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定橋,和安街。
中午的陽光落在磚牆砌成的院子上,帶着冬日的溫暖。
貼身的丫鬟雲瑤從賈環的住處打聽消息回來,“姑娘,賈三爺去衛家吃酒還沒回來呢。我們還要再等等呢。”
林千薇一襲粉裙,在臥室裡來回踱步,嘴角有着一抹甜蜜的笑容,美麗無端。
聽了丫鬟的話,頓時失望的閃了閃眼睛,想了想,吩咐道:“雲瑤,你去把畫舫準備好。還有酒菜,筆墨,要上好的白紙…”將小事一一吩咐。
雲瑤在門口好笑的答道:“知道啦。”
賈三爺約姑娘今天下午去莫愁湖遊玩。姑娘等的心急了。可是,想着那個五年之約,她就不大看好這份戀情。
…
…
金陵第一勝景便是莫愁湖的“莫愁煙雨”。
將近小寒時節,莫愁湖浩渺的湖面上悽悽冷冷,遊人稀少。園內樓、軒、亭、榭錯列有致。堤岸上柳樹枯萎。
下午兩點多,賈環從衛弘家中吃酒出來,與林千薇在武定橋匯合,到清涼門外的某愁湖遊湖。兌現帶着黛玉去蘇州前的諾言。
不過,畢竟是冬季,而且在這個禮法森嚴的時代,情侶一起遊覽湖景、園林連手都不能牽。兩人在寒風中逛了一會,失笑着回到溫暖的畫舫中。
“有一點膠柱鼓瑟。”林千薇貝齒咬着紅脣,盈盈的淺笑,服侍着賈環解下華美的黑色斗篷,疊放在畫舫船艙中的儲物衣架上。
她和賈環剛纔做的事情,想起來都覺得有點傻。
賈環就笑,辯駁道:“做一些我們終身難忘的事情,這才叫情調。”目光追隨着林千薇美麗、高挑的身姿。
她的病這些天已經養好了。神氣完足。外面裹着淺粉色的斗篷,高挑窈窕。背對着他,彎腰放披風時,一道優美的背、臀、腿曲線展露。美麗動人,彷彿能沁到人心窩子裡去。
“那賈郎帶着你表妹遊湖寫出‘欲將西湖莫愁比’的名句,亦是難忘的事情嗎?”
林千薇說着話,忽而回頭嬌嗔賈環一眼。賈環在看她,她當然感受得到。歡躍、甜蜜的感覺在心間漂浮。沒有女子會不喜歡情郎的欣賞。只是,會有些羞澀。
賈環微微一笑。他當然不會不好意思。
“誒…”林千薇嬌羞而無奈的嗔一句,解下斗篷,露出裡面穿着淺白色的對襟長衫。明眸酷齒,明麗無端。冬季時,她穿得卻並不多,此時更顯出她窈窕的身姿。隱約的曲線在潔白的長衫下若隱若現,流瀉着典雅的貴女風情。
她曾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啊。這是她與生俱來,浸潤到骨子裡的氣質。
賈環和林千薇說話這會兒,丫鬟晴兒和雲瑤一起送了精緻可口的酒菜進來。放置在案几上。
國朝的風俗,已經由跪坐偏向於坐在凳子、軟榻上。八七版紅樓夢電視劇中,金鴛鴦三宣牙牌令,便展現出這一場景。此時,畫舫中在長條案几後的是一張寬敞的軟榻。
林千薇脫下斗篷後便過來,自然的坐在賈環身邊,素手執壺,爲賈環斟酒,目光瑩瑩的看着他的臉龐,似乎想要將他的模樣刻印到心中去。
賈環接過酒杯,輕輕的握住林千薇溫軟的玉手。
他後日即將離開金陵。此去經年。他與林千薇有五年之約。然而,相見時難別亦難。兩人都沒有開口去說離別的事。只讓離愁、情意在心中流淌。
喝酒,吃菜。時光在靜靜的,飛快的流走。氣氛靜謐、溫暖又充滿離別前的傷感。船外,秦淮河上的歌聲在午後遙遙的傳來。
林千薇柔婉的依偎在賈環的肩膀上,輕聲問道:“賈郎,你和你表妹的關係如何了?”並非是吃醋,只是在轉移話題。以她名妓的出身,不管嫁給誰,都是妾室。
賈環摟着林千薇的細腰,苦笑一聲,道:“我正發愁着呢。薇薇,你說我是不是太矯情?”誰能抵擋得住林黛玉的魅力呢?他對林妹妹的好感已經增加至臨界點了。
別說什麼理智、感情之類的廢話了。要是現在黛玉突然說和他:環哥,我不喜歡你了。那他心裡估計會很難受。
男人啊!
林千薇莞爾一笑,直爽的道:“當然是。你應該要像我一樣。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要辜負了你表妹的深情。”
賈環抿口酒,笑着搖搖頭。不一樣的。
林千薇見賈環情緒不高,道:“我唱曲子給你聽。”就這麼倚在賈環身邊,檀口輕啓,清唱道:“江南蓮花開,紅光覆碧水。色同心復同,藕異心無異。”
輕輕的聲音,彷彿情人在耳語。婉轉、動聽的歌聲讓賈環心情放空,忘卻煩惱。這是一首情詩。
賈環攬着林千薇柔軟的細腰,擁她入懷。怡人的美人幽香撲鼻而來,嬌軟、修長的身子依偎在他懷中。觸感極佳。低頭看着綿軟的坐在他腿上,依偎着將緋紅的臉頰貼在他胸口,略顯嬌羞慌亂的林大美人。賈環情不自禁的低頭吻在她粉潤的紅脣上…
他現在算是明白龐澤爲什麼會執着的想要娶張家娘子。
當你有些煩惱時,一個美麗的女子爲你唱曲想讓你開心、遣懷,那種觸動,足以將人的心給融化。你會感覺,你是她世界裡的唯一中心,你不開心,她便不安。
這不是愛情,又什麼是呢?
