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地屢攻不克,不光包圍圈裡的老將軍心急如焚,包圍圈子外的第39軍軍長阿尼姆也臉上無光。他向哈爾德總參謀長拍了胸膛說一定在十天內打到霍爾姆。然而一個月過去了,他的部隊丟盔卸甲不說,還被一座幾十米的小山頭擋住去路,讓他的老臉往那裡放?
老天也和阿尼姆作對。俄羅斯最嚴酷的天氣已經過去,進入3月後,河流解凍,沼澤融化,俄羅斯薩符拉索夫的名畫《白嘴鴉飛來了》的意境在霍爾姆顯現。但對德軍來說,這是雪上加霜:河水氾濫,沼澤解凍,冰雪融化,道路泥濘,半人高的雪牆化成了淙淙小溪。別說車輛,人踩上去像踩到西瓜皮一樣老是跌跤絆馬爬,有幾十匹馬就這樣活活摔死和累斃。
有一天,阿尼姆到霍爾姆以南的戰俘營審問戰俘。蘇軍第45滑雪旅副旅長不知受了什麼刺激,腦子裡零線與火線搭上了,竟然帶着一小隊滑雪兵從山頭滑下來,一直滑進德軍337團的團部,還撞翻了團裡的作戰參謀。
這位受到辱罵、負氣出走的副旅長提供了一個重要的情況:守衛在山頭上的蘇軍近衛部隊傷亡慘重,已被調到後方休整,目前在上面的是第46步兵師一個團、第45滑雪旅大部、第34機械化旅和愛莎尼亞的一個團,其中愛莎尼亞團守衛着山頭後面的河岸地帶。
阿尼姆對副旅長獎勵了些德國香菸和酒後走出戰俘營。他看到幾個士兵吃力地擡着一架木排,感到好奇。跟在後面的一位連長解釋說,他們正往包圍圈地裡運送給養。
原來,元首親自指揮德軍攻打馬爾他,帝國的運輸機都調到地中海戰場,對霍爾姆的空投也停止了。但包圍圈裡的人要吃要穿啊,槍炮更不能餓肚子。
丹尼爾將軍聲嘶力竭地直接向哈爾德發牢騷,沒想到參謀總長的氣比他還大,吼聲讓電話另一頭的老將軍聽得頭昏眼花:“元首把每一架運輸機都調到南海,我有什麼辦法,你把我當運輸機拿去好了。”
“你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我們投降吧?”老將軍放了狠話,但哈爾德沒能被嚇倒,或者說,老奸巨猾的哈爾德根本不吃這一套,他砰地放下了電話。
也許意識到自己太不象話,幾分鐘哈爾德打來電話,一本正經地建議用汽球空飄物資到包圍圈裡。
第8山地輕型突擊隊的一個工兵排長出了個餿主意:一條自南向北的季河流經霍爾姆匯入伊爾門湖。現在河水剛剛解凍,何不紮上些木排,上面捆綁上給養順流漂往包圍圈?
