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光義衡量一個臣子的標準是資歷和政績。
從這兩方面判斷,呂端的價值遠沒有趙普高。
然而,楊七卻不需要用這個衡量標準去衡量一個臣子。
在衡量人才方面,楊七比趙光義更有優勢。
趙光義需要用很多時間去衡量他的臣子,楊七卻不需要。
恢弘的歷史已經幫楊七衡量過了所有能用的臣子。
誰忠誰奸,誰有本事誰沒本事。
楊七可以輕易的判斷出。
他只需要在這些人成長起來之前,挑選適合他用的人,籠絡到自己手下即可。
比如蘇易簡,比如寇準。
現如今,楊七選中的人就是呂端。
歷史對呂端這個人的評價很中肯。
‘小事糊塗,大事不糊塗。’
這種性格,註定了呂端是一個值得託付重任的人。
楊七需要的就是這種人。
‘宰相肚裡好撐船’這句話是評價王安石的。
但是楊七覺得,這句話用在呂端身上更合適。
楊七手裡的勢力越來越大,這注定了他需要更多的人輔佐。
每一次想到趙光義那個坑貨麾下人才無數,楊七就恨的牙癢癢。
人才放在趙光義手裡,是一種極大的浪費。
楊七覺得,同爲炎黃子孫,他有必要從趙光義手裡借一些人過來用一用。
只是他一直找不到機會。
當楊七得知了瓦橋關守將王超,冒領了楊五的功勞以後,他覺得機會來了。
他必須藉着這個機會,從大宋手裡敲詐一大批的人才,留爲己用。
呂端只是一個開始。
……
“易直兄,你好好的想清楚,明日告訴我你的答案!今日天色已晚,我讓人帶你去休息。”
在呂端神情恍惚中,楊七把呂端送到了門口,並且派遣了人,直接帶着呂端去大同府城的衙門就寢。
從頭到尾,楊七都沒有給呂端拒絕他的機會。
站在楊府門口,望着呂端遠去的背影,楊七囑咐彭湃道:“派人好好的去照顧好易直兄,按照權知府的待遇,把一應物件都給他置辦齊全。”
“會不會有些早了?”
“不早!”
猶豫了一下,彭湃直言道:“呂大人若是不肯待在知府衙門呢?”
楊七瞥了彭湃一眼,笑道:“這些個當官的,沒有一個閒得住的。略施小計,就能讓他們上鉤。”
彭湃賊賊的一笑,“屬下知道該怎麼做了。”
楊七又道:“你再派人去汴京城,把我們的條件告訴大宋的三位宰輔,看看他們怎麼接招。”
“屬下這就去辦。”
……
翌日。
晌午。
恍惚了一夜,到凌晨才酣睡過去的呂端從睡夢中醒來。
昨夜,他思考了一夜如何逃離楊七的魔掌,都沒思量出一個對策。
入睡以後就做了一個噩夢。
夢見了自己被老虎追趕。
不論他如何逃,似乎都逃不出老虎的三尺之外。
清醒以後,呂端拭去了額頭上的汗水,坐在炕沿上,苦笑着長嘆了一聲,“還真是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老虎……”
呂端口中的老虎,泛指楊七。
他睡醒以後,下意識的就把夢裡的老虎和楊七聯繫在了一起。
“吱呀~”
房門被輕易的從外面推開,從門外走進來一個模樣俊俏的丫鬟。
她探進了腦袋,敲了敲呂端,一雙眼睛笑成了彎月。
“老爺您醒了?”
丫鬟探身進入到了房內,甜甜的輕呼了一聲。
“老爺?”
呂端愣了愣,輕笑着搖頭,“我可不是你的老爺……”
丫鬟欠身施禮,“虎侯已經把奴婢賜給了老爺,奴婢以後自然是老爺的人。不叫您老爺,叫您什麼?”
