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忽”地站起來,由於動靜太大,把鮑曼吵醒了。酣聲馬上轉換成了語言:“發生什麼事了?”
見元首默默不言,鮑曼睡意全無,光着膀子跳下牀,輕手輕腳地走到元首跟前,聽見元首囁囁着冉妮亞和麗達的名字。
鮑曼試探道:“要不我搬出去?讓她倆中的一個來陪你……說說話?”
李德大爲光火:“你這個人怎麼這麼齷齪?現在是什麼時候?哪有那種心思?”
鮑曼自討沒趣,被鬧了個大紅臉,訕訕着走開了。半晌,李德走到鮑曼牀前,憂心忡忡地說:“馬丁,我想了一晚上,我經歷了好多次暗殺,這次最讓我感到窩心。你想啊,這個特雷斯考簡直是狼崽子,上次我們把他提升爲上校,我還親自把一枚勳章別到他胸上。轉過身他就下毒手,竟然把炸彈僞裝成酒……”
“什麼?”鮑曼因震驚而錯愕,“是不是那次施蒙特帶上飛機的酒?我和他打算偷偷喝了它呢。”
鮑曼氣得在屋子裡轉圈,他心裡有話但說不好說出來:這個挨千刀的上校,就算你暗殺元首,也不能傷及無辜呀?難道飛機上的漂亮空姐也與你有仇?想到這裡,他牙齒恨得格吱格吱響。
李德擔心的是包克堅持要由軍事法庭審判特雷斯考。也許參謀長的死對他有所觸動:他的參謀長起初不知去向,傍晚得到消息說因事情敗露,用手榴彈炸掉了腦袋。
陸軍軍法處的軍法官明天就要抵達這裡,按照以往的經驗,調查、取證、會審、起訴直到審判,最快也得二十天,而李德從內心來講,恨不得特雷斯考馬上在地球上消失。
李德對團團轉的鮑曼無名火起:“別轉了,轉得人暈暈糊糊。”
鮑曼氣呼呼地坐到牀上,兩雙憤怒的眼睛在對焦。李德咬牙切齒地自說自話:“這個特雷斯考太可氣了,我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寢其皮!”
鮑曼怔忡了一會,穿上衣服就要出門。揣測領導意圖是秘書的基本功,他頓時明白了元首睡不着的原因:只要這個特雷斯考一天不死,元首一天不能入眠。如果明天軍法官抵達後按部就班地開展工作,元首豈不是二十天睡不着覺?
李德目送着鮑曼出門,意味深長地向他點點頭,還囑咐他儘量按法律辦事。換言之就是要做得滴水不漏。
鮑曼從地下室來到地面上,夜風吹拂着他的臉,半個月亮躲藏在林立的煙囪背後。黑暗中一道手電筒光柱在他臉上劃過,在他發作之前熄滅,他重新隱沒在黑暗中。
一路上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個崗哨,他穿越花園,經過幾幢大樓,來到最後面的一排平房中。這裡是特雷斯考及其同黨的臨時關押地,第四集團軍軍事警察守衛在這裡,集團軍軍法官和代表外軍處的冉妮亞、麗達還在通宵達旦地審問嫌犯。
鮑曼在門口遇到了麻煩,有眼無珠的軍事警察不認識他,軍法官們認定眼前這個把白襯衫扎進揹帶褲裡的粗短中年人最多是個市長一類的小角色,把他擋在門外。
鮑曼渾身摸索着尋找工作證,始發現皮夾子拉在牀上了。望着他手忙腳亂的樣子,對方越相信自己的判斷,竟然把他推了一把:“還要給你說幾遍?這是軍事重地,任何外人不得入內。”
鮑曼看來不亮出身份不行了,便低聲說:“我是帝國……”不料對方吼叫起來:“有話大聲說不行嗎?啊?”說着又推了他一把。
鮑曼下意識地用手撥開軍事警察的手,那知這些軍事警察是老虎屁股——摸不得。他一把打掉鮑曼的手,手指着他的鼻子:“我警告你,如果你再鬧事的話我把你抓起來你信不信?沒見過這麼粘粘呼呼的人。趕快走開,聽見沒有,走開——”最後一句話是怒吼出來的。
鮑曼氣得腦裡裡嗡嗡直響,他那裡受過這等閒氣?但一想到元首在等着他,便陪着笑臉對這個楞頭青軍警說,他是帝國辦公廳主任鮑曼,有要事進去。
鮑曼如果橫眉冷對還好點。他一陪笑臉,對方越發驕矜:那有國家領導人央求他辦事的?肯定是假冒的,要麼是腦子有問題。他冷冷地奚落道:“如果你是帝國辦公廳主任,那我就是帝國辦公廳主任他爹。”
鮑曼渾身的血直往上涌,他破口大罵起來,並低頭看他胸前的警號。而軍事警察也準備動手。恰值此關健時刻,海軍副官走出門外,聽到他的聲音嚇子一大跳,疾步上前爲他解了圍。
“狗眼看人低。”鮑曼啐了軍事警察一口,往門裡走去。軍事警察鸚鸚學舌:“對不起首長,我是狗眼看人低。”
鮑曼跟在海軍副官後面穿過一扇鐵門,在昏暗的走廊裡走着,每隔幾米便有一個哨兵,他們的腳步聲空蕩蕩的。走廊盡頭又是一個鐵門,打開門,一股夾雜着血腥的涼風撲面而來。
