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衝着丫鬟揮了揮手,丫鬟識趣的遞上了一條手絹。
女子素手微探,用手絹包裹着小牌牌,捻起來仔細打量了一下。
“楊?!”
瞧着小牌牌上面一個大大的‘楊’字,女子心思一下子活絡了,聰明的腦袋瓜一瞬間想到了很多。
瞧這‘死人’的裝扮,應該是一個軍卒,而且還是宋兵。
距離遼國最近的宋兵,姓楊的只有雁門關的楊業。
耶律休哥叔叔正在雁門關和楊業大戰,這宋兵滿身是傷的,肯定是從雁門關戰場逃出來的。
那麼,說明他和楊家應該有關係,也許是楊家的家僕。
如果救活了他,是不是就能從他身上,得到更多有關於嗣仙人的消息?
想到嗣仙人楊七,女子眼裡充滿了熱切。
“擡上他,回去。”
女子突然開口,說道。
侍衛和丫鬟們聞言都是一愣。
“殿下,此人身受重傷,生命垂危。想要救活他,可是要耗費很多珍貴的藥材的……”
女子冷冷的瞪了開口的侍衛一眼,喝斥道:“本宮要做什麼,需要想你交代嗎?耗費藥材?本宮耗費不起嗎?”
侍衛趕忙低頭道:“屬下失言,請殿下恕罪。”
女子又瞪了侍衛一眼,手裡捏着‘楊’字小牌牌,蹦蹦跳跳的去找自己的小白馬了。
卻說失落在遼地的楊四,鬼使神差的被人救下了,昏迷不醒。
雁門關內,楊七卻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
睜開眼,看到的就是一個陌生的房頂。
楊七轉頭,就看到了在房間內,還有一張病牀。
牀榻上躺着楊五,老楊守在牀邊,寶言大喇嘛正在爲楊五療傷。
學武的人,六感似乎都很敏銳,寶言大喇嘛和老楊,幾乎同時感受到了楊七的目光。
老楊轉過頭,臉上擺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道:“你醒了?”
楊七愣了愣,聳動鼻頭。
“嗯~”
這一聲輕‘嗯’算是迴應。
父子兩人因爲之前楊五的事情鬥嘴了,現在還沒有釋懷。
寶言大喇嘛替楊五包紮好了傷口,笑眯眯的轉過身,向楊七施禮,“老衲見過黑虎神護法。”
楊七想坐起身,卻牽動了傷口,疼的呲牙咧嘴的。
寶言大喇嘛緊張的上前,扶着楊七坐起來,道:“黑虎神護法不可妄動,你身受重傷,需要臥牀靜養。”
楊七點頭致謝,道:“沒想到上師還精通醫術?”
寶言大喇嘛一臉含蓄道:“年輕的時候,在漢地遊走過,略通一些醫術。談不上精通……”
老楊插話道:“寶言上師的醫術堪稱國手,你和五郎身上的傷口,軍中的軍醫束手無策。還是寶言上師出手,救下了你們。”
寶言大喇嘛謙遜道:“也不是老衲的功勞,只要是這位施主和黑虎神護法身體比一般人強。特別是這位施主,原本就受了箭傷,後來似乎爲了作戰,又用烙鐵燙糊了傷口。再次出戰以後,又受了許多傷,能活下來,幾乎是佛祖保佑了。”
楊七聽了眉頭緊皺,他瞪向老楊,低吼道:“他受傷了,你還逼他出戰?”
老楊一愣,黑着臉道:“當時雁門關的情形,不得不如此。”
楊七譏諷的笑道:“然後你就逼他出去送死?你這是謀殺。你覺得他在身受重傷的情況下出去衝殺有意義嗎?如果他死了,雁門關能守住,我一句多餘的話也不會說。可是他死了,雁門關你也丟了。你覺得他死的有意義嗎?”
老楊冷冷的瞪着楊七,喝斥道:“男子漢大丈夫,入伍從戎,自當爲國盡忠,馬革裹屍。即便是沒有勝算,也應該拼死血戰。”
“爲國盡忠?”
楊七咧嘴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楊七笑過之後,譏諷的盯着老楊,道:“那麼我想問問,在雁門關危急時刻,你的國在哪兒?”
