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業心裡越想,後背脊椎越是有些發涼,緩緩轉身,背對着高士廉自顧思索了起來……
躊躇一陣之後,他立馬轉身回看高老頭,毅然點了點頭,應道:“成,就依着高大人的主意,不過下官還有個請求。”
“哦?”
高士廉見着郭業最後的答覆,自然心裡落下了石頭,心情愉悅地問道:“哈哈,郭業還有何要求儘管提來,本官竭力辦到。”
郭業伸出右臂,將右手攤開衝高士廉要道:“下官此番扮作御史臺的監察御史,一無官文在身,二無官印在手,如何取信下游幾個州府的官員。所以,下官斗膽,跟高大人借上一件寶貝。”
“嗯,你說得在理,你要向本官借何物?”
郭業嘿嘿一笑,說道:“高大人既然奉了陛下旨意出長安,那麼自然是代天巡狩的一方欽差,手中必然有陛下所賜的聖旨或其他信物。如果高大人能夠將此物借給下官,下官前往下游幾個州府查訪,必定是水到渠成,高大人,不知您……”
高士廉臉色微微收緊,他顯然聽懂了郭業的意思,不過他並未第一時間給郭業答覆,而是沉默了下來。
正如郭業所言,他此番奉聖命出長安辦案,手中自然有天子御賜之物,否則如何引爲欽差之憑證,如何震懾沿路各道各州的官員?
要知道,朝堂重臣,長安勳貴都認識他御史大夫高士廉,但是下面的官員可不一定都認識他。
高士廉的招牌在長安好使,但是到了地方,就不一定有一州刺史,一縣縣令好用。
但是有了天子御賜之聖旨或其他信物,那就不同了,只要是大唐的官員,誰人不識朝廷聖旨,天子信物。
天子御賜,如朕親臨,誰敢造次不給面子,不尊聖命?
……
高士廉聽着郭業這小子的要求,的確猶豫了。
畢竟誰擁有了皇帝頒下的聖旨,天子御賜的信物,誰才真正的代天巡狩的欽差。
這樣莊嚴肅穆意義非凡之物,豈能隨意交給郭業,萬一……
而且他啓用郭業爲助力,將他擺在明面的真正意圖,僅僅只是讓他吸引下游幾個州府那些贓官的注意力而已。
……
見着高士廉如此反應,郭業心裡暗暗啐罵高老頭的老奸巨猾,心思縝密。
不過口中還是輕聲說道:“高大人,下官在明面上辦事,爲的就是讓下游幾個州府的官員信以爲真。如果不能像模像樣,栩栩如生,又如何矇騙得了那些貪婪的官員呢?那,高大人又如何能夠隱藏暗中,順順利利地找尋證據呢?”
高士廉聽着微微頷首,不過還是沒有下定決心將東西交到郭業手中。
郭業暗自着急,奶奶的高士廉,真夠沉得住氣啊。
沒轍兒,只得又耍了自己的老套了撂蹶子!
當即佯裝生氣地說道:“高大人,莫非你信不過下官不成?下官可是一片赤膽忠心,滿腔忠義,可昭日月啊!”
說着,裝出一副灰心喪氣,頗爲神傷的鳥樣,緩緩轉身走向門口,留給高士廉一個落寞的背影。
“嘶,且慢!”
高士廉終於開口說話了:“郭業稍待,老夫這就給你取來!”
喊住了郭業,高士廉轉身走向牀榻,翻開牀上一個軟枕,從裡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卷包得嚴嚴實實的卷軸,應該是聖旨之類的東西。
然後走回交到郭業手中,語重心長地說道:“這是出長安前,陛下給老夫的聖旨,此聖旨之用處,裡頭寫得明明白白,你看罷自然清楚。”
郭業雀躍地接過聖旨,恭敬地將其貼身藏於懷中,對高士廉鄭重說道:“多謝高大人的信任,下官一定竭盡全力,替大人吸引火力,做好大人的馬前卒。”
高士廉這次笑,反而一臉鄭重地說道:“此聖旨乃是陛下親筆硃砂所寫,蓋有傳國玉璽印鑑,還附有陛下一方私印,你必須小心藏好,莫要遺失。”
郭業聽罷,忍不住的心臟砰砰作響,奶奶的,這聖旨裡頭到底寫了啥玩意,竟然值得李二陛下如此隆重,值得高士廉如此慎重對待。
因爲他知道,朝廷聖旨按照流程來講,一般都是由中書省草擬,最後由皇帝蓋上傳國玉璽,由門下省頒發下去。
所以皇帝只會口述旨意,由他人代筆草擬聖旨。不然一天各地官府衙門加上處處邊關幾十上百道聖旨,都有皇帝一人寫的話,那他不得活活累死。
如果一道聖旨能夠讓皇帝親筆草擬,蓋印,最後還附上皇帝自己的私人印鑑,從頭到尾都是皇帝自己獨個兒一條龍服務,那麼這道聖旨絕非普通聖旨。
下意識地,郭業將手貼放於胸口,對高士廉保證道:“高大人請放心,人在,聖旨在。”
高士廉唔了一聲,補充道:“人不在,聖旨也要在,切記,切記!”
