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青雲終不是柳下惠,他在最真實的人性面前淪陷了,他不需要僞裝,韋楠或許亦是如此。在這個充滿情慾的都市裡,霓虹閃爍、利益交織,每一個浮誇和放縱的面容背後都深埋着那顆孤寂而無人知曉的心。
清晨醒來,韋楠業已離去,他摸了摸她還留有餘溫的被窩,有一種莫名的欣慰感。“該起牀了!今天還有事情。”邵青雲趕緊穿衣準備出門,突然感覺手上有一抹血跡,再看了看被窩,又看了看疊放整齊的那件藍色T恤,他頓時明白了,韋楠是真的沒有談過戀愛,她把人生最寶貴和最珍視的東西獻給了他。邵青雲突然鼻子有點酸楚,看到餐桌上放好的飯菜,他深深地感動了。
“不好意思,有點事耽擱,讓大家久等了!”邵青雲把被套扔進洗衣機,滿腦子都是昨天一整天事情的回放,渾渾噩噩之際,突然記起今天還有一個公安、檢察的聯席會議,這才飛快地開車衝進了會場。
“雖然還有十分鐘才正式開會,但也不能讓領導都等你一個人啊,小邵同志下次要注意啊。”這時候他們的許建副局長有點不滿意的說道。
“哦,小邵,你去幫我把放在桌子上的那份資料給我拿過來一下。在座的各位面前都放了今天會議討論的資料,可以先看一下。韋書記,你看,時間差不多,我們就開始吧?”張檢看他頭部頂着個紗布,慌慌張張的,怕影響不好,趕緊轉移大家的注意力。可這時會場上都在看着邵青雲,估計爲時晚矣。特別是韋書記一隻目不轉睛的看着,又上下打量着邵青雲,很多人搖了搖頭,估計這下徹底在主管領導的眼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怕是難以升遷了。
“哦,不急,我們還是按照規定時間開始吧,大家可以先熟悉一下材料。”韋書記說到。
邵青雲拿了材料和筆記本輕手輕腳的過來交給張檢,然後再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那好,我們開始吧,今天我們開這個聯席會,一來是梳理最近一段時間各單位的工作,以及公檢的協作情況。二來,有兩個具體的案件,公安和檢察院的處理意見不一致,都要求政法委來組織開一個聯席會討論討論,當然最後還是你們要程序辦,檢察機關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公安機關該複覈就複覈嘛。”韋書記說到。
雖然說是這麼說的,但是韋書記最後的表態多少還是有些分量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看着韋書記桌子前的韋政的牌子,邵青雲這會已然猜到,這就是韋楠的父親,雖然幾縷白髮時隱時現,但那種幹練的氣魄和領導特有的氣場還是英氣逼人,看上去不像是五十多歲的人,最多四十。這是韋楠的父親給邵青雲的第一印象。
一開始都是千篇一律的彙報工作讀稿子,大家都認真的記錄着什麼。
“下面討論下鄭聰這個案子吧,檢察機關要求撤案,公安機關要求依法逮捕,各承辦人都說說你們的意見吧?”韋書記說到。
“書記好,各位同仁好,我是負責這次立案監督工作的檢察官李易強,經過我們的實地走訪和調查覈實,說鄭聰涉嫌尋釁滋事確實有失偏頗。首先,是排水溝村的村長帶人施工確實鬆動了鄭聰家的地基在先,作爲一名正常人肯定要上前阻止,有原因的阻攔不叫挑釁,而且對方有尋釁滋事之嫌。其次,鄭聰最多和現場的施工人員有過推搡,他父親也是睡在地上而已,這說什麼也夠不上刑事犯罪。這時我的意見”李易強給大家看了這幾日拍攝的照片,還有一些資料。
“這只是你們後面補充的情況,真實的情形,遠不止這些。我們的卷宗材料裡,有當地人的事實證明,還有鄭聰的口供”那個胖警察說到。
“對,當時我們就接到報警,說鄭聰拿着鋤頭,還嚷嚷着要砍人,有人還錄了音,這些都是有的,本來正在協商過程中,鄭聰和她父親就拿着鋤頭過來了,還打傷了施工人員。這個是陸氏集團開發的旅遊項目,這可是市裡面審批的重大工程,按照上級的精神,這種阻工行爲是要進行嚴打的。”瘦警察補充道。
“你們該嚴打的不嚴打,王金髮的案子查清楚了嗎?他的涉黑涉惡在當地衆人皆知,我從上初中時就知道有這麼一個黑社會大哥了,你們打了嗎?現在卻要爲了討好一個私人企業集團,去嚴打一個爲了保護自己土地的農民,法律允許你們這樣做了嗎?所有的證據材料都是你們取的,那當然也能把一個民間鄰里糾紛做成一個輕微刑事犯罪了。我覺得我們應該敬畏法律,而不是去利用法律。”邵青雲突然一陣莫名的衝動。
“哎,哎,你怎麼能這樣說,我們可都是爲了工作。”瘦警察生氣的說到。
“好了,好了,我們今天只討論案件本事,其他的事情不是會議討論的內容,年輕人發言以後還是要多注意場合和措辭,心態要放端正。當然我們都年輕過,我們也都是爲了工作和法治的信仰在努力,我們的相互監督和相互制約,剛纔不就很好的體現出了它的制度優勢嗎。”韋書記說這番話沒有看邵青雲一眼。
胖瘦兩警察向邵青雲投來嘲笑的眼光。這時的邵青雲好像也覺得說的衝動了一些,自己還是不夠成熟和穩重,他心裡已經在自己告誡自己了。
最後,大家七嘴八舌,又討論了好一半天。
“好了,根據大家剛纔的意見,還要多數人的意見,同意將鄭聰改爲治安處罰,我也表示同意,你們兩家單位還是按程序辦理吧。”韋書記說到。
“可是,韋書記,你也知道,我們今年有考覈任務,這樣改的話,相當於辦了錯案,會影響我們整個所的績效獎金,你看是不是暫時不撤,等送到法院判個緩刑也沒問題啊,鄭聰現在也可以取保候審。”一警察突然說到。
“這...”韋書記深深地吸了一口煙。“你們按程序辦吧,散會!”。
最後的這句話意味深長,大家不好再堅持什麼。
“所長,你看怎麼辦,這都是按照你吩咐辦的,是撤還是不撤?”在昏暗的辦公室內,三個人坐在那裡商量到。
“撤什麼撤,這都是上面說了算,書記都表態了,那就撤了唄,給區裡打報告吧。”
“也是,反正扣的獎金還沒有陸總贊助給我們的多。”瘦子說到。
“瞎說什麼,你要管住你那張嘴!”
“是是,反正邵青雲那小子我覺得不是個善茬,他居然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侮辱我們!”
“我讓你管住那張嘴,那小子嘴那麼臭,遲早會遭殃!你也是一樣!”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