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覺得師父的做法有些過分了?”
告別了素馬,他們趕路到了極限之後,苦說一行四人就停下來進行了露營。而作爲苦說的兒子,那個一直被其嚴厲對待的慎卻顯得有些坐立難安,他沒有像是苦說那樣子冥想恢復體力。而是時不時的看一眼他們帶着的那個劍士,那個從離開了素馬長老的村子,就一直沉默着的年輕人。
儘管看上去十分的蒼老和頹廢,但是戒和慎都知道那是因爲對方的遭遇,事實上這個劍士恐怕都要比他們小一些。所以戒纔會有這麼一問,因爲慎的同情心幾乎是永遠用不完的,在看到了那幾乎是生離死別的一幕之後,他真的很害怕慎會對他的父親苦說產生什麼負面的情緒。
畢竟他們兩個是他最親密,也是最大的恩人了。
“啊,我理解父親的做法,惡鬼什麼的看到自己在意的東西,然後暴走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我並不是很介意那個……”
慎很明顯顯得不是那麼的自然,因爲他從來都不擅長在戒的面前隱藏自己真實的心情,總是能夠被這個心思縝密,並且堅毅的夥伴看穿心裡所想的一切。
“的確,畢竟他的悲劇乃是自身的不足,還有……魔怪所爲,師父的處理已經儘可能的溫和了。只是慎,我想師傅並不會希望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吧?可要打起精神啊。”
戒努力的給這自己的兄弟打氣,但是他自己的動作卻有些忍不住的變形,因爲對與還算是幸福生活的慎而言。亞索的身世和他的身世則是有着驚人的相似,他也對亞索母親那時候的表情和眼神,與亞索感同身受。
因爲他曾經並不叫做戒,而叫做苟弗。
這是個極其低賤的名字,代表着賤民。他的父親和亞索的父親一樣,在某一天突然拋棄了他的母親和他,然後從此消失不見。他至今都還記得他的父親在晚上無情離開的背影,以及自己與母親的絕望和眼淚。因爲他們都知道,他這一走,就是永遠都不會回來了。他因此而備受欺辱,村子裡的人雖然表面上看上去十分的和善,但是欺負孤兒寡母這種事情簡直就是一種天經地義的事情,孩子們的言語和欺辱,還有村子裡明目張膽的談論和歧視,最終讓他離開了自己的母親,前往了均衡教派的道場。
在均衡教派,他整天都只能夠幹雜役的活,因爲沒有人會看得起一個農夫的兒子,也不會有人教導一個農夫的兒子。所以他在丹居爾修道院足足做了兩年的雜役,並且一直都沒有人願意教導他,甚至也都隱隱約約的排斥着他。
畢竟在這個地方,大多數人都是武士的家庭出身,要麼就是均衡教派成員的孩子,他們一出生就會接受訓練,他們身體內的血脈也給了他們強壯的身體和出衆的天賦。所以沒人會把時間浪費到他這個農民的兒子身上,尤其是這個農民的兒子還是被他的父親給拋棄了。
這代表着他們無法通過父親來判斷兒子的性格和人品,所以自然而然的就沒人願意教導他了。
直到有一天苦說在夜晚發現了依然在努力幹活,渴望被認可的他,並且讓他和自己的兒子慎對戰:他被打得體無完膚,並且事後的一週的時間,他連牀都下不去,並且臉腫的只能夠喝稀粥。
但是他依然得到了苦說的認可,在那幾乎無盡的擊倒當中擊敗了一次慎,並且在很久之後的一次行動當中得到了他的新名字,戒。
只不過這樣的榮耀和艱辛之路固然讓人忍不住感嘆和敬仰,但是作爲當事人的他卻永遠都無法忘記自己的母親。在自己憑着一股怨氣和決心被苦說收入門下之後,就在他意氣風發的得到了苦說的教導,逐漸擺脫那個瘦弱的自己的時候,他的母親找到了他,並且在修道院的門口呼喚着他的名字,想讓他和她回家。而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的母親在自己離開之後沒有像是父親離開時那樣沒有尋找,而是在發現的一瞬間就不斷地尋找着自己,而等到她找到自己的時候,卻是自己剛剛得到認可,以及一個證明自己機會的時候。
所以他任由自己的母親終於在修道院裡找到自己的時候,自己就任由她在臺階上哭喊,直到其他人無法忍受她打擾他們的清修將其拖走,他都沒有再和自己的母親見上一面。
但是,他卻還記得自己拒絕母親讓自己回去的要求的時候,自己那明顯透出滄桑神色的母親臉上露出的絕。而那份絕望,也和被苦說拒絕了最後的要求的亞索母親一樣的苦澀和心痛。
“但你更不好受吧。”
慎看着自己的好友,很明顯也想到了戒的母親,那個悽慘的女人。但是他卻明白那個時候的戒爲什麼那樣的絕情,又爲什麼再和他對練的時候故意把自己的鼻子往自己的拳頭上撞,好可以盡情哭泣的原因。
他愛着自己的母親,但是正因爲這份愛,他纔會做出如此絕情的事情。
因爲直到他的母親找到他的時候,她的母親依然有着不錯的外貌的身段,並且家裡的農田也十分的肥沃,還有着各種各樣的資產,而且還是一個善良溫和的女人。這樣的女人根本就不會缺少願意接受她的男人,但是如果這之中多出了一個前夫的孩子的話,那麼這段新的婚姻,就會變的有些令人尷尬了。
所以戒纔會如此絕情,因爲他知道,如果不讓他的母親對他徹底失望的話,並且被他傷透了心,那麼他的母親是不會放棄他這個瘦弱的孩子,找到一個好人家的機會也就會因此而減少,很可能會過的並不幸福。而他則不一樣,他已經獲得了苦說的認可,只要他肯努力,他未來的日子就不會差,最起碼也是一個被人尊敬的人。這樣的話,就算這個女人找的夫家並不怎麼好,也會因爲這個兒子的均衡教派的身份,對他的母親尊敬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