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便是要揮手帶着餘下的衆人離開。
然而,他才一動,一道譏誚的清越聲音突然就傳來,滿聲嘲諷的說道:“臨戰脫逃本就已經很丟人了,又要丟下戰友落荒而逃,這樣做,難道不是不符合道義的嗎?”
這充滿譏諷的聲音令得灰袍老者身形一僵,扭過頭去,卻見一個白衣少年正立於他們身後,雙手抱臂的居高臨下俯視着他們。
而更讓灰袍老者臉色發灰的卻是,在白衣少年的身後,竟然還有着一支數十人的隊伍,隊伍當中,不乏神階高等級幻獸!
這個白衣少年,自然便是千月。
中計了!
看着出現在這裡的白衣少年,灰袍老者心中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如此!
原本他們都以爲,鐘山大師帶的隊伍會只有那麼幾十個人,人數比之他們掌握的情報人數少了一半多,是因爲他們在幽暗沼澤地的深處損失慘重。
現在看着以白衣少年爲首的其餘本該死掉的婆羅城的人,一個個的精神飽滿,哪裡像是經歷過一場生死之戰的樣子?
孫老師在前方被鐘山大師帶人困住,而現在,他們被這個白衣少年帶人堵住退路,事實究竟怎樣,已經是非常清楚明白的擺在眼前了。
灰袍老者看着白衣少年,將她的一張臉都是想要狠狠的瞪入心中似的。
這個少年他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
就是當日他和孫老師帶隊玄城玄者前去拿取歸元靈果之時,遭遇的那個少年。
那一天,這個少年趁着他們和兩頭神幻獸大戰,潛入洞穴之中盜走歸元靈果,後來在他和孫老師追擊之時,她又施展奇妙身法,愣是讓他們沒有追上她將歸元靈果搶奪過來!
便是此前的種種,才造成了現在的局面。
如果這個少年沒有趁機偷取歸元靈果,那麼歸元靈果必然是他們玄城囊中之物;而如果歸元靈果到了他們的手裡,此刻效果更是不用說,他與孫老師便是能夠一舉自神玄七重升至神玄八重,玄城之內至少能夠再多三十名神玄七重的玄者!
屆時,玄城的實力,便是可以橫掃整個天玄大陸的。
即使是一舉攻下婆羅城,再往北滅了那些自以爲是的幻術師們,也絕對不是什麼難事。
原本,這一切都是他們期許了許久的美好願景,可是現在,一切都被眼前的這個看起來只有十四五歲的白衣少年給破壞殆盡了。
灰袍老者雙拳緊握,恨不得狠狠一拳打在那白衣少年的心口之上將她一下擊斃!
此時,他全然忘記了,當孫老向他們傳遞虛假信息說歸元靈果只能維持幾個時辰效用之時,他們又是怎樣的幸災樂禍,一邊嘲笑歸元靈果也不過是名不副實的一種東西,一邊又是可笑婆羅城這些人竟然也妄想變強簡直就是白日做夢。
可這個他們以前做的白日夢,如今在婆羅城的這支隊伍裡成了真,他們就變得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發生了,而之說以會這樣,不就是因爲,這樣的事情讓他們覺得自己被狠狠的打了臉嗎?
有些人總是這樣,看不得別人超越自己,變得比自己還要強。
一旦這樣的事情發生了,便是要用盡手段打壓別人。
千月便是如此滿目嘲諷的看着灰袍老者那難堪而又惱怒怨毒的神色,刺激的話語也更是接踵而出:“怎麼?難道我說的不對嗎?若我說的不對,那麼你不妨問問你自己的人,看看究竟有多少人,是真心贊成這樣舉措的?當然,前提是,還請諸位好好想一想,若換做你們處於孫老師那樣的境地,率先深入敵營,卻又最先被拋棄,你們的心中,會是怎樣?”
一番話說下來,語調微揚之中的那種質問的語氣,竟是讓這些玄城之人無法開口否定。
不管換成誰,被放在現在孫老師的位置,都不會好到哪裡去。
見自己身後的玄城之人竟然無人應答,灰袍老者的神色當即便是更加陰沉。
他緊緊地盯着千月,對身後的衆人說道:“你們不要聽這個臭小子的!保存玄城的戰力,以大局爲重纔是當先!”
