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耕道:“你真心實意投奔本王?”
“絕對是真心實意,真的不能再真了!”楊思勖把頭磕得如同雞碎米。賭咒發誓道:“奴婢但有半句虛言,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那就好。”崔耕用手指輕敲着桌面,道:“只要如此這般,這般如此,本王就可以保你安然無恙。”
……
……
稍後,崔耕將邊令誠找來,聲稱楊思勖惡貫滿盈,畏罪跳了海。這回可好,跳海而亡,連個屍首都沒有,何況腦袋?
至於好好的犯人,爲什麼會跑到海邊去,還有跳海的機會?那當然是因爲軍卒看管不利,和越王完全無關。
邊令誠不敢較真,就拿着這個答案回去覆命。李隆基理虧在先,同樣不敢較真,認了下來。與此同時,他在內心中認定,這次的謀劃失敗,就是楊思勖搞的鬼。
就這樣,在李林甫和牛仙童的積極配合下,楊思勖“通崔”的罪名,在朝廷內部定了下來,這二人盡皆安然過關。
崔耕之所以不殺楊思勖,主要目的,就是要保住牛仙童。至於李林甫?只能算是沾了光了。
另外,單從楊思勖本人來講,其人也確實人才難得。
在崔耕沒出現的歷史中,楊思勖不但本人孔武有力,在平定李重俊之亂中立下了大功。而且領兵平定了安南梅叔鸞、五溪覃行章、邕州粱大海、瀧州陳行範等地的叛亂。要不是因爲本身是個閹人,後世評定大唐名將,必定有楊思勖這麼一號。
至於說楊思勖曾經參與了暗害崔耕?無非是各爲其主而已,崔耕可不信,經過此事之後,楊思勖對李隆基還有什麼忠心。
事實上,從歷次政變中楊思勖的表現來看,他就沒對什麼特定的人有過忠心,無非是他身爲太監,只能在皇宮之內,誰做皇帝就忠於誰罷了。
總而言之,有了楊思勖這個替罪羊。崔耕和李隆基的面子上都過得去,算是皆大歡喜之局。
但是,有個局外人的損失,卻比這二位的損失大得多。
南詔大營,中軍賬。
“什麼?崔耕死而復活,還殺了害他的李娑固和可突於、楊思勖,把契丹徹底吞下了?”於誠節雙目圓整睜,嘴巴張的比雞蛋還大。
“呃……差不多,您可以這麼理解。”大將塔吉連嚥了口吐沫。
於誠節豁然而起,氣急敗壞地道:“那還等什麼,退!退兵啊!傳本王的命令,全軍後退,速速退往太和城!”
塔吉連趕緊勸道:“王上,不可啊!咱們距離桂州已然不遠,誰知道唐軍有沒有準備?所以,這退兵也是有講究的。誰來開路,誰在中軍,誰來殿後,走哪條路線,都得事先計劃好,傳下命令,要不然就全亂了。”
“啊?撤兵還這麼多講究?你快去安排啊!”
“是,是。”
塔吉連領命而去,一個時辰後,才把任務分配好。然而,這命令還沒傳下去呢,又出幺蛾子了。
有一小校飛奔入了中軍帳,高呼道:“報!啓稟國主,大事不好!”
於誠節微微皺眉道:“什麼事?吵吵把火的。不是越王崔耕死而復活嗎?本王都知道了啊!”
“不……不是那事兒。”那小校連喘了幾口粗氣,才繼續道:“太……太和城出事兒了!宦官嘉實臘勾結閣羅鳳,趁您領大軍在外的時候,獻了太和城。換言之,現在太和城已經是閣羅鳳的了,咱……咱們回不去了!”
“啊?怎麼會這樣?”
噗通!
