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4章 都當朕好欺負?

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

滿山的野花絢爛,青草幽幽,沒得了馬蹄,卻埋不下忠魂。

十萬忠魂歸家的路,並不平靜。

一萬多精銳的兵卒,恭送上千輛裝載着忠魂的馬車。

並沒有大軍出行的莊嚴肅穆,反而多了一絲悲涼。

“噠噠噠……”

當頭的馬車,在清晨的霧水散盡的時候,叩開了縣城的門戶。

綿延四里多地的靈車,從城牆上看下去,很耀眼。

守城的城衛軍看到了這一幕以後,匆匆奔下城牆,列隊在城門兩側恭迎。

他們以最肅穆的軍容,向歸來的十萬忠魂表達他們的敬意。

縣城裡準備逃難的移居的百姓,硬生生被堵在了門口。

他們沒辦法出城,只能拖家帶口的在城門口看熱鬧。

只是。

熱鬧他們沒看到,反而看到了畢生難忘的一幕。

一輛輛的靈車入城。

一個個光滑的罈子堆滿了靈車。

每一個罈子上,擺放着一個軍牌。

“這是……”

“應該是之前去好水川的那羣老兵……”

“看着架勢,只怕是死了不少吧?”

“我略通算學,粗略的計算了一下,應該是全死了……”

“那這麼說……好水川豈不是被攻破了?咱們可就危險了,等一會兒他們離開以後,咱們得趕緊跑。”

“……”

百姓們竊竊私語的議論着。

王行一行卻置若罔聞。

復興老兵們對燕國的感情,他們這些移居的人不懂。

等到靈車全部進入到了縣城裡以後。

縣令攙扶着一位年邁的老丈,身後跟着一大幫子老弱婦孺,到了王行面前。

老丈看着王行身後那密密麻麻的骨灰罈,跌跌撞撞的上前兩步,顫聲道:“都死了……”

王行流着淚,鄭重的點了點頭。

老丈眼圈一紅,也流下了兩行清淚,他踉踉蹌蹌,差點跌倒。

還好縣令眼疾手快,扶穩了他。

老丈站穩以後,瞪着眼睛問王行,“我兒上陣,作戰可英勇?”

王行重重點頭,“英勇!”

老丈又問,“我兒上陣可畏死?”

王行再次重重點頭,“不曾!”

老丈再問,“好水川可守住?”

王行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喝道:“十萬兄弟,拼死力戰,陣斬遼國大將耶律斜軫,陣斬遼軍五萬,守住了好水川。”

“好!”

老丈含着淚,一跺手裡的柺杖,“我兒爲家爲國戰死,死的其所。既不畏死,又作戰英勇。老漢臉面上有光。”

老丈回首,對身後早已泣不成聲的老弱婦孺們喊道:“我們家中的兒郎們出征,不畏死,作戰英勇。對得起陛下的信任,也對得起我們這些家人的期盼。

他們無悔,我們無憾。

讓開大道,送兒郎們上忠義山。”

老丈威信很高,他一聲喊。

老弱婦孺們自動的讓開了一條道路。

王行卻沒有讓靈車開動,而是從靈車後取了一個包裹,鄭重的交到了老丈手裡。

“老哥哥,兄弟們要埋在忠義山,這是兄弟們的夙願,所以這骨灰我不能給你們。這是你們縣的兄弟們的軍牌,交給你們。”

老丈顫顫巍巍拿了軍牌,重重的點頭。

靈車再次開動。

駛向忠義山。

老弱婦孺們自發的跟在靈車後,要送自家男兒最後一程。

那些準備離城的百姓羣中,竊竊私語再起。

“這些老兵還真是厲害,十萬老弱病殘,硬生生的拼死了五萬遼軍……”

“要我說,那就是傻。一羣病秧子,跑去打什麼仗。”

“你閉嘴!”

一聲怒喝打斷了那個說風涼話的百姓。

“你是什麼人,旁人說話你也要管?”

“我乃燕人!”

留下了這四個字,那人甩了甩袖袍,揹負雙手,孤傲的離去。

在他身後,妻兒們追趕着跑了上去。

“相公,咱們不逃了?”

那人瞥了老妻一眼,平淡的道:“爲何要逃?燕國有兵如此,誰能戰勝之?你且帶兒孫回家呆着,爲夫要去送忠魂一程。”

“爹爹,我也去!”

“我也要去,爹爹!”