聽到灰袍老者這樣說,千月便是當即一下譏諷而笑。
“大局?現在的玄城,還有什麼大局可言?我倒是很想問問,曾經輝煌整個邊緣世界的玄城,現在的宗旨,還是同當初一樣的嗎?現在的玄城,是否真的還是曾經那個讓所有年輕玄者仰望的所在?你們這些生活在玄城的玄者們,可是清楚你們今天來這裡,所要做的事情,真的目的是什麼?而這目的,又值得你們付出嗎?”
四個問題,一個接一個的被千月拋出來,頓時便是使得玄城隊伍之中的許多人,都低下了頭去。
這些問題,其實並不是只有千月這樣問過而已。
多少次,每當他們自己覺得似乎現在自己正在做的事情,與他們最初來到玄城的目標有所相悖的時候,他們便會如此自問。
這還是當初的那個玄城嗎?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又真的有意義嗎?
玄城的生活,是非常不自由的。
他們放棄了自由,曾經是爲了走上一條道路,可是現在,似乎卻是從那原本想要走上的道路,越來越背道而馳了。
這自由的代價,爲了一個越來越模糊的未來,真的,值得嗎?
衆人的默然相望之中,似乎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他們內心深處的答案。
見到自己的人似乎有被千月說動的傾向,灰袍老者那如枯皮一般的皮膚包裹着的喉結不由得便是緊了緊。
他大聲的將千月那些話語傳遞給衆人的思考極其粗暴的打斷,說道:“不要聽這個臭小子在這裡胡說八道!她這樣說,只是爲了煽動你們而已!要知道,你們的今天,是玄城栽培出來的!沒有玄城,你們怎麼可能擁有現在的玄功成就?!如果你們今天輕易的就被煽動了,那麼,你們就是忘恩負義!聽我的,他們這些人修爲不如你們,殺一波便能衝出去!跟我衝!”
灰袍老者有些激動的這樣揮手大喊着,完全沒有察覺出來,他說的這些話,讓衆人覺得心中有多麼的不舒服,周圍的氣氛都是有些不對了起來。
說着,他便是要帶頭往前衝出。
然而,他才踏出一步,身後突然傳出一個有些倔強固執的聲音:“老師,我不能跟您離開,我的弟弟還跟孫老師在一起!我不能丟下我的弟弟!”
這句話如同炸彈一般投遞到自己的周身,瞬間在玄城的隊伍之中炸開了鍋。
“老師,我也不能跟您離開,我的好朋友還在孫老師的隊伍之中!我不能讓他獨自涉險!”
“老師……”
“……”
這樣的話語,接連從十幾個人口中說出。
或者是兄弟姐妹,或者是至交好友,或者是恩師難忘,總有一個理由,是讓他們無法拋下離開,而當做出這樣決定之後,又真心的覺得,這纔是他們真正應該做的有意義的事情!
留下與戰,不論生死,他們義無反顧!
如果就這麼跟着灰袍老者離開,今日或許可以一時偷生,然而以後他們或許將要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人,後悔一生!
千月看着玄城這十幾個敢在灰袍老者號召突圍之時站起來的年輕人,看得出來,他們是這羣人當中修爲最低的,但卻是最重情重義、最勇敢的。
也只有年輕人,才能在玄城這樣落敗的背景之下,說出這樣的話來,爲自己的親朋摯友站出來一同戰鬥。
見到這些請願,灰袍老者卻是當即怒不可抑的一揮袖袍,指着身後這十幾個請願留下的年輕人說道:“你們……真是愚不可及!”
在他看來,放着大好的活命機會不要,偏要爲了一些理由去走一條死路,實在是愚不可及的。
“愚不可及的是你。”灰袍老者這番話一說出,千月便是立即駁斥!
只見她不屑的盯着灰袍老者義正言辭的說道:“在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一些東西,是比自己的生命還寶貴的。也許是夢想,也許是感情,也許是忠誠。然而我想這些東西對你來說,早就沒有了吧?因爲在你看來,現在最重要的,其實也並不是玄城的未來,而是你自己的未來。”
聽到千月如此指責自己,灰袍老者直覺得自己心中一口氣登時憋悶不已。
他擡起被氣的不住顫抖的右手,指着千月罵道:“你——你胡說八道!若說道忠誠,無人比我更忠於玄城!我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玄城的當初!我是爲了討回玄城當初因爲婆羅城而失去的一切,我又何錯!”
說着,他忽的轉身又指向身後那些剛剛表達了要留下意願的十幾個年輕人,出聲指責道,“更何況,這些人爲了一些私情而放棄對玄城的忠誠,纔是大錯特錯!”
他這番話,成功的讓那些年輕人臉上,,紛紛現出了糾結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