呂端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拒絕這個楊七賜給他的丫鬟。
半晌,他長嘆一聲,“罷了,你去幫我準備一下洗漱的東西,一會兒我要去見虎侯。”
丫鬟甜甜一笑,欠身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叫綠柳,老爺可以喚奴婢綠柳。”
說完這話,綠柳就轉身出了房門。
沒過一會兒,就給呂端準備好了洗漱用的東西。
呂端簡單的洗漱了一番後,穿上了一身玄色的長袍,出了房門。
他準備去找楊七說清楚。
並且準備強烈的拒絕楊七要把他留在西北四府的事兒。
投賊這種事兒他不願意幹。
但是他可以考慮給楊七推薦一下其他的人選。
比如向敏中就不錯,王旦也不錯。
反正只要楊七不把他留在西北,剩下的人,不論是誰,他都無所謂。
總之,他覺得跟着楊七沒前途。
楊七遲早會被趙氏皇族剿滅。
他可不願意給楊七殉葬。
出了衙門的後堂,進入到大堂附近的時候,他就聽到了一陣激烈的吵鬧聲。
似乎是衙門裡的推官在審案。
呂端對着沒興趣,可是往前走了兩步,他就聽到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嚎聲。
“大人,民婦冤枉啊!”
“住嘴!你個刁婦。趁着丈夫外出之際,私通隔壁王二。待到事發之後,又夥同王二謀殺親夫,實在是罪大惡極。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敢狡辯。看來本官不動大刑,你是不肯招供了。
來人,給我叉出去,打!”
“……”
“啪啪啪……”
“……”
“啊!啊!大人……啊……民婦冤枉……”
呂端咧了咧嘴,譏諷道:“屈打成招……嘿……西北四府的官員,就是這種貨色……”
丟下了這句話,呂端頭也不會的往衙門外走去。
“哎……”
跟在他身後的綠柳突然長嘆了一聲。
呂端皺了皺眉,腳下一頓,轉身問道:“你嘆什麼氣,難道我說的不對?”
綠柳沒料到呂端會突然停步,她差點撞了呂端一個滿懷。
聽到了呂端的質問,綠柳慌忙請罪,“奴婢該死,奴婢不該多嘴的。懇請老爺責罰。”
呂端冷哼了一聲,“回答我的問題。”
呂端並不在意綠柳的多嘴。
他只是在意綠柳的嘆氣聲中,是否對自己的話存在着質疑。
綠柳苦着臉,怯怯的看着呂端,“綠柳不敢質疑老爺的話。綠柳之所以嘆氣,是覺得馬寡婦有點冤……”
呂端眉頭一挑,下意識就問道:“怎麼個冤法?”
說完以後,他就覺得多嘴了。
不過他既然問了出來,就沒有收回去的道理。
綠柳看了看呂端,慌忙低下頭,用比蚊子還小的聲音說道:“奴婢在入楊府當丫鬟以前,就住在那個王二的隔壁……奴婢清楚的記得,那個王二在幾年前復興關一戰的時候,傷了……”
呂端不悅的道:“傷了什麼?別吞吞吐吐的。”
綠柳咬了咬牙,輕聲道:“傷了男根……所以奴婢敢斷定,那個王二是絕不可能跟馬寡婦私通的……”
呂端皺眉道:“既然你知道如此重要的內情,爲何不去大堂之上,替馬寡婦伸冤?”
“奴婢……害怕……”
綠柳怯怯的看了呂端一眼。
呂端眉頭皺的更深,他冷聲喝斥道:“糊塗!這個是關係到兩條人命的大事,豈能因爲你害怕就不去。你知不知道,因爲你的緣故,很有可能害的兩條人命白白的犧牲。”
綠柳臉色有些發白,她顫聲道:“可是……奴婢真的不敢去……奴婢可聽說,府衙裡的這位李推官是出了名的心黑,不論誰去作證,都要先挨三十大板。”
綠柳慘兮兮的看着呂端,“就奴婢這身子骨,三十大板下去,會把奴婢打死的。”
“不論誰去作證,都要先挨三十大板?這是什麼道理?”
呂端有些惱怒。
綠柳怯怯的看着他。
呂端臉色陰晴不定,他聽着大堂上的慘叫聲更慘烈,眉頭皺成了一團。
他又看了看綠柳。
他心裡覺得此事有些蹊蹺。
綠柳是今天才到他身邊伺候的丫鬟,偏偏他今天就在府衙裡碰到了一樁冤案,綠柳還牽扯到了其中。
這會不會是一個局?