兩個兒子爭先恐後的說着。

那人重重的點頭,“好!爹帶你們去。爹也要讓你們記住一件事。他日燕王相召,戰場之上必有你二人一席之地。”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齊齊向那人施禮,“孩兒謹遵爹爹教誨。”

“走……”

就此,父子三人踏上了護送忠魂的道路。

城門口。

一聲聲響亮的啐聲響起。

那些要逃離的百姓,此刻紛紛義憤填膺的衝着剛纔說風涼話的那個人啐了一口。

然後紛紛拖家帶口的往城裡的家中回去。

那個說風涼話的人,臉色漲紅,羞愧難當。

等到衆人走盡了以後。

他憤怒的罵道:“我看他們都該死,你們也該死……”

“我覺得最該死的是你。”

一聲飽含怒意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誰?”

他轉過頭,就看到了一個身穿衙役服飾的人,冷冷的站在他身後。

他驚嚇的往後退了一步,“你是誰,你想幹什麼?”

衙役冷冷盯着他,低聲道:“曾經,我也是復興軍的一員。至於我想幹什麼?呵呵,沒人告訴你,在燕國,忠義不可辱嗎?”

“唰~”

長刀出鞘,狠狠的劈在了那人的脖頸上。

那人雙眼一瞪,暈了過去。

“來兩個人,把他送到西夏府的俘虜營去。”

處置了這個侮辱忠義的混蛋。

衙役匆匆追上了護送忠魂的隊伍。

從忠義山到好水川,去的時候只耗費了三日。

返程的時候,卻足足耗費了十五人。

每到一地。

都會有數萬人在恭候。

王行也會將戰死的兄弟們的軍牌,留給他們的家眷。

而護送忠魂上忠義山的百姓,越聚越多。

最後到了忠義山。

護送忠魂的百姓,多達數十萬。

這一戰,死的最多的還是忠義莊的人。

一個個老弱婦孺們在忠義莊口盼着,念着,看着。

當他們看到那長長的靈車隊伍以後,哀嚎一片。

婦人們圍着王行,撕心裂肺的質問他,自家孩兒死了,爲何你沒死?

王行老淚縱橫,一個勁的給她們賠不是,自稱有罪,是他沒保護好那些孩子。

一位渾身癱瘓的老者,被四個婦人擡着到了王行面前。

王行看到老者,哀聲道:“老弟弟……我沒保護好你家娃娃……”

老者擡手拍了拍。

身旁的兒媳哭着問道:“我爹問你,我家娃兒可畏死?”

“不畏死!”

“好水川可守住?”

“守住了!”

“……”

老者躺在榻上,眼中流着淚,臉上卻帶着笑容。

也不知道是喜還是悲。

他叫王成。

家中有五口人。

一父、兩子、一兒媳、一孫。

兩子一孫,皆戰死沙場。

他哭,是因爲白髮人送黑髮人。

他笑,是因爲兒孫戰死在沙場上,守住了家國,他開心。

在一片哀嚎聲中。

王行送十萬老卒的骨灰,到了忠義山下。

未曾登山,卻被人攔下。

彭湃手握一卷明黃色的卷軸,沉重的站在忠義山下,攔在王行等數十萬人面前。

“唰~”

在萬衆矚目下。

彭湃展開了黃娟,沉聲唸叨,“詔曰:停靈忠義山下,立祠以示功勳,供百姓祭奠。他日,朕提百萬賊首來奠,再送忠魂歸山……欽此。”

“諾!”

……

港城。

行營內。

從燕京城趕過來的寇準,被攔在了書房外。

寇準急躁的衝着守門的軍卒喊道:“把門開開,本官要進去。”

守門的軍卒苦着臉,低聲道:“寇大人,不是我們不給你開門,是陛下有令,誰也不見。”

寇準陰沉着臉,低吼道:“本官到了三天了,他三天沒踏出過這個門,三天間水米未進,再這麼下去,會死人的。你們想看着他死?”

守門的軍卒臉色更苦,“我們也不想,可是我們職責所在。自從陛下拿到了好水川的戰報,就把自己關在房裡,不讓人進,也不讓人出。

若不是有軍令在,我們早就衝進去了。”

寇準冷聲道:“把門開開,讓本官進去,出了事兒,本官擔着。”

守門的軍卒對視了一眼,苦笑着搖頭,“我等職責所在……”

頓了頓,其中一個軍卒看向寇準,低聲道:“若是寇大人您強闖,我們也未必攔得住……”

寇準眉頭一挑,心領神會。

當即,邁開了腿,就往裡面闖。

守門的軍卒只是象徵性的抵抗了一下,就任由寇準闖了進去。

“呼~”

