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心懷社稷,澤被天下,吾等自愧不如,您的心願便是高虎的心願,爲了本家的榮耀,爲了天下蒼生,臣今後自當粉身碎骨,在所不辭。”藤堂高虎轟然拜服下去,一字一頓地鄭重說道,在場的其他家臣此刻也是羣情激昂,紛紛效仿高虎俯身叩首,激動地向秀保宣誓效忠。
看到這一幕,秀保並沒有喜出望外,畢竟戰國時代和當今社會相反,缺少的不是實幹家,而是演說家,恰巧,秀保便是難得的幾個口才出衆的大名之一(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爲的),極富煽動性的演講有時候比獎賞更能激發臣子的鬥志,基於這一點,秀保相信,只要將自己裝扮成憂國憂民的聖人角色,定能讓麾下那幫武士崇拜和敬仰,果不其然,這一招確實很好用。
“諸位請起。”秀保故作受寵若驚狀,誠惶誠恐地讓衆人平身回話,“你們別看我這般處心積慮,那還不是爲了豐臣家的霸業麼?如今本家徒有後見之名,卻無後見之實,五奉行中除了淺野大人,全都惟石田治部之命是從,五大老更是各自爲政,互不相從,這種情況下,即便我有心維持大局,也沒有那份實力啊。”
“主公所言,臣在大阪也是略知一二。”興國寺信風深以爲是,“有一次經過澱川附近的遊廊,安插在此處的忍者告訴臣下,說是前些日子石田治部召集了十餘家大名在此地秘密集會,希望爭取這些大名的支持將您從後見的職位上趕下去,據說五大老也都有派人與會啊。”
“這簡直是明目張膽地謀反啊。”藤堂高虎義憤填膺地說道,“主公是太閣欽定的後見,如今太閣殯天不足半年,他們這些奸佞便意圖逼宮,乾坤倒轉,正邪顛倒恐不久矣。”
“我本以爲治部只是在他的府邸召開過這種會議。沒曾想竟然不止一次,看來一定是有什麼新的想法,不然那些大名是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受他擺佈的。”秀保眉頭緊蹙,由衷地感到了危機感。
興國寺信風接下來的話,對秀保的疑問給出了回答:“石田治部貌似提議由宇喜多殿下以太閣養子的身份擔當‘第一後見’,而讓毛利中納言、上杉中納言、加賀大納言以及武藏內府分別擔任豐臣氏在地方的代官,即所謂的‘西國總後見’、‘陸奧總後見’、‘北陸總後見’以及‘關東總後見’,這一提議當場便得到了毛利、上杉兩家的同意,前田家使者的態度不明,而德川和宇喜多兩家則是堅決反對。具體原因忍者沒有聽得太清楚,只知道最後一干人等簽署了誓書,保證不將密談的事情對外喧張,便急匆匆地各自離開了。”
“信風你真是幫了大忙啊。”聽完興國寺信風的敘述,秀保真是如獲至寶,連連稱讚他爲本家做的貢獻,“你的這番話堪比奪取一座城池啊,真虧治部想得出來,竟然弄出‘第一後見’、‘西國後見’這種欺世盜名的東西來取悅五大老
。如果真讓他得逞,那天下豈不是要四分五裂?四面八方全被大老們分了去,他將豐臣家置於何地?他三成難道是想將少主變成漢獻帝麼?”
“主公稍安勿躁,”藤堂高虎在旁勸慰道。“好在德川、宇喜多兩家並未答應,治部的計謀短時間內還難以實施,可見那兩位大人還是爲豐臣氏着想的。”
“你是這麼覺得?”秀保無奈地苦笑着,看來就連藤堂高虎也被德川家康的表象給矇騙了。“治部推舉宇喜多爲第一後見。看上去是舉賢,實際上是將功過都推諉到他身上,中納言又不是傻瓜。他當然知道治部的意思,讓他做替罪羊談何容易?況且中原大戰,本家對宇喜多氏有恩,出於顧忌名聲,不被落個‘恩將仇報’的罪名,他也不敢接受治部開出的這個價碼,相反地,如果做個什麼‘中國總後見’,他一定不會拒絕,畢竟到那時最先發難的不是自己啊。”
“至於德川家,就更不是什麼好貨色了。你們覺得一心想奪取天下的人,會心甘情願做個什麼‘關東總後見’麼?宇喜多和德川,一個嫌官位大,一個嫌官位小,當然不會同意,可治部給他們這樣的條件也是有自己的考慮,宇喜多比起其他大名更容易控制;內府實力最爲雄厚,自是要安排在關東,不讓他染指近畿。治部這麼做情有可原,可他沒料到這兩家竟會直接否決他的提議,經過這一打擊,最近這段時間近江派肯定是要有所收斂的,直到他們想出更好的方案爲止,這正好給了本家整合力量的時機。”
“照您這麼說,五大老就沒一個和本家友善的?這可就難辦了啊。”藤堂高虎不禁陷入了沉思。
秀保卻似乎早就看透了這些,滿不在乎地回答道:“沒辦法,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本家發展壯大得太快,自是讓這些奮鬥大半輩子才取得現在這般成績的大老們看在眼裡妒在心裡,好在目前爲止,沒有哪一家是真正和本家撕破臉皮的,我們要做的就是利用這種微妙關係,盡力拉攏其中容易動搖的勢力,爭取不被置於孤立的境地。”
“看來也只有這樣了,”藤堂高虎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馬上就要新年了,本家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好好和上京的大名‘溝通溝通’,而且臣下聽聞,加賀大納言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主公是否應該抽空去看一看,畢竟越中少將(前田利長)那邊努力努力還是能拉攏一下的。”
“你說的沒錯,明天我便親自去大納言的屋敷拜訪,至於東邊的形勢你要多替我留心,大田原城說不好就是個火藥桶啊,若是當地勢力實在太過複雜,易攻難守,你就替我告訴青木下野介,讓他一把火燒了大田原,領兵西撤,退往宇都宮家的鹽谷城暫時駐紮,待我騰出手來再行定奪。”
“燒了大田原?那可是好不容易得來的據點啊,就這麼放棄了,實在是不甘心吶。”藤堂高虎一臉的惋惜和不捨,確實,費盡心思才得來的進軍東北橋頭堡,換做是誰都不忍心放棄吧。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啊。”秀保心情也很失落,卻還是勉強安慰高虎道:“本家如今是腹背受敵,實在不是時候和德川家翻臉,你放心,只要有蒲生、宇都宮兩家在,本家便還有機會進軍陸奧,即便是德川內府,到那時也是無能爲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