於誠節面色慘淡,坐了回去,喃喃道:“悔不聽先父之言啊,我要是聽了我爹的話,無論什麼時候,都與越王崔耕交好,何至於被閣羅鳳那孫子趁機佔了這個便宜?現在可好,太和城也丟了,遺南也沒了,就是我的王位也……這何止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塔吉連催促道:“現在咱們該怎麼辦?我軍的家眷都在太和城附近,還請國主早做決斷。等閣羅鳳占太和城的消息一傳開,那就全完了啊!”
於誠節反問道:“那你說怎麼辦?”
“不如盡起大軍,趁着閣羅鳳立足未穩之際,奪回太和城?”
“你有戰勝閣羅鳳的把握?”
“呃……”塔吉連吞吞吐吐地道:“我軍兵多,國主又佔着大義,應……應該,勝負在五五之數吧?”
於誠節再傻,看塔吉連那樣子,也知道所謂的五五之數不靠譜。真實情況,恐怕連兩三成都不到。
“不妥!”於誠節想了一下,義正言辭地道:“先王留下來四條遺策,我正是因爲不遵守第一條,纔有今日之禍的。又怎麼能不吸取教訓,再犯第三條遺策,招惹閣羅鳳呢?”
你就說自己膽子小,不敢跟閣羅鳳打仗不就完了嗎?
塔吉連暗暗翻了個白眼,嘴裡卻道:“可是不回軍的話,咱們該往哪裡走?”
於城節也沒什麼好辦法,撓了撓腦袋,道:“且容本王三思,辦法總會……”
“報!”
正在這時,又有一小校進了大帳,道:“啓稟國主,閣羅鳳派使者來見。”
“什麼?閣羅鳳的使者?他還有臉派使者來見我?”於誠節先是勃然大怒,隨後迅速地冷靜了下來,道:“讓那使者來見我。”
“是。”
功夫不大,閣羅鳳的使者羊玄士走進了大帳。
於誠節還真認識他,咬着牙道:“好你個羊玄士啊,無論先王和本王都待你不薄,而你卻投了閣羅鳳!真是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難不成你那肚子裡,不是人的五臟六腑,而是一攤狼心狗肺?”
於誠節罵的可真夠惡毒的,然而,羊玄士卻面色絲毫不變。
他微微一躬身,道:“國主,隨便您怎麼罵,我羊玄士都不回嘴。不過……您即便把我罵死了,也改變不了您的處境啊!相反地,聽養某人一句良言相勸,您以後倒是能安享富貴。”
“你……哼,說來聽聽。”
“今日羊某人是受閣羅鳳王子所託,給您傳句話。只要您下一道旨意,把王位禪讓給閣羅鳳王子。他就不但保證您的人身安全,還保您安享富貴!”
“哦?敢情是這麼個安享富貴啊!”於誠節一陣冷笑,道:“閣羅鳳把先王氣死了,我卻把王位傳給他,閣羅鳳是準備再把先王氣活過來嗎?他可是真夠孝順的啊!”
頓了頓,又繼續道:“本王若答應了他的條件,先不說南詔人如何議論我,若沒了這南詔的至尊之位,我就是脫了毛的鳳凰不如雞。還安享富貴呢,就是能不能活命,都得在閣羅鳳的一念之間。你說這個條件,我能答應嗎?”
羊玄士有些驚訝地看了於誠節幾眼,道:“想不到國主竟有如此見識,微臣之前真是小瞧您了。”
“廢話。”於誠節沒好氣兒地道:“吃一塹長一智,本王吃了這麼大的一個虧,還能不長點記性。”
“長記性好啊,不過,可惜,已經晚了。”
“啥?晚……晚了?”
羊玄士陰惻惻地一笑,利誘改爲威逼,道:“閣羅鳳王子在南詔威望甚高,又佔了太和城,控制了士卒家眷,若要開戰的話,您絕無勝理。到了那時候,閣羅鳳王子,可就沒現在這麼好說話了。所以,對於閣羅鳳王子,現在您相信也得相信,不相信,也得相信!”
“你……你莫欺人太甚!”於誠節氣的胸前急劇起伏,猛地一几案,道:“真把本王逼急了,大不了,大不了我……我去投崔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