可是一想到有兩條人命需要拯救。
呂端內心又有些掙扎。
猶豫了許久,呂端突然開口道:“你去作證。有我跟着你,我看誰敢打你。”
綠柳渾身打了一個冷顫,害怕道:“奴婢……奴婢不去……”
呂端當即瞪眼道:“你怕什麼?我可是你們虎侯的座上賓,你又是我身邊的人。他們敢對你動手,那就是得罪虎侯。”
在呂端眼神的威逼下,綠柳怯怯的小聲道:“那……那……奴婢去作證,老爺你可一定要保護我。”
“放心吧!有我陪着你,你不會有事。”
隨後,在呂端的陪同下綠柳到了大堂。
當他們到大堂上的時候。
那個馬寡婦,已經被打的不成人形了。
屁股已經開花,脊背上鮮血淋淋的。
綠柳嚇的躲在了呂端身後。
呂端皺了皺眉頭,帶着綠柳上了大堂。
大堂上,李推官正經危坐,盯着呂端和綠柳,皺眉道:“你們是何人,可知道擅闖大堂是什麼罪名?”
呂端覆手而立,冷聲道:“本官路經此地,耳聞此處在審案。而本官身邊的婢女,有恰巧知道此案的內情。爲了避免造成冤案,所以本官帶領婢女特來作證。”
“本官?”
李推官站起身,仔細的打量了一番呂端,謹慎的拱了拱手,“敢問閣下是?”
呂端淡然道:“大宋翰林侍講、西北巡察、集英殿學士呂端!”
“大宋?”
李推官愣了愣,突然咧嘴笑了,他身上謹小慎微的模樣一掃而空,“呵呵……你一個大宋的官員,跑到我們西北四府耍威風,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呂端冷哼道:“耍威風?本官沒那個心思,本官只是眼中揉不得沙子,看到了冤案,而本官的婢女又恰巧知道內情,所以帶過來看看。”
李推官不屑的道:“你是要教本官斷案?”
“不敢,只是帶了個證人過來作證而已。”
“啪!”
李推官一拍案几,大聲道:“好!既然你說你帶來了證人,那本官今天就審一審證人。”
李推官目光落在了呂端身後的綠柳身上,冷哼道:“你就是證人?”
綠柳怯怯的看向了呂端,然後在呂端鼓勵的眼神下,對李推官道:“奴……小女子就是證人。”
“哼!”
李推官冷冷的看着綠柳,沉聲道:“那你可知道本官的規矩?凡是上堂作證的人,皆要捱過本官的三十大板。”
“知……知道!”
“很好!來人吶!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眼看着凶神惡煞的衙役們撲到了綠柳面前,綠柳嚇的躲在了呂端身後。
呂端挺身而出,冷聲道:“李推官如此辦案,只怕不符合規矩吧?本官還從未聽說過,在這大堂之上,未審證人之前,就先大刑伺候的。”
李推官冷冷的看着呂端,朗聲道:“在這大同府衙,本官就是規矩。本官說要打,就要打!誰也阻止不了。”
“來人!給我打!”
兩個凶神惡煞的衙役們攔住了呂端,又有兩人去拽出了綠柳。
綠柳嚇的大聲呼喊,“老爺救我!”
呂端怒吼一聲,“大膽!我看你們誰敢!本官可是楊延嗣的客人。本官倒是要去楊延嗣面前問問,誰給你們的膽子,毆打本官身邊的人。”
“虎侯的客人?”
李推官眉頭一皺,冷哼道:“那又如何?你是大宋的官,我是西北的官。你敢擾亂我辦案,那就是你的不對,此事就算是拿到虎侯面前說理,那也是我有理。我今天不僅要打她,還要治你一個擾亂公堂的罪過。”
“左右,給我拿下!”
兩個衙役,直接把呂端擒拿,並且壓在了地上。
“你簡直是目無王法!濫用私刑!”
呂端被壓在地上,憤怒的咆哮。
“給我打!連他一起打!”
李推官一指呂端。
呂端被架在了綠柳身旁的刑凳上。
“老爺!救我!”
綠柳趴在刑凳上,衝着呂端哭嚎。
呂端怒火沖天,雙眼赤紅,他大聲的呼喊。
可是李推官等人無動於衷。
“啪!”
板子重重的落在了綠柳身上。
打的綠柳聲嘶力竭的慘叫。
呂端怒的一雙眼珠子都凸出來了。
“啪!”
“……”
“啪!”
二十大板下去,打的綠柳皮開肉綻。
呂端感覺到,打在綠柳身上的每一板子,似乎都打在他的心口上。
眼看着綠柳被打的出氣比進氣多,呂端憤怒的咆哮。
“我要見楊延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