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霄宮坐落在寧州的一片山脈當中,地勢得天獨厚,平日裡也是沒有什麼人煙的地方。
因此,朱雀玄武便早早地挑好了人,與祁皓辰、祁紅袖兩人一道,率先趕去了蘇州城。隨後,白虎和青龍也暗中跟上了他們的腳步。現下離前一次的武林實力洗牌已經過了十年,也說不準這次會有什麼新的大勢力冒出來。所以,他們先行一步,不僅能夠試水,還可以在武林人士中起到震懾的作用。
祁鈺涵雖也想盡快動身,可他纔剛坐上這宮主之位不久,玉霄宮的大小事務還有待他去接觸處理,也就慢了幾步。
……
街道上,行人來去匆匆。街邊處,小販們賣力吆喝着,意圖吸引更多的客人。
關州城,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
客棧裡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三個穿着素淨卻暗顯華貴的年輕人。
左邊的少年身着白色長衫,外套一件雪青色長袍,衣襟與袖口處皆有淡紫色華麗繡紋。一雙潔淨白皙的手懷抱着一直毛絨的白虎,轉頭看着窗外頭的街邊春景,狹長的鳳眼波光流轉,配合着瓜子臉上配戴的銀白色鎏金邊面具,平白露出蠱惑人心的意味。
坐在少年旁邊的,是一個身着青色勁裝的少女。纖細的手指捻起一個小茶點送入口中,不論是微張的櫻脣,亦或是隱約露出來的紅舌,都讓人一陣眼熱。
右邊的是一個穿着月白色長袍,眉目精緻的少年。若說坐於他對面的少年是一個略顯妖嬈的精靈,那麼,這個少年就是高雅的月。節骨分明的修長雙手捧起小茶杯,輕輕地吹着滾燙的茶水。眉宇中無意間流露出來的愜意高雅,讓人不敢侵犯。
這三個年輕人,正是下了山的祁鈺涵,祁皓月與祁青梅。
三人走出寧州之後,並沒有立即趕去蘇州參加比武大會。反正還有相近兩個月的時間,他們並不急。
一路走走停停。
祁鈺涵身上的傷尚未好全,有祁皓月與祁青梅在旁監督,他硬是不能夠動用一絲半毫的內力。
對於同伴的決定,祁鈺涵只是笑了笑,隨即應可下來。相處了那麼多年,他哪裡不懂得這兩人是在擔心自己的身體?面對同伴的好意,他自然心領——左右現下並沒什麼事兒,悠閒上個把月又何妨。
“你這個奸商!”不遠處的人羣中響起一道暴喝聲,“這麼些劣質佩玉你也好意思賣二十兩白銀?你真的以爲本小姐是二百五可以隨便坑啊!”
正在低頭喝茶的祁鈺涵聽到那人話中的最後一句時,頓時驚詫地擡起頭,下意識地往聲音的源頭看去。
“怎麼了?”見從來淡定的同伴難得露出如此神情,祁皓月開口問了一句,旁邊的祁青梅也一臉疑惑的看着他。
低低笑了一聲,祁鈺涵搖搖頭:“想起先前的一些人和事兒罷了。”
話音剛落,方纔的那道聲音又響了起來:“喲呵,本小姐還真的長見識了!你這商販真實不要臉,將這地攤貨賣給本小姐也就算了,居然還這麼有理!”
一頓,又聽她道,“你說你,窩在家裡做個安靜的美男子不好嗎,居然還跑出來禍害廣大民衆。嘖嘖,本小姐看你就是一黃瓜,欠拍!”
聞言,祁鈺涵臉上就露出了驚喜的神色,猛地站起身,向那道聲音的源頭走去。
坐在一旁的祁皓月和祁青梅不明所以,見祁鈺涵走出去了,便隨意丟下一個碎銀子,隨即匆匆隨他出去。
撥開嘈雜的人羣,走到玉器店跟前,便瞧見正在爭吵的兩人:一個掌櫃打扮的中年男人怒目圓瞪,忿忿卻又有些心虛地站在一旁。處在中年男人對立面的是一個身着黑色勁裝的少女,看上去比祁青梅還要小上些許。
祁鈺涵默默地站在一旁,仔細瞧了瞧那少女的外貌和神態,又聽少女的口中蹦出“坑爹”、“蛇精病”、“小受”這類的詞語來,眉宇間糾結更甚。
卻在那掌櫃要喊出店鋪夥計來的時候,出言阻止道:“這是鬧的哪一齣?”將視線移到掌櫃手中拿着的白色佩玉上,祁鈺涵挑了挑精緻的眉頭,嗤笑道,“在下聽聞過富貴玉器鋪的名聲,怎的現下瞧過去,這佩玉只是下等貨色,甚至連擺地攤的都比不上?”
