門通縣府衙內,縣令正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雖然官服加身且完顏霖在皇室中已經是歿了的皇子,可架不住對方的劍夠鋒利,縣令只能屈服於武力之下。
衙差們正在清點縣衙的糧倉,準備開倉放糧,縣衙門口早已被百姓們圍的水泄不通,門通縣內的富戶們正在心不甘情不願的往縣衙門口運送搭建帳篷的物資,以及給災民們保暖驅寒的衣服鞋襪。
剛剛走了一圈回來的蘇眠月,見完顏霖端坐在衙門堂案後,一本正經的神遊太虛,忍不住撲哧一笑。
“縣令大人可是這裡的父母官呢,跪了這麼久怕是要跪出毛病來了,七皇子又不能久留此地,總歸是要有人鎮守一方的。”邁步走進縣衙之內,接收到韓澤忠投來那不贊同的視線,蘇眠月很是淡定的問道:“韓老有話要說?”
“七皇子乃是嫡皇子,老朽奉太上皇之命恭迎七皇子回京稱帝,蘇姑娘既然是七皇子的左膀右臂,就該知道什麼行爲可行,什麼事不該做。門通縣乃是朝廷所屬地,蘇姑娘卻使用暴力來解決災民問題,如何能讓官員及鄉紳們臣服?”韓澤忠聲音微顫,怒氣無法遮掩。
覷了韓澤忠一眼,蘇眠月信步走到縣令身邊,微微俯身問道:“縣令大人,本姑娘的行爲讓你很不滿嗎?”
“不敢不敢。”縣令急忙搖頭,配上那烏青的雙眼,特別的滑稽。
“是不敢還是不會?”蘇眠月脾氣很好的再問。
“不敢……自然是不會。”縣令從善如流的回話,像是怕蘇眠月不相信一般,忙拱手道:“是下官愚鈍了,身爲一方父母官,自是以百姓性命爲重,不該等着上頭的詔令而遲遲不敢開倉放糧,哪怕是要了下官的腦袋,下官以後也不會再犯這種糊塗了。”
因說話的速度太快,牽扯到嘴角的傷,縣裡疼的擠眉弄眼的,卻連呼痛也不敢,可見被揍的膽怵了。
“淫威之下,豈有忠心義膽?”韓澤忠氣道。
“韓老此言差矣。”不再逗弄膽小如鼠的縣令,蘇眠月轉身落座,慢條斯理的道:“本姑娘一向是奉公守法之人,但也信奉特事特辦的道理。能講道理的,本姑娘絕對懶得動拳頭,可對於那些愚昧無知的,能用拳頭解決何必要浪費脣舌?韓老以爲國之根本是千千萬萬的百姓,還是一兩個官員,或是幾十個鄉紳?”
韓澤忠被問的答不出來,他自是知道百姓是江山社稷的根本,可若沒有官員管轄,百姓也會變成惡匪。
沒有商人,國家將無法興達,何談安邦定國?
嗤笑的瞥了韓澤忠一眼,蘇眠月冷笑道:“韓老有空在這裡講什麼規矩,不如出去看看外面的百姓在做什麼,縣令大人也不妨一起出去看看,日後也好知道如何爲官,否則這輩子到頭了也還只是個縣令。”
說完,蘇眠月便起身拂袖而去,懶得再理會一身酸腐氣息的韓澤忠。
“七皇子看看,這樣品性的女子,如何能陪伴在殿下身邊?”韓澤忠因惱怒而失言,轉首見完顏霖滿面寒霜,立即岔開話題道:“縣令大人隨老朽出去看看便是,老朽倒是想知道百姓們在做什麼。”
縣令偷偷看了完顏霖一眼,見他並無意見,忙拖着跪酸了的腿跟在韓澤忠身後,一路上難免溜鬚拍馬,就怕自己頭上這頂烏紗帽會保不住。
當兩人來到縣衙大門口之後,充耳的便是百姓們各種嘈雜的聲音。
“我可憐的兒啊,要是你不把那一口吃的讓給娘,現在就不愁沒有活路了,七皇子大恩大德,給我們送吃得來了,嗚嗚嗚……”
“我就說朝廷不會不管我們的,七皇子仁善,今兒吃了衙門發的粥,日後就算死也要效忠七皇子,效忠朝廷,否則我這把老骨頭就跟他拼了。”
“爺爺,我餓,以後都能吃上能看到米粒的粥嗎?爺爺說縣令大人是父母官,他會像狗娃子的爹孃那樣,不讓狗娃子餓死嗎?”