不等老楊反駁,楊七繼續譏諷。
“在西北,你的國,囤積的蕃兵、廂軍、禁軍,多達五十萬。有三十多萬就在雁門關附近。雁門關被圍困十日,就算是西北的豬都聽到風聲了。可是你的國呢?”
“十天了,你的國,一兵一卒未曾派遣,還截殺了你派出去求援的信使……”
“住口!”
楊七還想繼續說下去,卻被暴怒的老楊給喝止了。
老楊怒不可制的盯着楊七,喊道:“此次雁門關無援,信使被截殺,那也是奸邪所爲,和朝廷無關。休說這些大逆不道之言。不然,休怪爲父不講親情,綁你上垂拱殿。”
楊七瞪着老楊,冷聲道:“那你就守着你的國,爲你的國去死。但是,你別拉着兄長他們陪你一起死。”
“啪!”
老楊一拍桌子,冷哼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從,子不得不從。我是你爹,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這是天理,也是人倫。”
“好!你拿人倫大道壓我,我也不反駁你。今日,咱們父子就在這裡賭一把。賭一賭你的國值不值得守,你的君值不值得忠。”
楊七怒急反笑,他收起了臉上的怒意,笑眯眯的盯着老楊,提出了賭約。
面對兒子突然提出的賭約,老楊有些發愣。
楊七笑眯眯道:“怎麼,不敢?”
老楊冷笑道:“賭就賭,本帥何懼之有?”
倒不是老楊受不得楊七的激將法,而是老楊對朝廷有信心。
楊七微微點頭,含笑道:“以你的眼光,應該能看得出。此次雁門關的事情,咱們楊家應該是遭人算計了。咱們就賭,你能不能從你忠的君面前,爲楊家和戰死的火山軍兄弟們,討回公道。”
老楊信心滿滿的道:“有何不可?本帥相信,朝廷一定會嚴懲奸邪之人。”
說完了這句話,老楊直接離開了房內。
一直在一旁不說話的寶言上師,突然開口問楊七,“黑虎神護法,您剛提出的賭約,似乎沒有提到賭注?”
楊七搖頭一笑,唏噓道:“他要是輸了,賭注也就不重要了。”
“對了,此番追擊耶律休哥,折損了上師手下的一千武僧。在下心中實在慚愧。”
楊七愧疚道。
寶言大喇嘛,雙手結佛印,一臉慈悲道:“他們是爲了我佛獻出了真身,死後必定會魂歸天國,回到我佛的懷抱。這對他們來說,是一件好事。
黑虎神護法,您只要別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就好。”
楊七暗自咬了咬牙,這大喇嘛真是心黑。
楊七臉上卻帶着淡然的笑,道:“不會忘得。上師也不必稱呼在下什麼黑虎神護法了。稱呼我楊七即可。”
寶言大喇嘛惶恐道:“真佛面前,不敢失禮。”
楊七失聲笑道:“上師,真人面前,有必要說假話嗎?”
寶言大喇嘛愣了愣,一下明白了楊七的意思,他含笑道:“既然如此,老衲以後就稱呼您爲公子,如何?”
楊七擺了擺手,道:“隨你吧……”
接下來幾天,楊七就躺在房內養傷。
期間,殤傾子來過一次,和楊七約定了再戰的時間後,帶着党項人的四萬騎兵離開了。
馮家兄弟也告辭了,說要回去幫忙護着那些党項的流民。
牛頭和馬面留下了。
雁門關如今防務空虛,火山軍軍卒們死傷殆盡。所以楊七讓初醒手下的一萬五的步卒留下了,幫着楊業守衛雁門關。
寶言大喇嘛也想走,卻被楊七給留下了。
“公子何故留下老衲?”
寶言大喇嘛提出疑問。
楊七笑着回答道:“上師此番幫助雁門關度過了遼軍入侵的危機,這可是一樁大功勳。等過些時日,上師隨我一起回京,到時候我會向陛下講明上師的功德。讓陛下賜下敕封詔書。”
敕封詔書?
這一下子撓到了寶言大喇嘛的癢癢肉上了。
有大宋朝廷的敕封,寶言大喇嘛就可以做很多事,甚至獲得很多好處。
作爲一個精明的人,他怎麼可能不明白這其中的關鍵?
