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死我了,氣死我了,爲什麼會這樣?就差那麼一點,就能生擒活捉了姓郭的狗賊啊!”
“朗措,你這個廢物,你爲何還活着?你還有何臉面苟活在本王的面前?”
“糧草,我五萬大軍賴以生存的糧草啊,統統被燒了。沒有糧草,本王還拿什麼來圍城?”
“廢物,統統都是廢物,不死都沒用的廢物!!!”
此時的多赤羅近乎瘋狂。
他整個人神智奔潰得一塌糊塗,在營帳中暴跳如雷,連連怒罵,嚇得在場諸將不敢吭聲,嚇得格爾木城守將次仁尼瑪如坐鍼氈,嚇得跪在地上請罪的朗措戰戰兢兢,後脖子一陣生涼。
不,確切地說,不應稱之爲營帳,因爲五萬大軍的營帳統統被燒燬殆盡。
此時,多赤羅所在的地方只是臨時伐木搭建而成的木棚,不時從外面刮進來晨風,讓人生起涼意。
多赤羅怒罵叫囂了好一陣,貌似還不能解恨,突然衝棚外喊道:“來人,將朗措給本王拉出去砍了,砍下他的腦袋掛起來,然後將他的身子扔到荒郊讓野狗豺狼分食。本王一定要嚴懲這個不中用的廢物,以儆效尤!!!”
“啊?”
嘭!
朗措嚇得一聲驚呼,跪着的雙膝頓時一軟,無法支撐起整個身子,整個人轟然匍匐在地,哇哇叫道:“王爺饒命啊,王爺饒命啊,末將已經盡力了啊!”
多赤羅看着朗措越是求饒,心裡越是躁怒,不由氣得臉上一陣獰笑,狠聲道:“不殺你,本王的這口氣如何順得下?來人,來人,人死絕了嗎?給本王將這條蠢狗拖出去,砍了,砍了~~”
“且慢!”
突然,從棚外走進來並不是多赤羅的貼身衛兵,而是一身紅衣喇嘛服飾的吐蕃國師鳩摩智。
鳩摩智雙手合十,滿臉虔誠地衝多赤羅微微鞠躬行了一禮,聲音柔和地說道:“王爺且息怒,朗措固然該死,但現在不是他的時候。我們如今糧草被毀,五萬大軍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如果這個時候殺了朗措,軍心勢必不穩啊。與其這樣,不如留了一條賤命,他日再立功贖罪,可好?”
說着,鳩摩智來到多赤羅的身邊,輕聲嘆道:“王爺,你身爲五萬大軍的主帥,更應該勝不驕,氣不餒。淡定從容,方顯大將風範。此時,你只有沉穩冷靜,不動如山,方能讓五萬大軍不會因爲斷了糧草而陷入恐慌啊!”
鳩摩智這話一出,旁邊站立一旁的倉央格瑪、吉爾吉達,烏仁幾位主將紛紛附和稱是。
經鳩摩智這番說詞,多赤羅心中的暴虐漸漸被強壓了下來。
他之前生怕鳩摩智跟他搶功奪權,不過這次吃了敗仗,讓五萬兵馬的糧草付之一炬,面對着鳩摩智多少都有些心虛。
現在既然鳩摩智爲朗措來求情,他只當鳩摩智言之有理賣他個順水人情,繼而臉色陰沉地狠狠踢了一腳匍匐在地的朗措,泄憤似的咒罵道:“沒用的廢物,滾吧,跟條死狗的,滾得越遠越好,省得本王看着礙眼。”
“謝王爺饒恕,謝王爺不殺之恩!”
朗措儘管被踢一腳疼痛得緊,但還是急急爬起衝多赤羅連連磕頭。
然後站起身來又衝鳩摩智深深鞠了一躬,嘴上沒有表示,但是滿臉盡是感激之色。
而後狼狽不堪地逃出了多赤羅的木棚。
鳩摩智仍舊是一副虔誠慈悲的臉色,面對着朗措的感恩不喜不悲。
他又看了倉央格瑪、吉爾吉達,烏仁,還有次仁尼瑪幾人一眼,衝他們揮揮手,輕聲說道:“你們先下去,回到各自的軍中先穩住軍心,莫要在這個時候因爲糧草斷絕的緣故,而引起軍中譁變。”
“遵國師命!”