……
百姓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好像是各說各話,可大體的意思無不是感謝完顏霖,感謝朝廷,甚至連被罵了快三年的縣太爺也給感激了一把。
韓澤忠有些驚詫,以往救濟災民的時候,貌似也沒有聽到這樣感謝的話語,至少在確定有活路之前,災民們都會保留體力,而不是……
餘光掃到羞愧難當的縣太爺,韓澤忠忽然明白其中的關竅,這其中怕是少不了那個用暴力制服縣太爺的女人的功勞,否則百姓們哪裡知道七皇子的身份。
縣衙後院中,蘇眠月正坐在房間裡喝茶吃點心,便見完顏霖優雅的走進她的房間,她倒了一杯茶推到對面的位置,壓低聲音道:“縣衙的糧食並不多,按照門通縣災民的數量,即便每日只有兩頓清粥,最多能維持一個月。”
完顏霖似乎早就知道這點,淡定的抿了一口茶水,又吃了一塊糕點後才道:“恆淵國連續三年大面積的旱災,朝廷不曾撥下賑災糧草,災區所屬地的衙門能有這些存糧,足以說明這個縣官還算好的。”
“你打算怎麼做?”蘇眠月平靜的問道,相信完顏霖依舊有了後手。
“小月月把我的身份暴露出來,那我也只好硬着頭皮撐下去,先把供養軍隊的軍資勻一些出來,保證這些人能等到明年秋收再說。若老天繼續不開眼,即便我再如何想救這些百姓,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微微皺眉,似是被局面所困,完顏霖放下手中的半塊糕點,看向蘇眠月道:“只是如今的情勢,受災的地區太多,災民至少有百萬餘衆,可我手裡的糧草並不能救下所有人,若換做是小月月又當如何處理此事?”
垂眸沉思片刻,蘇眠月也失去吃東西的胃口,眼下糧草的問題着實是頭等難事,若不能解決百姓們溫飽問題,義軍便會不時的突起,即便明年風調雨順,恆淵國也會因爲內亂而千瘡百孔。
這樣的事情,蘇眠月不曾遇到過,以前學的那點歷史也不曾細細的研究這種情況下古人都是如何應對的,此刻只得自己絞盡腦汁。
看着蘇眠月認真思索的模樣,完顏霖脣角微勾,他既然籌謀那麼久,自是早已有解決之道,此時只是不想暴露太多,也是想要看看蘇眠月能爲他做多少。
一盞茶的功夫過後,蘇眠月擡起眸子,看向完顏霖的目光有些複雜,沉着道:“災民的情況刻不容緩,既然完顏震放棄這些災區,完顏雷又撤出災區,你可打算在這一代自稱爲王,再創一個小朝廷?”
“分庭而治?”完顏霖挑眉。
蘇眠月點頭,又道:“災區於完顏震或是完顏雷而言,無疑是雞肋,甚至是沉重的負擔。可於你而言,卻是最堅實的基石。糧草之事,我相信你早已有所準備,若有缺少之處,我會盡力爲你斡旋。”
“知我者,小月月也。”完顏霖放聲一笑,並未直接回答蘇眠月的話,眸光卻是閃亮不已,他完顏霖看中的女人果然不是繡花枕頭,這份魄力便是他的兩位皇兄也尤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