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廈餐廳裡燈光昏暗,匆匆用餐後,約德爾請求元首會見一名神秘的軍官。少頃,一位滿臉鬍子的南斯拉夫保皇軍首領進來了,呂斯特中將問他累不累,他沒聲好氣地說:“我一早從薩拉熱窩出發,走了一天的山路,你說累不累?”
呂斯特中將說道:“我們德國有句諺語:有火災的時候鄰居是不吵架的。”保皇軍首領馬上接過話:“我想起另一句諺語:強者是不會向上帝報告的,有火災就讓我們一起撲滅。”
元首擊節讚歎:“這位勇士說的好。道不同不與相謀,路不見不以相識,今天我們能走到一起,是爲了共同對付共產黨游擊隊。你,就是米哈伊諾維奇上校吧,久聞大名,幸會。”
米哈伊諾維奇向德國元首伸出雙手,元首看到他鬍子上沾着唾沫星子,說話時嘴裡泛出強烈的菸草味道。
這是十分詭譎的事情:1941年春天,南斯拉夫年輕國王彼得推翻了親德政權,導致德軍蕩平南斯拉夫,肇事者彼得國王逃到英國,在劍橋發講話,任命這位米哈伊諾維奇爲南斯拉夫抵抗德國佔領者的總司令,而現在,這位反抗德軍的上校卻得到德國三軍總司令接見。
元首與這位奇異的同盟者談了一個小時,頒發給一枚銀橡葉騎士鐵十字勳章和一張50萬帝國馬克的支票,並許諾道,等殲滅游擊隊後另行獎賞。米哈伊諾維千恩萬謝地休息去了,元首對約德爾和一大幫德軍軍官得意洋洋地說:對待這些同盟者一定要捨得下本錢,德國人的毛病就是太摳門,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嘛。
元首站起來,大家也忽啦啦地站滿房間,聆聽元首的講話:“先生們,同志們,目前的局勢對我們不利,敵人有上萬人的游擊隊,他們死心塌地與我們作對,竟然在貝爾格萊德以南幾十公里的地方搞獨立王國,特別是威脅到南邊的普裡什蒂納的油田。”元首盯着一個地方:“你倆不要說話。”
衆人齊刷刷地向後面扭轉腦袋,麗達與貝洛正談天說地,兩人都低下了頭,只露出紅通通的脖子。元首向他倆盯了一會兒,手臂狠狠地咂着空氣:“我們決不能允許這麼一支龐大的敵對力量存在下去,那樣一來,被佔領的歐洲將會得到一種印象,就是德意志帝國所向無敵的軍隊是可以抵抗的。一定要消滅這種幻想。”
元首環視着眼前的將軍們,話氣平緩下來:“我同意約德爾的報告,給你們從法國調來了342步兵師,從國土預備軍調來了113師和115師,從克里木調來了第1山地師,還有剛剛組建的黨衛隊“歐根親王”師,加上意大利的兩個師,保加利亞的兩個團,還有剛剛離開的那個唾沫沾溼鬍子的保皇軍,總共有9萬人,所以你們必須要恢復南斯拉夫的秩序,不得有誤。”
“是——”衆將齊刷刷地伸出右臂。元首突然又提高了音量,眼裡流露出兇光:“游擊隊是不受海牙陸戰法的保護的,心慈手軟是不行的,他們不是職業軍人,而是被強行灌輸共產主義宗教的信仰者,是死硬分子,你們一定要心如鐵石,把他們徹底消滅。”
第一山地師師長古貝爾特?蘭茨少將問道:“包括婦女和兒童嗎?”元首盯着他反問:“在塞瓦斯托波爾,當那些蘇軍女兵向你衝鋒時,你難道和她們擁抱了?”一句話說得大家鬨堂大笑。蘭茨少將挺直身子,大聲回答:“報告元首,我讓子彈與她們擁抱。”
將軍們都退出去了,市區內不時傳來槍聲。大廈裡已經給元首預留了房間,但元首改變了主意,連夜不露聲色地回到專列上。
半夜,元首正與麗達相擁而眠,被不遠處傳來的幾聲爆炸驚醒,麗達披頭散髮地衝出來,正好與貝洛撞了個滿懷,後者愣怔了一下,進去向元首報告說,貝爾格萊德大廈發生爆炸。
第二天一早,呂斯特中將向元首報告說,昨晚貝爾格萊德大廈遭到游擊隊地下工作者的襲擊,襲擊目標是那位保皇軍上校,上校正好到城裡找老相好去了,他的一位隊長當了替死鬼。
“真想親自去衝鋒陷陣。”元首冷不防冒出一句。話雖如此,他還是讓施蒙特隨將軍出發當觀察員,麗達也想跟去,李德倔不過她,只得讓她跟隨。呂斯特中將非常惱火,剛想反對,被施蒙特強行拉走。李德聽到他在過道里問道:“施蒙特少將,這個俄國女兵是元首的什麼人?”
