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空大師剛纔的一番話說的雲淡風輕,但是落在楚衍的耳裡卻是句句如刀,讓楚衍站立不安的同時深感無奈,楚衍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與四空大師硬拼,但是一直站在楚衍身側的王漢則不一樣,看着明顯在話語甚至姿態上都落了下乘的楚衍,王漢突然拔出了手中的刀。
拔刀,這不僅是王漢的分內之事,也是身爲一個武者的驕傲。
王漢手裡的刀雖然不是名揚大陸的神兵利器,但是刀鋒鋒利,再加上王漢是蓄勢而爲,這一刀要是砍在四空大師身上,就算四空大師有護體神功,恐怕也會受一些內傷,畢竟此刻王漢手裡的不僅僅是刀,還有隨着刀勢而出的一道刀氣。
要知道王漢的實力並不弱,認識他的人都知道王漢已達劍宗三重境,而且在劍宗三重御物境上停留的時間已經不短,現在的王漢距離劍宗四重境只有一步之遙。
雖說只有一步之遙,但是就是這看上去不遠的距離,不知道令多少修道者停滯不前,比如七晶城的城主孟匡,已經停留在三重境不下三年,王漢的時間還要長些,他用了五年想要跨出這一步躋身劍宗二十強之列,但是事與願違。
每天早上睜開眼的王漢都會想劍宗四重境他還要需要多久邁過去,再有三年亦或者五年還是十年?王漢不知道。
修道更多的是修內心,如果沒有堅韌的勇氣和持之以恆的信心,不知道多少人會被這條漫長的道路折磨的精疲力竭生不如死。
很多人都把強者的成功歸咎於機緣,但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明白,所謂的機緣,不過是強者在機遇從眼前而過的時候伸手抓住了而已。
難道強者會一直靜靜的站着等着機緣來到麼?這就像炎國很多人熟知的一個故事,守株待兔,知道又如何,很多人在失敗之後還是會感嘆命運的不公,卻不知道就算一座金山也會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刻。
這樣的例子很多,就像樓蘭王朝裡的依米花,花姿驚豔,但是外界根本不知道四年一開花的它在無水的沙漠中歷經了多少磨難。
所以明白的依舊在朝聖的路上堅持跪拜着前進着,不懂着則成了失敗者變成了萬千黎明百姓中的一員。
修行難,難於上青天。
要戰勝天,必須戰勝自己的內心,只有戰勝自己的內心,才能控制腳下的路。
這個道理四空大師懂,所以他纔會在客棧裡對蘇秦和祈洛歌等人說出那樣的話。
外界盛傳佛宗十重境,多是以訛傳訛,把佛宗講的十法界當成了佛宗修行的等級,實際上佛宗武道修爲一共八重,用七戒大師的話說名爲初悟、頓覺、六凡、聲聞、滅苦、破佛、心空、醒覺八境。
當初四空大師初悟的時間在十七歲,正是青雲大師圓寂的那一年,十八年過去,如果不是年前張傾城挑釁佛宗的時候七戒大師以身試法,令四空大師有感一舉突破六凡進入聲聞境,恐怕現在四空大師也會懊惱不已,畢竟青靈大師將近百歲的人物才達到心空境,可見佛宗的修爲之難與登高望天下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懸空寺的武僧都知道六凡境是一個坎,雖然進入聲聞境不足兩個月的時間,但是四空大師知道自己破聲聞進滅苦境或許要比別人快許多——當初七戒大師從聲聞進入滅苦用了兩年的時間,現在就是七戒大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從滅苦境裡脫身進入破佛境。
所以四空大師並不懼怕王漢這個劍宗只有三重境的高手——雖然這個世上的修爲千奇百怪,但是在歷史洪流中卻留下了一個鐵律,那就是修爲一級之差如同人與螻蟻的區別。
看着一刀劈來的王漢,四空大師唯一不明白的是王漢爲什麼明知不可爲而爲之。
說了一句佛不渡人人自渡之後,四空大師的身子並未後退,此刻他手裡的念珠已經激射而出,隨着四空大師嘴裡無聲的念着什麼,念珠在四空大師身前形成了一個卍形圖案,像是一堵透明的牆把王漢手裡的刀拒之門外。
目光盯在王漢手裡的刀上,袈裟無風自動的四空大師看着王漢嘴裡唸了幾句咒語,緊跟着王漢手裡的刀就變成了碎片跌落在地上。
說的時候慢,實則很快,隨着王漢拔刀到他手裡的刀成了碎片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
勝負已分。
看着手裡的刀柄,王漢默然沉默了片刻,像一根木頭。
楚衍對他有知遇之恩,所以在四空大師依仗實力讓楚衍屈服的時候,王漢必須站出來,不管是爲了楚衍而戰還是爲了武者的自尊二戰,王漢都要拔出手裡的刀。