順着臺階下去,“舞臺”映入眼簾:一個人坐在特製的鐵椅子上,雙手和雙腳被鐵環固定着,腹前擋着橫鐵槓蜷縮在聚光燈光柱裡。黑暗中幾個身影站起來:“主任,你怎麼來了?”“你怎麼一個人來了?元首幹什麼?”冉妮亞首先想到的是元首。
鮑曼吩咐打開燈。看到她們,他剛纔的不快煙消雲散了。海軍副官講起剛纔在門口的難堪,麗達的呵欠變成笑聲:“啊哈哈,等會我要見識一下鮑曼主任的爹是什麼樣子。”
鮑曼望了一眼弒君者,對方也掙扎着擡頭回望子他一眼,鮑曼看到他滿臉是血,紅色的口水掛在嘴角上。
鮑曼把冉妮亞和麗達叫到旁邊的觀察室裡竊竊私語。麗達不以爲然地嘟噥:“這事根本算不上什麼。在蘇聯審訊犯人可以動刑,這是明文規定的。就是打死了也沒關係,最多說是心臟病發作,那怕說是喝涼水嗆死的也沒有追究。”
“不行,這是德國。1934年羅姆事件中我們誤殺了兩位將軍,軍官團差點集體辭職。今天貝克之所以死心塌地與我們作對,就是那個時候播種下的仇恨種子。”
又商量了一陣子,鮑曼心滿意足地先告辭了。他來到外面時那個軍事警察追着他作檢討:“報告首長,以後我再也不狗眼看人低了。”
麗達走向特雷斯考,前上校躲避她,看來他沒少挨她揍。麗達示意士兵打開手銬腳鐐,把他拉到一隻木椅子上坐定。特雷斯考不知是計,還感激地向她道謝。
冉妮亞示意其他人退下。第4集團軍軍法官好像預感到什麼,不願意離開。冉妮亞只好讓他呆着。有個證人也好。
麗達冷笑着站在特雷斯考面前,用只有他才能聽見的聲音在他耳邊咕嘟着什麼。特雷斯考起先洗耳恭聽,後來像燙傷的貓一樣從椅子上跳起來矢口否認,繼而用最大音量吼叫起來。
“別激動,可愛的上校。”冉妮亞也加入了對他的精神折磨:“你不僅是個背叛祖國的豬,還是個變態色情狂。每次你作愛前都要舔女人的那個地方……”
兩人用女人所能想到的最下流、最齷齪、最晦氣、最骯髒的語言和故事情節向他輪番攻擊。這樣無休止的催眠,讓特雷斯考終於失去了理智,野獸般大吼一聲,掄起椅子向她們咂去。
“砰——”槍響了,來自黑暗處的那幾個人——海軍副官、空軍副官、卡爾梅克人中的某個人。與此同時,韃靼相機的鎂光燈亮個不停。軍法官則瞠目結舌地望着,看起來還沒反應過來。
第二天一早,從南方趕來的哈爾德總參謀長、中央集團軍羣司令包克元帥、第4集團軍司令格魯特、第9集團軍司令、元首的愛將莫德爾上將,還有第3坦克軍團司令赫特上將去集在司令部裡聆聽了元首的訓話。
陸軍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們都臉上無光。對於昨晚發生的特雷斯考因反抗被擊斃事件,儘管心裡在打鼓,嘴上也說不出什麼。
房門“砰”地撞開了,戈林和希姆萊趾高氣揚地進來了,他們剛從柏林趕來。戈林徑直走到李德跟前,旁若無人地坐到緊挨元首的包克元帥的椅子扶手上,直到鳩佔鵲巢。
元首與戈林和希姆萊熱烈擁抱。他們當着陸軍高級將領的面,大聲譴責陸軍一些將領的背叛。元首講述了列車遇襲的經過,鮑曼添油加醋地描繪了元首獨自闖入游擊隊營地,隻身一人戰勝敵人的英雄事蹟,彷彿他是戰神的化身。
從這時開始,每次講述元首的英雄業績時,他們都有意無意地忽略掉陪伴元首深入虎穴的鮑斯特。這也難怪,元首怎麼會與一個強姦犯並肩作戰呢?簡直是給元首臉上抹黑。
希姆萊一臉兇相地通報了撲滅柏林反叛的經過。戈林插言說:“他們像沒頭的蒼蠅一樣,既沒有計劃也沒有行動綱領,更沒有才幹。真不知道他們怎麼學完陸軍大學的幾年課程的。我懷疑他們在軍校裡只學會了一樣東西——”
戈林賣了個關子,等陸軍將帥們洗耳恭聽時,戈林塗抹了口紅的嘴裡輕輕吐出一句話:“只學會了怎樣用刀叉吃飯。”
元首下了命令,將所有的被告都交給“人民法庭”加以審判。對於軍人而言,那就是剝奪了他們受軍法審判的權利,而改由希姆萊控制的法庭處理,這個法庭根據的不是正常的軍法,而是代表希特勒的一種報仇雪恨的心理。
元首給了陸軍一定的權利:他把隆斯特元帥從南方集團軍羣叫到柏林,成立了陸軍榮譽法庭,決定那些人可以進入人民法庭。一些人紛紛自殺:貝克、維茨勒本、卡納里斯等這些骨幹們被處以絞刑。
第4集團軍司令部的會議成了將帥們的表忠會,包克、格魯克們的發言大同小異:“就我個人而言,我是反對任何形式的暗殺的,更反對勾結敵人。我們基督教的精神曾經明白地禁止這種事情。所以我對於這次事變給予最強烈的譴責。今後,我們一定緊緊團結在元首周圍……云云。
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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