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紫陌,聽着兩人的對話,臉色不自覺地變得沉默而凝重。
不知爲何,她下意識地覺得,接下來殿下要說的話,她一個奴婢也不應該聽到,所以沒等九傾命她退下,紫陌遞上一杯暖茶放到九傾面前之後,便福了福身,無聲地退了出去。
九傾盯着書房內的屏風一角,靜了很長時間,眼底色澤流轉,幽深而難測。
時間一點點流逝,宸王穩穩地站在案前,如一座屹立不倒的山巒,沉默而峭拔。只是深沉的目光卻總是似有若無地落在案後椅子裡那個女子的面上,似是在感知她心底的情緒變化。
深沉的眸心,似有若無的深思悄然隱沒。
不知過了多久,九傾垂眼,看着面前案上的茶盞,伸手端了過來,淡淡道:“大祭司讓皇兄看到的,是南族即將到來的一場劫難?”
宸王眉眼頓時凝住,沉默了須臾,緩緩點頭:“沒錯。”
“那如果我告訴皇兄,那場劫難其實已經發生過了,皇兄相不相信?”
宸王眸色微變,聲音裡明顯染上了幾分震驚,“殿下說什麼?”
能讓素來如山嶽般沉穩不驚的宸王失態,也算是極爲罕見的事情了。
九傾扯了扯脣,動作有些僵硬地將茶盞送到脣邊,沉默地喝着茶,說是喝茶,其實更像是在掩飾情緒。
直到一盞茶几乎見了底,她纔將茶盞移開,靜靜地捧在掌心,垂眼注視着茶盞的邊緣口,“南族曾經……的確發生過一場劫難,大祭司給皇兄看到的預言是真的,但不是將來,而是已經過去了。”
宸王皺眉,有些無法理解她說的話。而且……他也從來沒有聽過九傾說話時,會是這樣的聲音和語氣。
死寂,近乎於空洞,沒有一絲情感。
不是愴痛,而是痛到極致之後,一切歸於平靜的木然。
以前的皇族九公主軒轅九傾是純真而快樂的,她的笑容幾乎可以傳染給每一個人,說話的聲音俏皮清脆,像是銀鈴一般。
去了西陵之後再回來的九傾,變得溫婉平靜了許多,她的身上有很多氣質在悄然發生着變化,曾經宸王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詫異不解的——
九傾是南族儲君,不是永遠像個孩子一樣維持純真良善就行,她需要成長,需要殺伐果斷,需要君臨天下的威儀和氣度。
所以在她問出“皇兄覺得我的改變是因爲什麼?”時,他幾乎是沒有絲毫遲疑地回答:“不管因爲什麼,殿下還是殿下,是臣要守護的南族之主。”
他們都清楚自己身上的責任是什麼,宸王也一直以爲,只要他們彼此都知道自己肩上的責任是什麼,便已足夠。
可他顯然忽略了,任何人的改變都不可能是無緣無故的。
比起去西陵之前的九公主,到了西陵以及從西陵回來之後的九傾,性子和習慣似乎發生了翻天覆地般巨大的變化,此時靜下心沉思之後,宸王才明白過來——或許,這位尚未登基的儲君殿下,曾經真的經歷過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