只是他沒有想到自己蓄勢一擊卻被四空大師輕易化解。
這是王漢早就料到的最壞的結果——王漢知道自己的實力與楚一笑相比如何,楚一笑的屍體他見過,蔡明全院子前的凌亂空地他也見過,楚一笑並不是在那人之前沒有一戰之力,在王漢看來自己就算不能制勝也不會這麼快落敗,所以剛纔他看到四空大師的時候雖然有些意外但是並未驚慌,直到剛纔四空大師說他殺死了楚一笑的時候,王漢除了有些驚慌之外還有一些期待,他驚慌的是殺死楚一笑的竟然是懸空寺的得道高僧,期待的是能與四空大師這樣的高手對決一場——有時候勝負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畢竟這麼多年一直寄居在城主府的王漢除了偶爾與楚一笑擦肩之外,再沒見到真正的高手。
竟然就這樣敗了。
不。
王漢不相信這個事實。
不甘心的他這個時候猛然後退了兩步,然後雙手在身前做了一個怪異的動作,像是道教的太極圈,雙手畫了一個圓形的王漢最後把雙手張開,緊跟着握成拳形。
做完這一切的王漢對着四空大師打出了極其猛烈的一拳——四空大師只不過用意念毀了他手裡的刀而已,王漢相信自己的身體絕不會脆弱到如此地步,他要證明自己並不是那麼不堪一擊。
拳氣帶着風聲擊向四空大師。
就在王漢拔出刀的時候,楚衍就猛的側退了幾步,看着王漢的刀成了碎片,再看着王漢接下來使出的拳勢,楚衍看着表情變幻莫測的王漢嘴張了張最後什麼都沒說。
如果王漢勝了,那麼剛纔發生的事情會立刻出現轉機,如果王漢敗了,除了折損了一名不可多得的大將之外,楚衍並未損失什麼,所以楚衍選擇了靜觀其變。
楚一笑用死逼楚衍走向了另一條路,楚衍也想看看這些所謂的修道者到底強悍到了何種地步,就像國師張斷章,憑什麼會平步青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就在楚衍靜觀其變的時候,望亭客棧的樓上,祈洛歌蘇秦等人也正在透過窗戶上的窗簾看着樓下空地上的局勢。
很明顯,四空大師在這場局勢中佔據着主導地位。
“佛宗的功夫果然玄妙。”輕嘆了一聲的祈洛歌看着出拳的王漢搖了搖頭,“我聽阿爹說起過這王漢,王漢的槍法不錯,現在卻退而選其次選擇用拳,在四空大師面前更沒有任何勝算了。”
“剛纔四空大師怎麼會把王漢手裡的刀折成碎片的?”問出這個問題的蘇秦不知覺的摸了摸手裡的黃泉刀,有些不解的問,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剛纔四空大師明明沒有做什麼動作,在蘇秦的眼裡實在是詭異之極。
“這就是佛宗的修爲奧秘之處了。”祈洛歌扭頭看了一眼蘇秦,“每個人都有意念,就是常人所說的神識,剛纔四空大師看似沒有反擊,實則在他用念珠設置氣牆的時候,就用意念對着王漢手裡的刀發起了進攻,這也是王漢手裡的刀爲什麼會成爲碎片的原因。”祈洛歌說完,看着皺着眉似乎不懂的蘇秦,又解釋道,“你不用擔心,王漢手裡的刀並不是什麼寶貝,要不然剛纔四空大師就會毀了黃泉刀而不是封印它了,而王漢手裡的刀之所以成爲碎片,這就像你手拿寶劍和拿着木劍的人打,實力比你弱的,當然木劍會折,而王漢的實力明顯不如四空大師,不然也不會這麼快輕易落敗。”
似懂非懂的蘇秦點了點頭,然後看向樓下的戰局中。
看着王漢擊來的一拳,四空大師嘴角微微一笑,手裡變化着手印的他突然把念珠全部收回,靜靜的站立在那裡,任憑王漢的一拳擊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四空大師身上的袈裟像是充了氣一樣的鼓起,而王漢的拳勢落在四空大師的身上就像一個鐵錘砸在了棉花上,無處着力當然沒處發力了。
看似簡單一招,四空大師不禁化解了王漢的權勢,而且輕而易舉的擊敗了王漢的心裡底線。
“大師,出家人慈悲爲懷,你爲何要趟這一片渾水。”看着低頭看着拳頭的王漢,楚衍這個時候攔在兩人之間對着四空大師說道。
“在我的眼裡,所見之處皆是渾水,所以趟與不趟不重要。”四空大師先是看了一眼發呆的王漢,並未趕盡殺絕,隨後目光停留在楚衍的臉上,“我不想打開殺戒並不代表我不會殺人,所以還望楚施主好自爲之。”
“大師既然這麼說……”楚衍這個時候沉吟了一下,然後回頭對着茫然擡頭的王漢說了一句,“撤兵。”
“大師,今日一別,希望他日早點相逢。”說完這話的楚衍看了一眼望亭客棧,隨後低下頭看着腳下青石的他一臉陰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