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後山之後,封不欠與慕琴並肩走在回去的路上。
雨後的山裡幽冷至極,寒氣襲人,二人不緊不慢地走着,一路上封不欠都是若有所思,凝眉不語。
慕琴則是時不時側目看向封不欠,美目中大有愛憐之色。
雖然大師兄去世之後,封不欠至今都沒有哭過,但慕琴知道,自己這位公子對這件事仍然難以釋懷,並且心中爲此而痛苦萬分。
因爲她十分清楚,“親人”對封不欠有多麼重要。
她見過太多次,自己這個天不怕地不怕,似乎一切盡在掌握的公子,卻會爲了身邊之人而大失了分寸。
就像自己被劉明源虐打之時,他爲了自己這麼一個萍水相逢的青樓女子,卻不顧一切地碾碎了劉明源的一條腿……
就像飛燕郡主離世之後,他在自己面前,抱着一碗麪,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
就像大師兄喪命之時,他又像發了瘋,隻身殺入萬妖之中,攪得天翻地覆……
封不欠可以爲自己珍視之人付出一切,他把那些人看得比自己重要。
他是那種爲別人而活的人。
對此,慕琴從來沒有懷疑過。
她只是不知道,這個神通無盡,本能目空一切傲視天下的少年,爲何會有這般的軟肋……
或許是曾經失去過太多,所以才格外珍惜吧……
慕琴心中思緒萬千,愈想愈憐,忍不住悄悄探出手來,握住了封不欠那略有些冰涼的手掌。
感受到手中突如其來的柔軟與溫暖,封不欠微微一怔,不由轉頭看向慕琴。
看着她那滿目的溫柔,封不欠不由得心中一暖,對其輕輕一笑,然後將手中的柔荑握緊了幾分。
此時二人已行到半山高處,封不欠忽然笑容一收,止住了腳步。
慕琴頗爲不解地問道:“公子,怎麼了?”
封不欠轉首向另一方看去,慕琴順着他的目光,看到離二人不遠處,正有一座破敗的涼亭。
而涼亭之內,正立着一個灰衣男子,一動不動地望着後山腳下。
“冷尊者……”
慕琴微微一驚,低聲喚道。
封不欠轉頭看向慕琴,微笑道:“琴姐,你先回去吧……”
慕琴會意一笑,輕輕捏了捏封不欠的手,然後獨自離開了。
封不欠則是走入亭中,在冷時寒身後立住,然後躬身喚道:“師尊。”
冷時寒並未轉身,只是輕輕應了一聲,然後說道:“不欠,你過來。”
封不欠邁步來到冷時寒身旁,順着他的目光一看,才知道他一直注視的,是趙大寬的墳墓。
二人靜立了片刻,冷時寒忽然闔目一嘆,輕聲說道:“你一定也在怪我吧……怪我當時沒能保護你們……”
封不欠搖了搖頭,答道:“大難之時,師尊未能現身,想來自然有自己的苦衷……弟子至始至終都沒有爲此怪過師尊……”
“大寬入土時我沒有現身……”冷時寒聲音低了幾分,“這你也不怪我!?”
封不欠微微一愣,沒了言語。
冷時寒輕笑一聲,那雙燦如星辰的眼眸看着後山下那座新墳,晃動不定。
許久後,他才輕聲嘆道:“我是有些怪自己的……”
話音未落,冷時寒忽然悶哼一聲,挺直的身子竟然猛地一縮,表情痛楚萬分!
同時,一絲絲詭異的黑線如同血管一般,瞬間爬滿了他的臉龐!
“師尊!?”
封不欠忍不住驚呼出聲,正要扶住那站也站不穩的冷時寒,卻見他大袖一揮,一股柔和的力量頓時生出,瞬間把自己送出了數丈遠!
“別……別過來!”
冷時寒的聲音嘶啞而又痛苦,推開封不欠後,便立刻盤坐在了地上。
強大的靈力波動不斷從其體內涌出,正在那滿布在其臉上的黑線也一點點的消退着。
即便如此,這短短數息之間,冷時寒已是身體狂顫,大汗淋漓,顯然承受着難以想象的痛苦!
封不欠瞠目結舌地看着運功療傷的冷時寒,心中一時間驚駭至極!
“煞氣”!
他在冷時寒身上感受到了濃重至極的“煞氣”!
更可怕的是,這股“煞氣”並不普通!那種恐怖到讓人心生絕望的氣息,封不欠只在一個地方感受過!
那就是“囚魔淵”中,被真龍“霸下”封鎮的裂口之內!
只有那個萬魔齊聚之地,纔會有這般強烈的“煞氣”!
看着那全力療傷中的冷時寒,封不欠心中一時間又驚又亂!
師尊怎麼會到那個地方!?
怪不得他和宗主會失蹤,定然是一起前往了“囚魔淵”!
看樣子是被那裂口中的魔物所傷,而且傷得不輕……
可裂口明明還有那神秘的封印在……!?
莫非……
莫非封印已破!?
一念至此,封不欠頓時大驚失色,差點忍不住驚呼出聲!
親身體驗過那萬魔齊聚之地的恐怖,封不欠十分清楚,若那封印不在,東洲將要面對的,將會是多麼可怕的災難……
瞬息之間,封不欠竟然已是滿身冷汗!
而冷時寒也終於壓下體內“煞氣”,深深呼出一口氣後,睜開眼睛正看到神色大變的封不欠,不由皺眉問道:“不欠!你怎麼了!?”
封不欠聞聲一顫,忙搖頭道:“沒事沒事……”
冷時寒看了看神色慌張的封不欠,也沒有繼續追問,只是緩緩站起了身來。
封不欠猶豫片刻,然後低聲問道:“師尊……您受了傷!?”
冷時寒輕笑一聲,擺手說道:“毋須擔心……沒有大礙!”
封不欠低下頭偷偷撇了撇嘴,然後試探性地問道:“您……您是被‘煞氣’所傷!?”
冷時寒不由一驚,忍不住反問道:“你怎麼知道!?”
一聽此言,封不欠知道自己果然沒有料錯,心中那僅存的一絲僥倖也瞬間蕩然無存!
“你怎麼知道……”冷時寒凝眉瞪向封不欠,驚疑不定地追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是被‘煞氣’所傷!?”
封不欠苦笑一聲,略一猶豫,纔看着冷時寒的雙眼,輕聲答道:“我不只是知道您是被‘煞氣’所傷……”
“我還知道,您是在‘囚魔淵’受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