…
…
落日西下,傍晚到來。
賈環與林千薇相擁在一起,隨意的說着話。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誰一起說。直到晦暗的光線瀰漫在船艙中,賈環才驚覺時間的流逝。
賈環吩咐了外面的丫鬟準備回程,輕撫着林千薇美麗的鵝蛋臉,她的肌膚並非那種白皙,而是透着健康的光澤。明眸酷齒、五官精緻。很美麗的女子。
此刻,他心中漂浮着安寧、愉悅的情緒,說道:“薇薇,說起情歌,我有一首曲子,看你能不能唱?”
林千薇輕笑,微微仰頭,看着賈環的眼睛,驕傲的道:“當然能唱。妾身倒是好奇賈郎有什麼曲子?”
賈環的詩詞,她自是非常的欽佩、仰慕。推崇至極。但是能唱的曲子,並非只有詩詞。她纔是箇中行家。
賈環開懷的大笑,輕輕的拍拍她彈軟的俏臀,等她起來後,起身走到一旁的案几邊,拿過紙筆,將電視劇西遊記裡面的著名插曲《女兒情》給寫出來。
林千薇站在賈環身側,眨眨漂亮的美眸,漆黑的眼眸滴流的一轉,嫣然笑道:“賈郎,這是什麼曲子?怪怪的。”
賈環就笑:“很出名的曲子。”說着,輕聲的哼了一遍。
賈環雖說聽歌,但是唱歌的水平就是個ktv裡面的中下等水平。並不高明。五音不全倒不至於,普通人的水準。但聽在林千薇這樣的方家耳中,漏洞百出,惹得她俯身在賈環的肩頭,咯咯嬌笑。
看着笑的花枝亂顫的林大美人,賈環隨和的笑一笑,並不介意。不會唱歌不丟人。術業有專攻嘛。反倒是帶點考校的問道,“怎麼樣,能唱嗎?”
要知道,古代和現代的音樂完全是兩回事。他覺得好聽的音樂,在時人聽來恐怕未必。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音樂。比如,先秦時期的《詩經》,後來的唐詩宋詞。再到近代的流行音樂。音樂烙印着時代的痕跡。
林千薇笑吟吟的白賈環一眼,單手依戀的扶在賈環的肩膀上,隨意的開口,“鴛鴦雙棲蝶雙飛,滿園春色惹人醉…”
這一曲,如若黃鶯,清麗婉轉,唱的賈環自嘆不如。感覺渾身的毛孔都要舒張開。完全的將女兒國國王對唐僧那哀婉纏綿的情意給唱出來。
等林千薇唱完,喘勻其息,賈環又重新寫了一首曲子出來,哼了一遍。既然林千薇能唱現代歌曲,他想她爲他唱他喜歡的那首歌。
林千薇古怪的看着賈環,不知道他哪裡來的這些怪怪的詞曲。不過情郎喜歡聽,她自是不會推辭,略微吸口氣,開聲清唱。
讓我們蕩起雙槳
小船兒推開波浪
海面倒映着美麗的白塔
四周環繞着綠樹紅牆…….
熟悉的歌聲,歌詞,讓賈環禁不住感慨,白塔,紅牆,彷彿隔絕着數百年時光的記憶重新。將他內心最深處的畫卷打開。記起他那純真的小學生時代。記起父親,母親…,在那昏黃的燈光下,父親劈材,母親餵養家豬的畫面…,貧困而溫暖的金色童年。記起,他在小學的畢業典禮上與同學們合唱時的場景。
是啊,當別人看到他堅強的意志,何曾想過他曾經的軟弱。他這一路走來,博弈、激鬥、殺人,科舉,復仇,一路的艱辛、困苦,又有誰知道?
活着,這簡單的兩個字,無比的沉重。這便是生活。然而,在生活中掙扎着的人,是幸福的、真實的。我們不應該抱怨。沒有掙扎,如何證明自己還活着?
賈環心情激盪,擁抱着林千薇。
他很慶幸,在他一路前行,披荊斬棘時,能遇到這樣一位善解人意的姑娘陪在他身邊。然而,當他品嚐着兩情相悅的美好時,相聚的時光又即將結束。他後日即將返回京城。
人生之苦,不外如是。
林千薇感受到賈環激盪、近乎失控又流露出的真情,心中彷彿被甘泉填滿,在他耳邊,緩緩的,柔柔的道:“賈郎,我在這兒。”
船到武定橋。賈環跟着林千薇一起回到她家中。在進門之後,賈環將她打橫抱起來,往臥室裡走去。
他想要她。
林千薇,賈環心中的大青衣,明麗高貴的大美人,在嬌呼一聲後,將螓首埋在他的胸膛中,臉蛋上滾燙滾燙,緋紅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