寇準衝開了門,一股濃煙從門中飄然而出。

刺鼻的味道嗆的寇準直咳嗽。

寇準忍着嗆鼻的濃煙,衝進了房裡。

在雲霧飄渺之間,就看到了楊七一個人披頭散髮的坐在書桌前,吞雲吐霧。

桌前的地上,散落了一地的捲菸頭。

楊七發愣的望着窗外,一根接一根不停的吸菸。

寇準見此,氣從心起,他譏諷的道:“陛下這是被遼人給嚇怕了嗎?一個人躲在這裡暗自舔舐傷口。”

楊七往嘴邊送菸頭的手一頓,轉過頭,瞥了寇準一眼。

寇準這纔看清楚楊七的臉。

蓬頭垢面,胡茬密密麻麻。

像極了乞丐。

半躺在椅子上,叼着菸捲,楊七有些哀傷的問寇準,“寇準……最初我建立南國,建立燕國,爲的只是保護更多的人。

可是現在呢?

更多的人因我而死。

你說我是對,還是錯?”

寇準一愣,皺起眉頭,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楊七突然咧嘴笑了,“你說可不可笑,我這個坐擁兩座大國的國主,對皇位居然一點兒興趣也沒有?終究滋長了敵人的野心,認爲我軟弱可欺,這才害的那麼多將士、百姓因此慘死。”

楊七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猙獰,他的聲音也越提越高,他憤怒的咆哮,“就是因爲我不稱帝,讓他們看到了收服我的野望,讓他們以爲我楊延嗣只是一個可以隨便欺負的小國主。

倘若我強勢一些,心狠一些。

告訴他們,我乃是一位帝王,惹我的下場,會很慘很慘。

他們會不會就不會這麼肆意妄爲了?”

寇準沉默了很久,咬牙道:“此事跟稱不稱帝無關……”

楊七緩緩搖頭,“有!有很大的關係!若不稱帝,我始終會念及一番舊情,事事留手。讓他們得以喘息。若是稱帝,我殺心必起,浮屍百萬,殺的他們不敢再對我起一點兒壞心思。這樣,也就不會有那麼多人因我慘死,死的只能是敵人。”

“我讓你們三分,是爲了全一份忠義,可是你們怎麼就不懂呢?”

寇準眨巴着眼,不懂楊七在說什麼。

但是他覺得,楊七平靜的表面下,心中的憤怒前所未有。

楊七丟下了手裡的菸頭,緩緩站起身,平靜的看着寇準,淡淡的道:“自即日起,我燕國,不再是宋國番屬。

我楊延嗣不再是宋國冊封的燕王。

從即日起,我燕國只是燕國,只屬於燕國百姓,不屬於任何其他誰。

自此,燕國無王,只有一帝。”

寇準心頭分外震驚,他顫聲道:“陛下這是要跟宋國撕破臉皮?”

楊七淡淡的道:“是他們先撕破臉皮的。”

寇準緩緩低下頭,沉聲道:“臣明白了。”

楊七點頭,說道:“你來的剛好,幫我起草幾份軍令,傳下去。”

“諾!”

“一封送往南國,告訴楊延定、楊延光,別領着宋國的禁軍在山裡打游擊了。火炮、火藥齊上陣,給我擊潰他們,反攻邕州。”

“一封送往好水川,告訴楊延德,讓他率領兵馬,去馳援北涼國折家,滅了李繼遷這個臭蟲。我不想再看到這個臭蟲跳出來噁心人。”

“一封送往古北口,告訴楊延平,讓他給我看緊了耶律休哥,別讓耶律休哥跑了。”

“最後一封……送到洞頭島,告訴落葉,在洞頭島上呆久了,也該動一動了。讓他率領當初跟隨他的那些水匪,給我在海上纏住韓瓊。

別讓韓瓊繞過登州,出現在我燕國境內。

不然有他好看的。”

三封軍令起草完成。

楊七蓋上了印璽,命人快馬加鞭的送了出去。

而楊七自己,出了門,洗漱了一番後。

召集了在港城內的所有兵馬。

“全軍急行,趕往古北口。”

震天營、神機營、燕軍將士,整裝以後,隨着楊七趕往了古北口。

一路風餐露宿。

十日的路程。

將士們僅用了七日。

七日後。

楊七在古北口所有將士們的參拜下,踏上了古北口的城牆。

城外。

茫茫一片。

戰旗林立,兵甲無數。

氣勢如虹的天門大陣,隔着老遠都能瞧的清清楚楚。

楊七覆手而立,遙望着天門大陣,平靜了揮了揮手。

一尊尊的火炮,隨着楊七揮手間,被擡上了古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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