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如何應對

還接着問嗎?

衆人紛紛一愣,還有必要嗎?問道這個程度,已經足以給安祿山定罪了,還接着問?圖什麼?

圖個什麼!?

圖個弄死安祿山,讓他翻身不得!

謝直費了這麼大勁,折騰了這老些事情,又是夜訪李尚隱,又是拜訪袁仁敬的,到了公堂之上還承擔了得罪兵部侍郎的風險,圖的,不就是這個嗎!?

他當然知道,問案到了如今,已經算是打開了突破口,只要薅住了“安祿山派遣斥候不利”的由頭,就能把“三萬大軍進入胡人包圍圈,致使喪軍辱國”的罪名,牢牢地套在安祿山的頭上。

有了罪名,不管安祿山如何狡辯,大理寺少卿袁仁敬最爲三堂會審的主審官,就可以直接宣判,或流或殺,肯定能夠拿出來一個結果。

然後就是上報政事堂,然後政事堂相公討論之後,再上報給天子,由天子親自定奪。

還是那句話,如果是一般的案子,到了這種程度已經可以了,即便安祿山最後不死,也得脫一層皮下來……

但是,這對謝直來說,不夠!

他就是要弄死安祿山,死得透透的那種!

僅僅是一個“派遣斥候不力”,還不行!

所以,謝三郎在滿堂疑惑的眼神之中,再次開口。

“犯官安祿山,作爲幽州偏將,率領三萬大軍出塞,派遣斥候不力,這個罪名,你還有什麼說的?”

安祿山自然無言以對。

謝直一見,點點頭,隨後說道:

“不說話?

哼!

無論你沉默以對,還是巧言狡辯,都難以逃脫這個罪名!

現在,你還敢說是非戰之過嗎!?”

安祿山一聽,被激起了心頭的不服,不由得開口:“此戰戰敗,這些斥候……”

哪裡想到,他還沒說幾個字,就被謝直一揮手打斷了。

“住口!

身爲統帥,竟然妄想將罪責推到麾下斥候的身上!?

我大唐什麼時候出了你這樣不要臉面的將領!?

哼!

謝某真替麾下的熱血兒郎不值!

好好的大唐青壯漢子,竟然跟着你這麼一個奸邪小人出戰塞外,死了都怨!”

安祿山沒話了,大唐軍中向來講究身先士卒,他身爲三萬人統帥,雖然不用親自衝鋒在前,但是也沒有有事就說下屬不行的道理,要是下屬一個個都是百年不遇的絕世英才,那還要你這個統帥幹啥用?幫着他們分功勞嗎!?缺你啊!

所以,安祿山一時語塞,不知道如何應對了。

謝直也不指着他能說出什麼來,一頓訓斥之後,直接進入正題。

“派遣斥候不力,此爲你安祿山的第一罪。

現在,謝某要問你,你被胡人埋伏包圍之後,是作何應對?”

安祿山一聽,這是要問問戰場的細節了,有心推脫一些責任,卻也知道戰報肯定已經被送到了洛陽,撒謊一點意義都沒有,便直言不諱地說道:

“事發倉促,五六萬胡人傾巢而出,將我麾下的三萬人馬四面包圍……

當時我等不知道是胡人埋伏,軍士俱沒有着甲,只得奮起抵抗……

怎奈胡人以騎射爲主,並不強攻我大軍軍陣,而是在外圍飛馳射箭……

故而,我軍大敗虧輸……”

大理寺二堂之上一衆人等聽了,紛紛嘆息,不爲安祿山,只爲那三萬大唐兒郎。

行軍途中,驟然遇襲,刀兵俱在,卻身無片甲。

胡人逐草而居,騎射乃是與生育來的能力。

他們要是跟大唐兵將正面相抗的話,別看人數足足比幽州邊軍多出來兩萬餘人,但是在場的衆人,沒有一個會懷疑大唐軍會戰敗,即便戰敗,也決然不會如此悽慘,因爲大唐國力不知道要超出胡人部落多少倍去,一位位軍士,按照府兵制都有皮甲在身,只要讓他們身穿甲冑,即便迎着箭雨衝鋒,也不會有人畏懼。

現在好了,驟然遇襲之下,一個個大唐兒郎不過布衣在身而已,等於是在用血肉之軀來迎戰敵人的鋒矢!

在場衆人只要一想到那個場面,一個個都辛酸不已,甚至還有人看待安祿山的眼神之中都帶着點憐憫了……

但是,公堂之上,卻有一位鐵石心腸之人!