這話一出,在場圍觀的人羣紛紛譁然。
這玉器店的名頭在當地也是響噹噹的好,現下不單止那女子說玉器店賣假貨,就連這後來趕到的公子哥兒也這麼說。在場也不乏好眼力的,經祁鈺涵這麼一提,便仔細留意了一會子,隨即便確認這兩人所說不假。
那掌櫃瞧局面不好控制,又捨不得自己經營多年的牌子,只能推脫道:“這位公子莫要胡說,富貴玉器鋪的名頭在關州甚是有名,怎麼可能做出這等打自己耳光子的事情來?”
人羣中頓時爆發出一陣噓聲。
掌櫃又低頭將手中的佩玉捧起來,仔細瞧了瞧,才說道:“唉!這批玉器是剛進沒多久的,小的還沒仔細看過呢,怎知這位姑娘就拿起來了。”
這話裡話外,竟是說與他毫無關係,約莫是進貨時沒看清楚犯下的錯誤。
只是那少女並被一般人物,她可沒漏看剛纔這掌櫃露出的心虛神色呢:“喲呵!掌櫃的可不要誆本小姐!剛纔本小姐和你爭論的時候,怎麼就不見你說明呢,你還一個勁的說我造謠生事呢!嘖嘖,老虎不發威,你真當本小姐是Hello-Kitty啊!”
富貴玉器鋪在關州是有名的店鋪,也有一定的威望了。因此,多數人都相信這只是掌櫃的一時失誤罷了。畢竟,這鋪子的名聲確實很好,且在此處買東西的人也從未說過什麼不好的話語。由此,那些個羣衆紛紛勸那少女,讓她善罷甘休。
少女憤憤地瞪了掌櫃一眼,又似是想起了什麼,纔不情願地點了點頭:“好吧好吧,這次就當你一時失誤,下次若還敢誆本小姐,看本小姐怎麼懲治你!”
瞧她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又見她身上的氣質確實不凡,那掌櫃也是怕了,連連應諾。
見已經沒什麼好戲可看了,那些圍觀的百姓紛紛散去。
祁皓月和祁青梅只看着祁鈺涵,抿脣不語,可那眼眸中卻透出“從實招來”的意思。也怪不得他們此時露出如此納罕的神情來,祁鈺涵性子極其冷淡涼薄,從不多管閒事,今兒怎的就攙和進去了?
無奈地瞧了自個兒的同伴一眼,祁鈺涵正要開口,卻見那少女走上前來,微微猶豫了一會子,才試探性地詢問:“你是……秋家哥哥?”
聽她這麼說,祁鈺涵已經確認了這女孩兒是誰了,當下便點點頭,道:“可是書雅麼?”見女孩臉上顯露的驚喜,祁鈺涵又問,“你怎麼會到這兒來?”
那名叫“書雅”的女孩兒正想要說什麼話,卻眉梢一挑,那模樣甚是俏皮:“秋哥哥就打算在這裡聽雅兒說話麼?”
看了看四周的街道,祁鈺涵搖了搖頭,將人領到一個隔音不錯的茶樓中,示出身上的紅蓮佩玉,那茶樓掌櫃連忙帶領四人來到一個獨特略奢華的屋子中。
揮手讓人退下去,祁鈺涵率先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悠悠開口:“這下子可以說了吧?”
祁皓月和祁青梅雖雲裡霧裡,卻也沒多問,只靜靜地守在門外。他們雖是同伴,可也是祁鈺涵的下屬,一些事情他們也是不該知道的。
書雅先是給自己倒了茶猛灌了幾口,才一臉笑意地看向祁鈺涵:“雅兒真是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秋哥哥!”
