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
崔耕心思電轉,已經對閣羅鳳逃走的原因有所猜測。他狠狠地瞪了楊思勖一眼,道:“你覺得閣羅鳳逃走了是什麼好事兒嗎?”
“呃……”
楊思勖見崔耕真的生氣了,不敢再滿口諛詞,字斟句酌地道:“閣羅鳳不敢與我軍相抗,連夜撤軍回了南詔。以後咱們再想報桂州百姓之仇,就沒那麼容易了。”
崔耕這才點了點頭,苦惱道:“正是如此。現在閣羅鳳是十萬大軍號稱三十萬,入侵我嶺南道。但咱們若真打到南詔去,他還就真能湊出三十萬大軍來抗,這仗不好打啊!”
何履光並不怎麼了解崔耕,纔跟着楊思勖一起拍馬屁。現在見崔耕的頭腦如此清醒,馬上就改弦更張道:“不止如此,閣羅鳳如此滑溜,一方面說明他畏越王如虎,另一方面也說明,此人極其狡猾,不是輕予之輩。以後我軍與其對壘,必須加倍小心。”
崔耕頗爲讚賞地拍了拍何履光的肩膀,道:“很好,何將軍能看出這一點來,孤王心中甚慰。若我親征南詔,定以將軍爲先鋒!”
“謝王上!願爲王上效死。”何屢光大喜過望,跪倒在地,連連磕頭。
開玩笑,崔耕親征,何履光爲先鋒,意味着什麼?這意味着崔耕認爲,何履光是嶺南道數得着的大將之一!
旬日之間,從一個遊擊將軍升到嶺南道的軍方大佬,這不是一步登天是什麼是一步登天?
最關鍵的是,崔耕是出了名的大方。他帶着六十多人去高昌,建嶺西聯邦,一下子就封了十來個人爲王。而且是貨真價實,有財權有軍權的國王。何履光成了嶺南道的軍方大佬,很可能也撈一朝人王地主噹噹。
當然了,崔耕如此重用何履光,主要不是因爲他這番對答。
在歷史記載中,何履光比閣羅鳳還滑溜。大唐四徵南詔,何履光都率部參與,而且都全須全羽的回來了。有他做徵南詔先鋒,不會莫名其妙地中計,給閣羅鳳反敗爲勝的機會。
但楊思勖卻不知道崔耕這番計較,他見何履光得了彩頭,心中一片火熱,趕緊補充道:“還有,若是我軍到了南詔,閣羅鳳也見勢不妙就溜之大吉,咱們可就難辦了,必須得有所準備啊!”
崔耕搖頭道:“關於這點,咱們倒是不必擔心。如今南詔只是佔了六詔之地的大部,而不是全部。他若是敢一直避戰,六詔之地可就非他所有了。本王再宣佈誰得了閣羅鳳的人頭,誰就爲南詔之主。恐怕用不了多久,閣羅鳳的項上人頭就會出現在本王的御案上了。”
“王上高見。聽說您爲救太平公主,走了一趟南詔。想必已經埋下了一批暗子了吧?”
“那是自然,本王與其他五詔都說得上話。”崔耕冷然一笑,道:“閣羅鳳若敢避而不戰,南詔之地就會被其餘五詔分而食之,再無復起之日。”
崔耕說這話,還真不是吹牛。
歷史記載中大唐四徵南詔,閣羅鳳的戰術,都是堅壁清野,利用補給和氣候拖垮唐軍,最後在吐蕃軍的幫助下反敗爲勝。
但堅壁清野不是誰都玩得起的,歷史上的天寶戰爭中,其餘五詔已經覆滅,閣羅鳳建國“大蒙”,是六詔之地的唯一主人,才能對唐軍來這一套。
但是現在,其餘五詔還在,唐軍能得到大量土著的支持。閣羅鳳想玩長時間的堅壁清野,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所以,對於崔耕來說,閣羅鳳的大軍退走,令攻打南詔的難度大增不假,但這難度並非無法克服。
閣羅鳳是當世人傑,當然也明白這番道理,回到太和城後愁眉不展,長吁短嘆。
這一日,王宮總管嘉實臘來報,王宮外有兩個漢人求見。
閣羅鳳眉頭微皺,道:“兩個漢人?他們姓字名誰?什麼身份?找本王意欲何爲?”