謝直!

“安祿山,你他麼少來這套!”

謝三郎一聲斷喝,嚇了堂上衆人一大跳,只聽得他大聲問道:

“六萬胡人洶涌而至,你麾下三萬人馬,難道行軍的時候,沒有前軍開路、後軍殿後,左右兩軍護衛中軍前行!?

你行軍之中的軍陣呢!?

就算是驟然遇襲,還能是每一名大唐軍士都同時遇襲不成!?難道分好了站位,讓一名大唐軍士旁邊都站上了兩名胡人!?

既然是軍陣遇襲,即便初時慌亂,難道你這個統軍大將就這麼看着!?

犯官安祿山,現在回答問題,在我大唐三萬軍士驟然遇襲的時候,你是以何種舉措應對的!?”

衆人一聽,嘿,對啊,大軍出行,自有規程,不管有沒有當初兵部尚書拍腦門子想出來的那些東西,隨便一位大唐將領出行,都需要謹慎又謹慎,防的,就是在行軍途中被敵人突襲或者埋伏。

既然有所防備了……那麼輸得這麼慘,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吧……

衆人想到這裡,看待謝三郎的眼神全都變了,咱們哥們都長期駐紮在大理寺,主要是審問的案子,大的謀反,小的貪污,還真很少涉及到軍陣之事,你還真別說,審問這位幽州偏將安祿山,要是沒有人家謝三郎,說不定還真讓他給狡辯過去……

正如謝三郎所說,大軍出行,前有前軍開路,後有後軍殿後,左右兩軍護衛在中軍左右,即便是驟然遇襲,三萬兵馬也斷然不會在遭遇突襲的瞬間崩潰。

那麼問題就來了,作爲三萬唐軍的統帥,安祿山是怎麼做的?

他如果把能做的都做了,並且都做到位了,那可能就是安祿山所說的“非戰之過”……

但是!

如果他沒有做什麼……

那麼,他便是罪無可恕!

衆人想明白了這一切,看待謝三郎的眼神,再一次變了。

“派遣斥候不力”,不過是連帶責任而已,按照後世的說法,那叫“領導責任”,罪不至死!

即便造成的後果很是嚴重,大理寺這邊嚴判個死罪,但是到了政事堂,又或者到了天子面前,人家一看,也不見得就一定要弄死安祿山,說不定有幽州張守珪和朝堂一番爭鬥之後,就能保下安祿山的一條性命。

但是,“驟然遇襲,處置不力”,這樣的罪名可就不一樣了。

斥候不力,這個鍋能甩!雖然甩給部下,顯得吃相不好看,如果就不要臉了,甩了就甩了。

處置不力,這個鍋,可沒法甩!

驟然遇襲,如何處置,就應該是主將的責任,甩鍋?甩給誰!?

衆人之所以眼神變了,就是因爲想明白了這些……

怪不得謝三郎打開了審案的突破口之後,還要繼續審問,這是要把安祿山的罪名給砸瓷實了啊!

連這些大理寺的官員都能看明白的事情,久經戰陣的安祿山又怎麼會不明白?

他的神情第一次凝重了起來,進入大理寺就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現在也不得不收起來了,再也沒有了剛纔質疑袁仁敬的陰陽怪氣,反而一臉凝重的仔細打量坐在大理寺二堂末位的謝直。

小眼睛翻臉半天,也沒想起來是誰,或者更準確地說,不認識!

這一下,安祿山可就犯了難,我不認識這位啊,怎麼感覺是個仇人呢?我連認識都不認識他,怎麼得罪他的!?

還沒等安祿山想明白呢,謝直就開始催促了。

“犯官安祿山,回話!

三萬大軍出塞,驟然遇襲之後,你這個主將,是如何應對的!?”

安祿山一看不說話是不行了,只得開口道:

“何談應對?

六萬人將我三萬大軍牢牢包圍在中間,一部分胡人走馬轉圈,箭如雨下……

只不過短短的時間,我軍就損失慘重……

還有什麼可應對的……”

安祿山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聲斷喝打斷了!

“你放屁!”

謝直一聽,頓時勃然大怒!

“安祿山,你無能!

胡人兜着圈子騎射,還能六萬人一起兜圈子嗎!?

必然是四面各有大量人馬防備着我唐軍突圍,然後至多萬人分成小股人馬騎射,他們才能射出多少羽箭!?十支,還是二十支!?