幾人齊齊拱手稱道,又相繼衝多赤羅鞠躬行禮,逐一出了木棚。
多赤羅聽着鳩摩智口中提到“糧草斷絕”“軍中譁變”的字眼,嘴角忍不住地一抽搐,心中暗恨道,這該死的大和尚,難道是專門來看本王笑話的?
一念至此,多赤羅轉過身去背對着鳩摩智,不滿地冷哼一聲。
鳩摩智乃城府極深,智謀熟慮之人,豈會看不穿眼前這個**王爺這點小心思?
鳩摩智心中暗歎,枉我之前還對他設伏唐軍夜襲之事多有褒獎呢,看來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撞了大運罷了。這般丁點氣量與氣度之人,又豈是智深如海之輩呢?
呸,真是看走了眼!
不過鳩摩智也懶得挖苦多赤羅,進而扯掉這廝的最後一張遮羞布,因爲他這次來見多赤羅,還有另外一樁事。
隨即,他說道:“王爺,世上哪有常勝不敗之將軍?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王爺能夠設伏唐軍夜襲之騎兵,已經是驚豔絕倫之手筆了。誰又能防範到突然會殺出這麼一支燒燬我軍糧草的江湖草莽來呢?王爺,現在不是灰心喪氣的時候,你我應該精誠團結,一起共同面對眼下的困局,最終將其解決掉纔是。”
“嗯?”
鳩摩智這番話說得言辭懇切感人肺腑,令多赤羅不由一陣動容。
緩緩轉過來頭,居然有了幾分自慚形愧之色地低下了高傲的頭顱,汗顏道:“國師,國師,小王,小王……”
一時間,萬般滋味涌上心頭,既有對鳩摩智沒有落井下石的感激,也有對糧草盡數燒燬的後悔與後怕。
多赤羅就這麼吞吞吐吐着,愣是說不出一句囫圇話來。
鳩摩智見着多赤羅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心中更是生出幾分鄙夷之色,沮喪之時真是毫無心防啊,三言兩句就被糊弄暈頭轉向,跟他哥哥松贊干布一比,當真是雲泥之別啊。
心中如是想,口中卻有另一番說詞,只聽鳩摩智爽朗地笑道:“哈哈……王爺,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啊。如今放在你我眼前的只有一條路,那便是在五萬兵馬還沒喪失戰鬥力之前,破釜沉舟一鼓作氣攻破格爾木城。否則,在無糧草的情況下,我軍別說撤離了,就怕不知有多少吐蕃勇士要餓死在撤離途中啊。”
“不能撤,絕對不能撤兵!”
多赤羅雙眼噴火般咬牙切齒,恨恨說道:“不攻破格爾木城,不殺光城中唐軍,不生擒活捉郭姓賊子,本王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亦不會撤兵!”
怨念啊,此時的多赤羅對郭業深深的怨念,真可謂是抽筋扒皮啃骨是血都難消。
鳩摩智看罷多赤羅的這番近乎魔障的狀態,亦是心中搖頭嘆道,堂堂一個吐蕃王爺居然被一個大唐六品小官逼成這幅樣子,真不知是姓郭的年輕人深不可測呢,還是多赤羅這**王爺爛泥扶不上牆。
無形中,鳩摩智心中對郭業的好奇,又加深了一分。
想罷,鳩摩智乾咳兩聲,輕聲說道:“王爺,來見你之前小僧特意去查實了一番,我們雖然沒了隨軍糧草,但還有一點點乾糧,勉強還能讓五萬兵馬撐上三天。但是,我們絕不能拖延至三天後再攻城,依小僧之見,今晚好好休整一番,明早就要開始進攻。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兩天之內必須拿下格爾木城。死再多人都沒關係,只求速戰速決佔回城池,將格爾木城中的糧草收歸己用。”
“明日一早就攻城,而且還要兩天之內解決戰鬥?”
多赤羅不由詫異地望着鳩摩智,吶吶問道:“國師,這麼急?我們是不是可以一邊徐徐漸進慢慢攻城,一邊則派出幾千人馬去最近的多彌城借些糧草來。這樣,不是更穩妥一些嗎?”