嘉實臘無奈道:“關鍵是他們倆不肯說名字,更不肯說自己的身份。他們想幹什麼倒是說了……那個……那個……”
“那倒是快講啊,怎麼吞吞吐吐的?”閣羅鳳不悅道。
嘉實臘只得實話實說,道:“這倆人是來求官的,他們想讓您封他們倆一人一個清平官噹噹。”
“啥?清平官?這倆人莫不是瘋子吧?”
閣羅鳳聞聽此言,簡直苦笑不得。
所謂清平官,就是南詔對宰相的稱謂。好嘛,這二位還真不客氣,一來就要當南詔的宰相,而且還是倆人都當!”
嘉實臘道:“應該不是瘋子,這倆人爲了讓下面的人通稟,一出手就送了十兩金子。您想想,他們要是真的瘋子,哪來地那麼多錢送禮啊!”
“有道理!”忽然,閣羅鳳眼前一亮,豁然而起道:“既然不是瘋子,誇下這般海口,肯定有所依仗。難道說……這倆人是真有本事做本王的清平官,特來毛遂自薦的?快請!快請!”
要是往常,閣羅鳳絕對沒這麼輕浮。但他狠狠地得罪了崔耕,眼看着忘國在即,現在的狀態往好裡說是求賢若渴,往壞裡說就是病急亂投醫。
功夫不大,在嘉實臘的引領下,兩個漢人來到了閣羅鳳的面前。
一個人看年紀在六十歲左右,身材高大,背部微駝,五官相貌還望端正,就是眼神有些陰鷙。
還有一個人看年紀不到三十,相貌與那六十歲左右的人有六七分相似。
“參見王上!”二人躬身拜倒。
“兩位先生請起,賜座。”
“謝王上。”
這二人剛剛坐好,閣羅鳳就迫不及待地道:“聽說二位先生求見本王,是欲爲我南詔的清平官。不知二位有何本事,自信能勝任此職啊?”
那六十歲左右的人道:“臣的本事可大了去了,只是此事關係重大,還還請王上屏退左右。”
“你們退下吧。”
閣羅鳳一揮手,伺候的丫鬟宦官盡皆退下,屋內只剩下了這倆漢人、閣羅鳳以及嘉實臘。
那六十歲左右的人又道:“王上,還有這位……”
閣羅鳳道:“兩位先生有話儘管說,此人本王絕對信得過。當初要不是他,本王還入不得太和城哩。”
那五六十歲的這才放心,道:“既然如此,那某就可以暢所欲言了。剛纔您問什麼?我爲什麼自信能當南詔的清平官?嘿嘿,這麼跟您說吧,要不是爲了找崔耕崔二郎報仇,我纔不稀罕當什麼南詔的清平官哩。”
嘉實臘諷道:“哎呦呵,好大的口氣!”
那人連連擺手,道:“不,不,不,某的口氣並不大。南詔的清平官算什麼?就是中國的宰相……我也不是沒當過哩。”
中國,中央之國也。這個詞兒不是後世纔有的,古代就有此稱謂。比如唐太宗李世民徵高句麗的檄文上,就曾經寫道:“遼東本中國之地,隋氏四出師而不能得;朕今東征,欲爲中國報子弟之仇,高麗雪君父之恥耳。”
李世民這裡用“中國”而不用“大唐”是因爲,遼東歸屬中國領土,是在漢代以及漢代之前。所謂“報子弟之仇”,那些“子弟”也是大隋官兵,不是大唐官兵。
現在那個六十歲左右之人說“中國”,而不說“大唐”,同樣是這個原因。
閣羅鳳心中一動,道:“這位先生的意思……你是周朝(武則天一朝)的宰相?你……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