再者,胡人騎弓不比我大唐步戰長弓,一柄長弓,充其量就是八斗弓力而已,這樣的軟弓射出來的羽箭,能有多少力道,就算射中我大唐軍士,除非一箭射中要害,否則斷然不能一擊致命!

你麾下人馬驟然遇襲是不錯,但是僅僅被胡人用軟弓騎射,片刻時間就能擊垮我大唐三萬邊軍?

我不信!

你安祿山也莫要巧言狡辯,你若是敢把剛纔的話再說一遍,我就請兵部張侍郎將你的言語傳遞十大方鎮,看看我大唐軍將,到底認不認你安祿山的說辭!”

安祿山一聽,一張大胖臉漲得通紅,卻一言不發,生生不敢再把剛纔的言語再說一遍。

大理寺二堂之上衆人,除了兵部張侍郎之外,都聽了個迷迷糊糊。

好在謝直還沒忘了他在這場三堂會審之中,是一位“翻譯”,呵斥安祿山之後,轉頭向袁仁敬等人一拱手。

“少卿容稟!

您坐鎮大理寺,自然不知道軍陣之中的事務,長弓羽箭這種武器,雖然可以殺敵於冤枉,卻限制頗多。

第一個,弓分軟硬。

按照我大唐的習慣,一擔以上的弓力纔是硬弓,多爲軍中步卒所用,至於騎兵專用的騎弓,因爲需要在戰馬之上奔騰激射,受到種種影響,體型都相對較小,據謝某所知,我大唐的騎弓,最大弓力不過八斗而已,至於胡人騎弓,更是不堪,一般而言,五斗居多。

縱然硬弓能破甲,軟弓能殺人,卻也需要一箭射中要害才行,如果射中雙臂雙腿,甚至小腹等等位置,都是傷而不死!

第二個,射手臂力有限,拉弓的次數也受限制。

我大唐府兵出征,自備弓箭,都是要求準備羽箭一葫蘆十二支而已,就是因爲一名弓手,在一場戰鬥之中,恐怕最多也就引弓十二次而已……

即便胡人天生就能騎射,一場戰鬥下來,也斷然沒有引弓不斷的道理。

第三個,距離有限!

普通步弓,箭射九十步。

普通騎弓,箭射六十步。

正所謂勢盡不能穿魯縞,說的就是羽箭射到了射程盡頭,連一塊布都射不透。

結合以上的種種限制,少卿明鑑,這一場戰鬥根本不像安祿山所說的那麼緊迫!”

袁仁敬一聽,緩緩點了點頭。

不錯!

正是這個道理!

別的不說,胡人想要射殺大唐軍士,必須衝擊到軍陣之前的六十步之內……

六十步,放在後世,一百二十米而已,不用世界冠軍,普通人二十秒秒就能跑下來,更何況是大唐邊軍精銳?

二十秒時間,夠胡人速射幾箭?

三箭,五箭,還是七箭?

可別忘了,速射越快、力道越輕,力道越輕,傷害就小……

要是這麼說的話……大唐邊軍被六萬胡人包圍的時候,好像……情況也沒有那麼嚴重……吧?

就在袁仁敬暗自思索的時候,謝直又開口了。

“三萬邊軍驟然遇襲,固然初期損失慘重,但是應對得法的話,也斷然不會全軍覆沒!

犯官安祿山,說吧,當時你有何具體的舉措來應對!?”

安祿山被問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隨後彷彿破罐子破摔一般,牙關一咬,大聲說道:

“謝御史是吧!?安某自認從來沒有得罪過你,你爲何如此咄咄逼人!?”

謝直頓時哈哈大笑。

“安祿山,你最好睜開你的眼睛,好好看看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這裡我大唐九寺之一的大理寺,專門審理犯官的所在!

你是誰!?

你是事涉三萬大軍身死的犯官,是來洛陽受審的!

我是誰!?

我是監察御史,是三堂會審的主審之一!

咄咄逼人!?

不咄咄逼人,難道讓你矇混過關不成!?

我倒想給你上一套好酒好菜,好好跟你說話呢?

你吃了喝了,難道就能招供不成!?

來來來,想告訴我,你驟然遇襲之後,是如何應對的!?”

安祿山聽了,一張胖臉氣得通紅,大聲說道:

“謝御史!

你是主審官,又是什麼軍事專家!

好!

我不說了,你來說!

我倒是要看看,你一個軍事專家,到底如何應對六萬胡人的埋伏!?”

謝直聽了,哈哈一笑。

“這有何難!?且聽我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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