排長的主意比德軍陸軍總參謀長高明得多,儘管好多木排被浮冰撞爛、被蘇軍截獲,擱淺在沙灘上,總算有四分之一的彈藥送到德軍手裡,比空投還划算些。
望着順流而下的木排,阿尼姆計上心來:那座屢攻不克的小山在河的西岸,何不派出一支奇兵沿河而上,繞到背後來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回去後他與舍雷爾閉門謝客研究了兩天,一致認爲這個辦法勝算頗大,最有利的情況是從後面進攻,遇到的是愛莎尼亞人,他們恨蘇軍勝過恨德國人,而且隨着愛莎尼亞國內恢復蘇聯吞併前的政策,加劇了波羅的海人對蘇軍的貌合神離。
接下來的幾天阿尼姆與舍雷爾籌集物資,挑選人員。他也犯了丹尼爾老將軍的錯誤,直接向哈爾德請求派幾百名海軍陸戰隊支援,當然也捱了一頓臭罵:“你們怎麼一個德性?拉屎尿尿都不看個時候,沒看到帝國正在登陸馬爾他嗎?再說你要海軍陸戰隊幹什麼?神經病。”
阿尼姆在哈爾德那裡碰了一鼻子灰,但他不死心,思來想去,他向頂頭上司第16集團軍司令佈施上將求助,又是電報摧促又是電話求救,對方煩不勝煩,利用私人關係,從500人的愛莎尼亞海軍陸戰隊裡抽調了100人湊數。
阿尼姆把這些愛莎尼亞滯銷貨連同300名德軍一齊交給舍雷爾。伊爾門湖有一支擁有7艘巡邏艇的海軍支隊,還有些在湖兩岸運貨的平底船。舍雷爾把這些拉水泥、採砂子的小船集中起來,在船頭安上小炮或機槍,每艘船拉上一個班的戰士逆流而上,在天亮前到達離霍爾姆幾公里的地方。
愛莎尼亞人自己駕駛着兩艘河岸淺水巡邏船跟在後面。與此同時,一些步兵從上游坐着木排順流而下。
小船靜悄悄地靠岸,卸下步兵,小船繼續前行了一段,繞到小山後面槍炮齊射。上岸的步兵和隨後趕來的海軍陸戰小隊潛行到小山背後,到半山腰才被敵人發現,於是偷襲變成了強攻。
舍雷爾親率部隊衝向小山頭。槍聲大作,手榴彈接連爆炸,但這些聲音大部分來自正面——登陸部隊偷襲的同時,阿尼姆帶領德軍從正面強攻。
舍雷爾遇到了三心二意的抵抗,防守在山背後的是愛沙尼亞第7步兵師的一個團,等到愛莎尼亞海軍陸戰隊也上岸時,愛沙尼亞人的槍聲停了。
愛莎尼亞海軍陸戰隊小頭目真誠地向他們的紅軍同胞道之以理、曉以大義,給他們講述家鄉的變化,讓他們放下武器,迴歸祖國懷抱。
對紅軍中的愛莎尼亞士兵來說,同胞們的煽情比炮彈的威力還大。幾分鐘後,這個團的紅軍士兵們痛快淋漓地丟下槍,任由德軍上山。
愛莎尼亞士兵的全體倒戈,宣告了這座屢攻不克的小山頭的易主。蘇軍受到前後夾擊,四散而逃,還有上千名乖乖地當了俘虜。
通向霍爾姆的大門敲開了,阿尼姆興奮異常,馬上向哈爾德報告了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樂極生悲,他忘記向他的頂頭上司報捷。一天後,佈施上將從哈爾德那裡得知霍爾姆解圍的消息時,氣得摔破了兩隻杯子。
德軍佔領山頭後,搬運隊連一分鐘都沒耽誤,向包圍圈裡運送補給及彈藥,剛纔的戰場搖身一變成了物流中心。就在他們緊張搬運物資的時候,天氣突然變壞,暴風雪驟然而至。犀利的東風夾着冰凌如鋼針搬無情地刺向搬運人員面頰,短短几個小時後,剛剛融化的冰上堆積起了半米厚的雪。德軍肩扛着沉重彈藥,在越來越深的雪地裡艱難跋涉,更是痛苦至極。
佔領山頂的德軍士兵用雪塊堆起了防禦陣地,還用雪塊堆成愛斯基摩人式的圓頂小屋來躲避寒風的侵襲。如此的天氣不但給舍雷爾的援軍帶來了巨大的痛苦,也席捲了包圍圈裡的接應部隊。
對德軍來說,突如其來的暴雪纔是開頭,蘇軍的反攻纔是致命的。蘇軍突然出動了第45滑雪旅迂迴到德軍後面,把舍雷爾的幾百名援軍也裝在口袋裡了。
戰局變化得比變天還快。包圍圈子裡的丹尼爾期待了一個冬天,圈子外的阿尼姆與舍雷爾策劃了一週、準備了半個月的解圍行動,被蘇軍在三個小時內被拆解了。換言之,他們精心策劃的救援行動成了自投羅網。