寶言大喇嘛掩飾不了臉上的喜悅,道:“真若如此,那麼老衲可就多謝公子了。”
楊七大氣的揮手道:“不必客氣。”
楊七之所以幫寶言大喇嘛獲得敕封詔書這個好處,其實也是在幫自己。
雁門關的危機是解除了,可是潛在的危機卻有很多沒解決。
首先就是党項騎兵馳援雁門關的事情。
私自調動異族軍隊到大宋的重要軍陣,這可是重罪。
而且也會暴露出楊七能從党項調動一支大軍的事實。
這些要是被朝廷坐實了,那可就是重罪。
楊七就是打算,趁着朝廷還沒出手的時候,把這一切推到了寶言大喇嘛身上。
只要寶言大喇嘛認下此事,那麼效果就截然不同。
寶言大喇嘛,以一個出家人的身份,以一個西域人的身份,發現了雁門關的危機,並且遊說党項出兵幫忙。
那可全都是有功無過的事情。
這對寶言大喇嘛和楊七來說,是一個雙贏的局面。
楊七說做就做,他抽調了一千党項人步卒,換上了火山軍的衣服,並且書信一封,向汴京去奏捷報。
楊七調動一千人去送捷報,老楊覺得有點多了。
不過,最終在楊七強硬的態度下,老楊也就默許了。
送走了捷報,並且特別註明了寶言大喇嘛的功績以後,楊七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精神鬆懈以後,楊七才發現了一件被他忽略的事情。
“老葛,老葛……”
老葛是楊七受傷後,主動請命照顧楊七的人。
楊七一聲召喚,在門外抱着刀假寐的老葛,匆匆跑進門。
“七爺,您有什麼吩咐?”
楊七皺着眉頭問道:“我到雁門關已經三天了,怎麼不見我四哥?”
“這個……”
老葛含含糊糊,面色爲難。
楊七心頭一凸,微微皺眉,他低聲冷喝,道:“說!”
老葛苦笑道:“七爺,您別爲難屬下。老帥吩咐過了,不讓我們告訴你四爺的去向。您要是想知道,只能問老帥。”
楊七冷冷的瞪着老葛,露出了狼一般的眼神。
“你去,叫我爹來。”
老葛被楊七兇狠的眼神嚇了一跳。
他匆忙道:“屬下這就去。”
老葛出去了一炷香時間,很快就帶着身披盔甲,一臉威嚴的老楊到了楊七房裡。
楊七見到了老楊,很不客氣的直言問道:“四哥呢?”
老楊沉吟了一下,耿直道:“此前本帥派遣楊延輝去偷襲遼軍糧草。根據前面的斥候回報,楊延輝偷襲成功了。不過被遼軍守備大營的軍隊給發現了。爲了躲避追殺,一路向北逃走了。”
楊七聞言沒有憤怒,只是眼神冰冷的盯着老楊。
“你讓五哥去死還不夠,還讓四哥也去送死?”
老楊很想解釋一句,可是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戰場上沒有父子,只有兵將。本帥身爲雁門關守將,楊延輝和楊延德身爲雁門關節制下的將軍,理當聽本帥調遣。
而且,本帥不會因爲我們是父子,就把必死的任務交給別人,保全自己的兒子。
將士們都是爹生父母養的,沒有誰比誰特殊。
本帥也不可能因私廢公。”
“啪啪啪~”
楊七艱難的舉起手,拍着掌,面怒猙獰的讚歎道:“好!好!好得很,你真是一個大公無私的將軍。”
緩緩的放下手,楊七語氣冰冷的道:“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老四若是有什麼不測。我就讓整個大宋都跟着陪葬。
還有,老五若是醒不過來。大宋也得付出代價。
還有……我其他兄長,我的六位嫂嫂,還有我娘。只要有任何一個人出事,我都會讓大宋付出代價。
你既然願意爲了大宋,讓兒子們去死。
我也不介意爲了親情,讓整個大宋陪葬。”
“放肆。”
老楊爆喝,大聲喝斥,“大逆不道,胡言亂語。讓整個大宋陪葬?讓百姓們身陷戰火?那你就是漢家的罪人。千百年後,史書上留名,你就是千古罪人。”
老楊冷冷的譏諷道:“還有,你以爲你是誰,就你那點微末的本事,還想顛覆大宋?有我楊業在,你顛覆的了嗎?”
楊七眯起眼,咧嘴笑道:“呵呵……”
感謝‘情濃奈何’十塊大洋打賞!一萬二!還有誰?還有誰?獎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