“不行,此去多彌城來回將近四百里,一來一回加上籌集糧草耗費的時間,差不多需要五天左右。來不及了,時間不夠用。”
鳩摩智搖頭苦笑着,從懷中掏出兩封書信,拆開第一封,說道:“這是小僧昨夜收到的吐谷渾大王子慕容順來信。他在信中提到,他的弟弟,吐谷渾二王子慕容延最近蠢蠢欲動,頻頻聯絡朝中衆大臣反對與吐蕃國聯盟。而且,他在信中說道,吐谷渾國都白蘭城附近,莫名其妙地駐屯了一支平民武裝,人數多達上萬人。他極力要求我們能夠速速陳兵吐谷渾邊疆,應對不時之需。王爺,你想到了什麼?”
多赤羅立即回道:“二王子慕容延想取大王子慕容順而代之,繼續臣服大唐與我吐蕃國爲敵。”
鳩摩智點頭暗道,還沒蠢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隨後說道:“沒錯,正是如此。王爺應該還記得贊普交代我們的首要任務。那便是陳兵吐谷渾邊疆,待得時機成熟之時,率兵進入吐谷渾,扶持傀儡慕容順爲君,最終將吐谷渾吞併到我吐蕃國版圖中。”
多赤羅點點頭,道:“贊普王兄的交代,多赤羅一日不敢忘懷。難怪國師要速戰速決奪回格爾木,本王明白了。那你手中第二封信又是誰來的?”
鳩摩智拆開第二封書信,在多赤羅面前輕輕一抖落,道:“此乃贊普親筆書信,十萬火急命人今早送來我手中。”
“贊普王兄的親筆書函?”
多赤羅頓時肅容以對,詫異問道:“王兄爲何要十萬火急派出信使來?”
鳩摩智道:“贊普信中交代小僧,讓小僧從王爺五萬兵馬中分走一萬人趕往多彌城。協助多彌城守將一起封死多彌城通往外界的各個要道和路口。”
多彌城離國都邏些城至少相隔數個城池,但是卻是外間通往國都邏些城的必經之道。
多赤羅一聽這下,馬上聯想到了邏些城,脫口喊道:“莫非邏些城出了什麼事兒?”
鳩摩智微微頷首,說道:“贊普信中所說,被軟禁在邏些城的大唐使團,居然被一小股神秘人救走。軟禁大唐使團之地防衛森嚴,這股神秘人竟然如此手段通天,不僅救走了蜀王李恪、河間郡王李孝恭諸人。而且還一把火燒掉了軟禁之地,火勢蔓延整整一夜,差點燒到贊普耗盡巨資新建的布達拉王宮。嘖嘖,真是神秘若斯啊!”
“啊?怎麼可能?能在吐蕃國都如此行動自如,莫非這些人是天降神兵不成?對了,贊普王兄無礙吧?”
說完這話,多赤羅立馬後悔了,如果王兄真有事又豈會親筆書信送來這邊。
鳩摩智也沒有揭穿他的再次**,而是搖頭道:“贊普無礙,不過被人在邏些城中這般來去如風行動自如,自然是雷霆震怒。不僅下令封閉了邏些城的各個出口,還連番下令各個城池嚴守要道。三令五申,不能讓大唐使團逃回大唐。不然,就徹底打亂了贊普先吞吐谷渾,再佔西川都護府的計劃了。”
“原來王兄是要讓國師率兵坐鎮最後一道出吐蕃的屏障啊。難怪,難怪,不過本王還是很好奇,這股神秘人到底什麼來頭,居然會有如此通天本事?”
鳩摩智亦是沉吟歎道:“這夥人啊,小僧也極有興趣知道他們到底是一撥什麼人。唐軍?江湖草莽?或者說是大唐皇帝暗中蓄養的一股神秘力量?怪,怪哉,從贊普信中提及,這股神秘人只有七八十人,莫非邏些城中有他們的內應,而且不止一個內應不成?唉,百思不得其解!”
一小股手段通天而又神秘的力量,僅有七八十號人,營救了大唐使團……
幾個詞彙組在一起,瞬間,將兩人的思緒都拉向了遠在千里之外的吐蕃國都——邏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