第39裝甲軍爲霍姆爾守軍解圍的行動又一次失敗了。哈爾德一氣之下,準備讓阿尼姆擔任一個新編軍的副軍長,但他與佈施通了電話後,把他外放到利比亞突尼斯邊境當快速反應部隊的首任司令去了。這支新成立的部隊只有6000人,連個簡編師都算不上。也就是說,他被連降二職了。
這支部隊的任務是遠遠監視維希法國西北非屬地的動向。由於那裡風平浪靜,部隊無事可幹。士兵們以在彈藥箱裡養魚打發日子,阿尼姆養魚的話有損於二級上將的身份,他很快迷上了養海龜,並把一張餵養海龜的照片登在報紙上——實際上是向元首示威。
霍爾姆鎮內的守軍對第39裝甲軍解圍失敗感到失望。唯一的收穫是來了一位比丹尼爾年輕的將軍。
俗話說,一個蜂巢裡不能有兩個蜂王。這一老一少二位將軍很快吵得面紅耳赤。大家聽到老將軍訓斥新將軍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年輕將軍當面反譏老將軍是“老糊塗。”這還算客氣的,背後直接罵他“老不死的。”這位老紳士一氣之下打了退休申請,把這個爛攤子丟給阿尼姆。
把老將軍排擠出局後,阿尼姆一邊品嚐大權獨攬的快樂,一邊夜以繼日地重新部署部隊,修建工事,修復車輛,並通過河流獲得微弱的補給。
包圍圈裡的德軍士兵們承受着肉體和精神上的巨大壓力,他們白天陷入夢遊狀態,夜裡則成了夢魘:因爲紅軍隨時隨地都能發動攻擊。一些士兵在黑暗中稀裡糊塗闖入蘇軍陣地,還有不少士兵被四處遊蕩的西伯利亞滑雪部隊俘虜。
進入四月,德軍還是受到五倍於他們的敵人包圍。雖然德軍意志堅強,雖然拿破崙說過:在戰爭中精神與物質是三比一的關係,雖然敬愛的元首說過:德意志軍隊具有一往無前的精神,但精神不能讓肚腸充實起來,高談闊論不能當飯吃。德軍士兵們因長時間得不到休息,感覺和行動都變得遲鈍起來。西伯利亞狙擊手開始發揮作用,用精準的子彈將這些粗心的德軍一個個的幹掉,令到已經因疾病和營養不良而減員的舍雷爾戰鬥羣再度雪上加霜。
五月來到了人間,林木都欣欣向榮。但在包圍圈內,舍雷爾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連續不斷的戰鬥傷亡和疾病,使霍爾姆的德軍下降到800人。還有500人的愛莎尼亞人。舍雷爾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放棄辛辛苦苦得來的小山頭,將剩下的人員撤退到一個更小的防禦圈內。
蘇軍每天例行的步兵突擊還在繼續,密集的人浪在拼命防守的德軍面前無意於絕佳的活靶子。但是現在德軍主動縮小了防禦面積之後,越來越多的肉搏戰在鎮內的房屋廢墟間上演。
舍雷爾戰鬥羣與第39裝甲軍之間的無線電聯繫從來沒有中斷過。阿尼姆被調職後,新軍長更加賣力地往包圍圈內送人送物。通往霍爾姆的道路都被破壞,除了一條寬2公里的乾地,其它地方都是沼澤和草地。他的辦法是讓士兵們通過沼澤和草地,分散進入霍爾姆。這個被舍雷爾形容爲“一滴接一滴的增援方式”讓幾百個德軍士兵陷入泥潭裡,但萬涓之水終能匯流成河。
五月中旬,隨着聖彼得堡淪陷,佈施決定發動一次大規模進攻,以解霍爾姆和北面更大的一個包圍圈之圍。這兩個包圍圈牽制了大量的蘇軍,有力地支援了聖彼得堡戰役,現在回報的時候到了。
德軍調來了第67步兵軍、第459突擊炮營、丹麥自由軍團的一個營和立陶宛第2師從四面八方涌向霍爾姆。幾個月來一直對包圍圈內的德軍肆虐的蘇軍土崩瓦解,丟下幾萬具屍體後向東逃跑。
霍爾姆——這個埋葬了萬名德軍、斷送了兩位德軍上將前程,給倖存德軍留下夢魘般記憶的小鎮終於恢復了自由的空氣。
12萬陣亡蘇軍屍體散佈在小鎮周圍,實現了老將軍的願望:讓敵人的屍體堆積如山。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個*^__^*,都會成爲作者創作的動力,請努力爲作者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