頓了頓,她才道,“當時秋哥哥被Mike打中心臟,所有人都慌了起來,但是我們都知道……那時候已經是無力迴天了。我們辦好後事之後,子風哥哥就處理了秋家的一系列事情……後來,我無意中見到,子風哥哥去了本家後山,好像在研究什麼。於是我就趁着他不在,闖了進去,然後就發現自己到這裡來了。”
書雅的話說得有些不明不白,可祁鈺涵都將她的話琢磨得一清二楚:
秋家本家後山是一個極其神秘的地方,裡頭還布了一些機關陣法,只有深受家住信任的人才知曉進去的法子。秋子風是他前世的從小玩到大的死黨肩同伴,和他的關係最是親密,自然清楚這裡頭的名堂:不過是真正埋葬家主骨灰的地方罷了。
只是,秋家作爲天朝傳承下來的古老家族,且那最後一任秘術師……這一切的一切,都不那麼簡單。只怕那後山也不僅有墳墓,應該還有別的什麼東西。
見祁鈺涵凝眉不語,書雅也知道他在思考,便又道:“子風哥哥曾在無意中與我提到過,有找到您的法子……我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然後就自己去試了一試。秋哥哥,你不會怪書雅的吧?子風哥哥忠誠於您,一定會拋下所有來找您,但是您也知道,那新的小家主是沒有子風哥哥不行啊……”
“所以你就趁子風不在,一個人跑去禁地,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祁鈺涵冷聲問道,一雙狹長的鳳眼微微眯起,閃爍着深邃的光芒。
書雅一瞧他這個神情,就知道糟糕了,便乖巧賣好:“可書雅現在也沒事兒,還找到秋哥哥了啊!”頓了頓,她又撇撇嘴,“好在我離開前的那一刻,就看見陣法已經徹底破損,沒有修復的機會了。不然,我還真的會拿炸彈炸了那裡!”
“你這鬼丫頭。”祁鈺涵無奈道。
這個丫頭的性子雖然詭異了些,可到底是他一手帶大的,感情自然比不得旁人。他也知道這妮子的個性,只怕當時他身死之後很是難過吧?不然後來也不會因爲有那渺茫的機會便奮不顧身了。
聽到書雅最後的話語,祁鈺涵便知道這丫頭在慶幸什麼。
秋子風是少有的奇才,也是他的得力助手。秋家沒了他之後若再沒了秋子風,便真的是跨了。且書雅與秋子風也玩得極好,自然不想看見他受到什麼傷害。於是,她便想着自己試驗一下穿過來的法子是否能成,又想着徹底毀掉陣法,好讓秋子風絕了這個念頭。
也是因爲這樣,祁鈺涵才最終沒有責怪書雅什麼。因爲若換了他,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將心比心,他也就不好說書雅什麼了。
將正事兒說完了,書雅纔有心思注意着祁鈺涵的外貌。上下大量了一會兒,忽然笑着調侃:“不過才一年多,秋哥哥倒是又好看了許多,到時候還指不定會惹到多少爛桃花呢!”
敏銳地注意到她話中的時間,祁鈺涵這才注意到了他方纔覺着不對的地方:在這個世界已經過了十七年之久,怎的書雅還是他臨死前的那副蘿莉模樣?又聽她說“不過一年多”,祁鈺涵便知道,蔚藍星球的時間流逝恐怕和這裡不一樣吶!
書雅並沒有問其他的什麼東西,看上去倒是體貼得很。也只有深知她性子的祁鈺涵清楚,這妮子雖什麼都沒問,可她心裡頭一定自己腦補了一大堆東西。便是你說明白了,她也不會否定自己的想法。
只是,有些事兒還是得交代清楚了。
“你可知道這裡是鳳朝,此時已是鳳棲三十年?”祁鈺涵問道。
書雅點了點頭,作傲嬌狀:“秋哥哥,雅兒跟在您身邊也不短時間了,這些東西自然難不倒我,這大陸的格局我也給弄清楚了。您看,我現在穿的衣服都不是現代的裝束了。嘖嘖,剛來的時候,可真是把那農婦家的人嚇了一跳,奇裝怪樣的!”
“剛纔聽那個掌櫃叫您少主,又聽跟在您宮主……嘛,看來秋哥哥混得不錯啊?”書雅一臉笑嘻嘻地問着。
無奈地點了點頭,祁鈺涵道:“這些事情一時半刻說不清楚,你只要知道我現在就祁鈺涵便是,其餘的日後我自會找人與你解答。還有,你應知道入鄉隨俗罷?說話可別再那麼大大咧咧了,那些現代的古怪詞語也別冒出來了。”
說罷,見書雅點了點頭,他才笑着走過去揉了揉丫頭的髮絲。
隨即臉色一肅,只留下一句“叫門外兩人進來,隨時聯繫”,便跳出了窗子,只一瞬便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