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間,人羣中傳來一聲大喝:“小心刺客!”
“啊,刺客?”
不愧是隱娘崔秀芳,天下第一高手。她聞聽此言,身比心快,飛身往前,於電光火石之間救下了鑑真性命。
噹啷!
噹啷啷!
兩聲脆響過後,兩把漆黑的匕首落在了地上。山下兄弟顧不得手腕的劇痛,轉身就跑。
然而,哪跑得了啊?
崔秀芳隨手兩支飛鏢擲出,正中兩人的大腿。
噗通!
二人齊齊跌倒在地。
楊玄琰和凌十三趕緊上前,抽出腰刀,逼住了二人的哽嗓咽喉。
凌十三冷笑道:“好小子,竟敢行刺鑑真大師,你們的膽兒也太肥了吧?快說,到底是誰指使你們行刺鑑真大師的?說得清講得明,還可以給你們一個痛快。否則的話……爺就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麼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出乎凌十三的意料之外,山下永久毫不猶豫地道:“怎麼?你以爲某是什麼上不得檯面的山賊草寇?或者是受世家大族指使的忍者、死士之流?告訴你,你完全猜錯了!我們是玄大師的門人弟子,今日刺殺鑑真妖僧,是爲給玄大師報仇。如果非要說一個主使之人的話,那就是法進師兄!”
“果真如此?”楊玄琰問道。
山下永久冷哼一聲,道:“我們兄弟落到如此地步,還有什麼說謊的必要?再者,你們不信的話,儘管等着啊!我們兄弟失敗後,法進師兄很快就會派出另外一波刺客的。從今以後,只要鑑真妖僧不死,前來刺殺他的刺客,就會連綿不休。你們等着吧,哈哈!”
……
山下兄弟二人交代的如此痛快,崔耕等人將信將疑。
信得多,不信得少。
因爲大家忽然想到,當初薩摩國主島津藤一前來傳旨的時候,曾經派大隊甲士圍了客棧。
原本大家想的是,島津藤一的目的,是要讓大家插翅難逃。後來事實證明,島津藤一絕對沒有這個心思。那就只能說明,島津藤一確確實實擔憂玄弟子的報復,纔派來了這些甲士。
如今玄弟子的刺殺終於來了,也算合情合理。
崔耕眼珠亂轉,看向旁邊的和泉國相小林純三郎,道:“小林國相,對於山下兄弟刺殺鑑真大師之事,你事前可否知情?要知道,如今山下兩兄弟,可是光明磊落得狠啊,您難道不想見賢思齊嗎?”
“什麼見賢思齊?我……我對刺客之實,當然全不知情啊。”小林純三郎一推二六五,道:“本國相只是恰同其事,主持公道而已。其餘的事前一概不知。”
“哦,是嗎?”崔耕也不爭辯,道:“小林國相莫着急嘛,我也只是隨便問問而已。您這麼說了,我就這麼信了,就是不知,天皇陛下以及藤原家族的各位大人信不信了。”
“我……”
小林純三郎面色陰晴不定,最終哼了一聲,道:“你說的是什麼,本國相怎麼完全聽不懂呢?既如此……咱們後會有期!”
言畢,他一甩袖,轉身就走。
崔耕並不阻攔,又看向人羣中道:“剛纔是哪位仁兄出言示警?若是沒有您的話,鑑真大師今日可就危險了。還請現身一見,容我等當面道謝。”
他話音剛落,就有一名三十來歲,形容俊朗,風度翩翩的士子分開人羣,越衆而出。
那人微微躬身道:“不敢。鑑真大師福源深厚,幾位護法武藝高強,想來即便沒有在下的示警,鑑真大師也會安然無恙。”
崔耕道:“原來剛纔是您出言示警,但不知您貴姓高名呢?”
“不敢言貴,在下吉備真備。”
“吉備真備?”崔耕心中一動,面色微變,道:“閣下可是備中國下道郡也多鄉人?”
“您怎麼知道的?”吉備真備聞聽此言,再難維持之前的雲淡風輕之色。
要知道,他只是一個扶桑小貴族的兒子,在扶桑毫無名聲。隨鑑真渡海而來的一個海盜頭子,怎麼可能如此清楚他的來歷?
崔耕之所以知道他的來歷,當然是根據後世歷史的記載。
在歷史上,吉備真備可是扶桑說得着的傳奇人物之一。
他與阿倍仲麻呂、玄和尚等人,參加了扶桑的第九次遣唐使團。到達長安後,吉備真備得大唐朝廷准許,在長安鴻臚寺就學於四門助教趙玄默門下。
在大唐求學十九載後,吉備真備對於天文、曆法、音樂、法律、兵法、建築等學問,均有了較深造詣。
回國之後,吉備真備因爲自身的才學,非常受天皇的重視,步步高昇。
二十年後,吉備真備的官階升爲從二位,轉任右大臣,中衛大將,與左大臣藤原永手一起執掌朝政。
地方豪族出身而被破格提拔,出人頭地,以學者的身份位至大臣的,在日本近代以前,只有吉備真備和菅原道真兩人而已。
如此成就,足夠算得上扶桑數得着的英傑人物了。
然而,吉備真備的成就不止於此。
他在扶桑稱德天皇去世前後,通過妹妹吉備由利,得到了獨自出入稱德天皇寢宮,向羣臣傳達稱德天皇的旨意的權力。此間,他與藤原永手聯手,成功扳倒了法王道鏡。
如果要以之類比的話,吉備真備恐怕可以比擬中國的周勃、伊尹以及張柬之了。
如此人物,崔耕怎能不動心?
當然了,現在吉備真備問起,崔耕總不能實話實說。他眼珠一轉,道:“這當然是鑑真大師告訴本護法的。他說最近幾日,自己將有一劫。能助他破解此劫的之人,是生於備中國下道郡也多鄉人的一位貴人。如今看來,此人正是應在了吉備真備你的身上。”
“啊?”
歷史上的吉備真備,曾經入大唐求學十九年,當然不會被崔耕三言兩語輕易忽悠。
但受崔耕蝴蝶翅膀的影響,吉備真備並未去大唐求學,就窩在扶桑這小地方,經歷不多見識不廣,聞聽此言還真信了。
他興奮地滿臉通紅,道:“不敢!不敢啊!吉備真備不過是一鄉野村夫,如何敢當“貴人”二字?恐怕……恐怕……那位貴人另有其人吧?”
“那可未必。”崔耕微微一笑,道:“你看的是現在,而鑑真大師看的卻是現在、過去和未來。吉備真備你現在不過是一個去平城京趕考的士子,但未來……說不定會成爲扶桑僅次於天皇的大人物哩。”
“我……這……我……”
若是在別的時候,說不定吉備真備會謙虛幾句。但是現在,正是扶桑科舉之前,名聲對於一個人非常重要。
得鑑真如此一褒,吉備真備榜上金榜題名的事兒,就十拿九穩了,他又如何捨得推脫?
吉備真備囁喏了半天,最終微微抱拳,道:“那……那就借崔護法吉言了!”
“哈哈,吉備兄裡面請。”崔耕右手一展,道:“鑑真大師還想和你這扶桑未來的大人物,好好嘮嘮哩。”
吉備真備道:“固所願也,不敢請爾!哎呀,說起來,我最近的運氣真是好哩。先有幸見上大唐越王崔耕之女崔芬,後又有幸與鑑真大師暢談,真是幸何如之啊!”
“嗯?”
崔耕聞聽此言心中一緊。
現在輪到他,再也淡定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