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南詔?桂州?”
崔耕聞聽此言,眼前一黑,好懸沒暈過去。
他太明白南詔出兵,桂州失守的意義所在了。本來僚人出兵反叛,就夠嶺南道官府喝一壺的,再加上南詔大舉進兵,無疑是雪上加霜。再加上自己身陷絕境……嶺南道撐的過這一劫嗎?
他恨聲道:“悔不該當初沒有借大勝餘威滅了南詔,以至於養虎爲患啊!”
何遊魯卻眼珠亂轉,道:“這麼說……南詔早就和你陳行範勾結了?”
陳行範點頭,道:“不錯,正是如此。”
“但我還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芬兒的身世對我都秘而不宣,爲何你卻知道呢?”
陳行範道:“哈哈,何兄是怕自己戴綠帽子吧?放心,陳某人做事一向對得起朋友,我和慈良師太絕無私情。她初來瀧州時,拜了安仁師太爲師,虔誠禮佛,這些事兒都是她親口告訴安仁師太的。而安仁師太和我陳家淵源頗深,又把這事兒告訴了我。”
竇芬兒接話,道:“後來,陳刺史主動找了了貧尼,說願意幫我除去這一個大仇人。”
何遊魯還是有些吃味兒,道:“他憑什麼幫你?”
“哼,還不是爲了你。”竇芬兒道:“他說,幫我報仇之後,希望我還俗回家,和你重做夫妻。”
陳行範道:“怎麼樣?何酋長?你都聽明白了吧,陳某人可是一心爲你着想,而你卻……算了,立兒之事你也不想的。事到如今,我就問你一句話,你願意棄暗投明否?”
“我……”
何遊魯面粗心細,事到如今,已經將此事的前因後果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陳行範原本的目的,還真是要幫助自己夫妻重聚。當然了,他這麼做也有私心,自己受了他這麼大的恩惠,起事之後,能不唯他的馬首之瞻嗎?
竇芬兒芳知道報仇有望後,當然非常高興。
可是,正在這時,崔珍和何宜宣來了,並且對她說清楚了馮家鎮發生的事兒。
如果陳行範起事不成,那薛季昶不就死不了了嗎?竇家的大仇不就終身難報了嗎?
於是乎,竇芬兒一咬牙一狠心,出賣了女兒和女婿。
陳行範得知此事之後,又收到了自己會盟的書信,稍微一考慮,就應該能明白,自己和馮仁智已經被崔耕策反了。他這纔將計就計,一方面讓南詔人趕緊發動,令一方面將自己一行誘到了這個絕殺之地。
當然了,他想舉事的話,還是需要帶嶺僚人的幫助,於是乎現在主動對自己勸降。
只是,陳行範真的像嘴裡說得那樣,對絕後之事毫不在意?那怎麼可能?
只要自己沒利用價值了,他一定會殺之而後快。
但話又說回來了,現在不投降,就是死路一條啊!
何遊魯目光閃爍,道:“那個……老陳啊,讓俺投降,也不是不成,但是……這個這個……其實就算咱們聯合起來造反,再加上南詔,也未必能有什麼好下場啊!能不能……能不能……換個思路。”
“換什麼思路?”
“越王千歲已經跟我和馮老哥商量好了,以後我們的地盤跟歸他。僚人部衆願意跟着他的,就改土歸流,賦稅的事兒好商量,該繳納漢人一成的他絕不多要,該交十成的他也絕不少收。越王有“青天”之稱,絕不至於殘民以逞。而且,他擔保咱們部衆願意跟着他的,絕無飢寒之憂。這可比現在累死累活的淘金可強多啦。”
“啊?果真如此?”
“這……這似乎幹得過啊!”
“越王一諾千金,當不至於騙咱們吧?”
……
何遊魯的話音剛落,僚人軍士們就議論紛紛。
在大唐高祖年間,朝廷也曾經推行過嶺南道的改土歸流。當時之所以失敗,就是因爲,給僚人們定的賦稅,是漢人的一半。
沒錯,只交漢人應繳漢人的一半,僚人們也受不了,他們耕作技術水平太低下了。
如果崔耕答應看情況決定稅額,甚至保自己的溫飽,那可比現在的光景強多啦。
說實在的,跟誰混不是跟啊?陳家也是漢人,只因教給了大家先進的農業技術,大家就願意奉陳家爲主。現在改投越王,又有何不可呢?
更關鍵的是,越王出道這麼多年,名滿天下,絕無食言而肥之事,值得信任!
若是漢人軍士,軍法森嚴,可不敢這麼議論。但僚人的軍紀就差多了,即便陳行範在場,也無法彈壓。
他高聲質問道:“好,就算崔耕說話算話,但這纔是願意跟他走人的待遇。我僚人散漫慣了,若是不願意跟他走呢?”
“那也簡單,建功立業啊,越王千歲說了,願保大家千年富貴……”
然後,他又將崔耕封建美洲的計劃,介紹了一遍。
這何遊魯也真是個人才,平日裡大大咧咧滿嘴粗話。但到了關鍵時刻,他卻是口舌便給之極。
當即,他把美洲吹到了天上去,簡直僚人們夢想中的天堂是啥樣兒,那美洲就是啥樣兒。至於美洲的土著則被他貶到了地下去,完全不堪僚人一擊。
衆僚人軍士們聽得目眩神迷,口水之流,簡直恨不得馬上要坐船出海,爲後世子孫立下千年之基了。
陳行範卻是越聽越不對勁兒,忽地大喝一聲,道:“大膽!何遊魯,你竟敢趁機亂我軍心!”
“沒……沒有啊。”何遊魯雙手高舉,滿臉的委屈之色。道:“我這……我這只是說說越王的計劃而已啊!”
陳行範道:“廢話少說。現在你唯有兩條路,要麼投降本刺史,要麼死!我數三個數,你要是沒做出決斷的話,那我就當你是想死了,馬上下令亂箭齊發。三……二……”
何遊魯道:“別!別!我投降,我投降還不成嗎?”
陳行範道:“那馮仁智呢?”
馮仁智深吸一口氣,道:“好死不如賴活着,馮某人也投降了。”
“好!識時務者爲俊傑,二位果然沒讓我失望。既然如此,那就……”
“怎樣?”
陳行範眉毛一挑,道:“請二位交個投名狀吧。只要你們把崔耕宰了,我就相信你們是誠心歸降,願意與陳某人共同做出一番事業。否則的話,那對不起……我還是要萬箭齊發,要你們的命!”
頓了頓,又伸出三根手指,道:“還是老規矩,我數三下,二位自行決斷。三……二……一!”
咔嚓!
血光崩現,一顆大好的頭顱滾落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