我草!
郭業真心想噴高老頭一臉唾沫,有你這麼詛咒哥們的嗎?魂淡。
不過還是敷衍道:“是是是,高大人所言極是。”
言罷,說了一句告辭,便轉身徐徐走出了高士廉的房間。
高士廉見着郭業離去,趕緊跑到牀榻邊兒,重新掀開軟枕,拿出一塊巴掌大小,雕琢着九龍飛舞的玉佩,臉色極爲慎重地說道:“此物之用,大過聖旨千百倍,郭業此子即便得了聖旨,還是翻不出老夫的手掌心,呵呵,希望他得了聖旨後,能夠真的助老夫一臂之力,辦好此案!”
這是一塊九龍玉佩,玉佩光滑的表面赫然刻着四個字:“如朕親臨!”
高高捧起玉佩端詳一陣之後,高士廉再次將其藏進軟枕之中,小心翼翼到了極致。
誰知
郭業出了房門後,竟然沒有直接離去,而是繞開了高士廉門口的扈從,躲到了房間外的另一側。
這廝行事鬼祟,用口水蘸溼了某個窗口的糊紙,一指戳破,獨眼偷窺着高士廉房中的一舉一動,高士廉剛纔找出九龍玉佩的那一幕,被他看得乾乾淨淨,高士廉自言自語地那一段話,也被他聽得徹徹底底。
之後,
他立馬轉身離去,不再多呆一秒鐘。
走在路上,罵罵咧咧道:“奶奶的,我就知道高士廉是貞觀朝出了名的老狐狸,果然還留了後手,居然手上還有一塊如朕親臨的九龍玉佩,老鬼,真是奸詐!”
不過他還是下意識地用手拍了拍胸口,喜道:“不過,一道聖旨,足矣!哥們倒要看看,咱到底能不能未進長安前再立一功,屆時好聲名鵲起,風風光光進國子監報道!”
一邊走着,一邊自言自語一番之後,他差不多也回到了自己休息的房間。
剛一進房間,就見到趙九醜正焦急地徘徊在房中。
他還未跟趙九醜打招呼,就被趙九醜急匆匆地又拽出了房間大門,聽着趙九醜說動啊:“大人,你可算回來了,快,快跟我來……”
郭業掙脫了趙九醜的拽走,一頭霧水地問道:“大半夜的,你帶我幹球用?老趙,趕緊休息,咱們明天要辦大事了!”
趙九醜二話不說,又再次拽着郭業的手臂,一個勁兒地往前拖着,低聲說道:“別明天了,今晚就有大事要辦了,我的大人!”
“咦?怎麼說?”
“古三這老鬼終於回來了,就在客棧後院的賬房中,還有,還有那啥……”
“還有什麼,哪啥啊?吞吞吐吐幹啥玩意,說,快說!”
一聽古三回來,這回輪到郭業開始着急起來了。
趙九醜回道:“古三並非一個人回來,與他同來的還有三個男子,皆是從後院翻牆進來,行蹤詭異至極!此時三更半夜,幾個人還在賬房中,燈火通明,顯然是有……”
“廢話,肯定是有機密之事商議來着,我就說這古三爺不簡單吧?走,咱們趕緊過去聽上一回牆根兒……”
噌噌噌……
此時,來了個調轉,變成郭業跑在前邊兒,拽着趙九醜的手臂,疾步匆匆地下了二樓樓梯,朝着後院方向摸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