施蒙特回答:“她是東方外軍處的上尉軍官,是拜倫少將的部下。”“我問的是元首的什麼人?”對方不依不饒。麗達沒好氣地說:“我是元首的密探。”呂斯特中將語塞了。
強勁的寒風掠過山谷,發出尖利的嘯叫,在白雪皚皚的山間公路上,德軍坦克沿着河灘前進,裝甲車、卡車和步兵在公路上行進。幾個德軍軍官站在公路邊,一邊巡視着部隊,一邊豎起大衣領子抽菸。在稍遠的山坡上,呂斯特中將用純屬裝飾的柺杖,對旁邊的施蒙特指東說西。麗達穿着一件男式大衣,冒着刀割般的冷風在本子上記載着什麼。
坦克駛上狹窄、只容一輛車通行的道路,右邊是山崖,左邊是冰凍的小河,坦克後面是排成一長列的裝甲車和卡車。在山路拐彎處大部隊停止前進,由偵察坦克先行出發。突然,從雪裡升騰起無數的游擊隊員,覆蓋着白茫茫雪的樹枝被推倒了,露出大炮和機槍。
戰鬥猝然爆發,從山上丟下無數的手榴彈,像一羣烏鴉一般落到公路上的德軍中間,前面的坦克上升騰起了火焰,麗達看到一個游擊隊員縱身跳到坦克上,把手裡的燃燒瓶猛地咂到坦克的發動機位置,坦克升騰起沖天大火,那名游擊隊員在火中拼命掙扎,最後變成了一具縮小的焦炭。
德軍反應很快,隨着游擊隊第一批手榴彈爆炸,後面的炮兵迅速將輕榴彈炮和山炮推進河灘,第一陣排炮就準確地落在游擊隊阻擊陣地上,把對方剛剛架起、尚未開火的炮炸得四分五裂,接着迫擊炮彈嗵嗵地落在游擊隊機槍陣地,德軍部隊先退縮到路堤下射擊,然後在炮火掩護下,跳躍着衝上山坡,一邊射擊,一邊向游擊隊陣地葡匐逼近。
游擊隊陣地上,擋在前面的一堵木排牆被推倒,露出一挺雙聯20毫米高射炮,機關炮咚咚地往公路上掃射,在擠成一堆的車輛和擁擠的人羣上面急速掃過,所到之處人仰馬翻,汽車被撕破,人體被撕碎,鮮血在飛濺,坦克上迸出火花,凍土上留下坑坑窪窪。
德軍的迫擊炮馬上向機關炮射擊,但是炮手躲藏在一處掩體裡,木頭上面覆蓋着凍土,大口徑炮彈打不着,迫擊炮炮彈打不透。
麗達焦急地向四處張望,突然眼睛一亮,衝到不遠處的一名南斯拉夫保皇軍士兵跟前,一把拽下他肩膀上的莫辛——納甘狙擊步槍,把手套丟給施蒙特,低頭彎腰跑到前面山坳處,推開那名端着毛瑟98K屢射不準的德國狙擊手,單膝跪在雪地裡向遠處的機關炮主射手瞄準。
呂斯特中將對施蒙特喊叫:“她要幹什麼?從那到機關炮足足有六百米,連瞄準鏡都沒……”一聲清脆的槍聲過後,機關炮啞巴了,躲藏在半山腰的德軍步兵一躍而起,勇猛地衝向陣地。
麗達一臉恬淡地走來,把沒有瞄準鏡的槍扔給跟在她後面的保皇軍士兵,呂斯特中將大張着嘴半天沒合上來。麗達若無其事地從施蒙特手中接過手套:“將軍,目測距離610米,你測量的不錯,看來,呂斯特中將有當狙擊手的潛質。”
呂斯特中將皺了皺眉,瞪了她一眼,他好像對開玩笑不感興趣。轉向一個肥胖的上校問道:“飛機怎麼還沒來?”胖上校擡腕看了眼手錶,拖着臃腫的身子到山下裝甲指揮車跟前,對車廂裡的發報員對話了幾句就往上爬,一發炮彈在他身後爆裂,上校肥胖的身軀像樹葉一樣,被高高托起又重重地擲下,瞬間即被殘枝敗葉和凍土覆蓋。
伴隨着一陣突然而至的尖叫聲,密密麻麻的飛機猝然越過山頭,飛抵戰場上空。德軍陣地上歡呼雀躍,旗幟飄揚,信號彈騰空而起,對空聯絡員在地上鋪下一面巨大的卐字旗。呂斯特中將把陰鬱的目光從胖上校處收回,興高采烈地大喊大叫:“啊哈,小夥子們,給我狠狠地炸,把敢於擋路的豬玀們全部燒光。”
十八架斯圖卡轟炸機在空中轉了一圈,飛上高空,在逃出人們視線、懷疑它們不辭而別時重新出現,機翼一歪,直直墜向地面,在猝然放大、幾乎把人壓碎的嘈音中,投下兩顆炸彈後哼哼着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