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今天就學一次姜太公釣魚,坐等顧縣令差人上門請我!”
郭業美滋滋地一掃此前陰霾,翹着二郎腿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哼着小曲兒。
馬元舉這次倒是和康寶腳步一致,相相對望一眼,彼此心道,大言不慚,這小子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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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業將康寶的小妹康芷茹當日贈送的手串掏了出來,置於手心,好似把玩一般自顧自說道:“顧縣令想要我手中的功勞來給自己添加一筆政績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總得拿出差不多的東西來交換吧?這世上哪裡有如此便宜的事兒,說摘桃子就摘桃子,真拿我這個挑水潑糞的種桃之人是個死人嗎?”
這下在場兩人都聽明白郭業的弦外之音了,這小子是想以此次守城之功爲籌碼,和顧縣令妥協談判啊。
吱呀!
猛地一聲,房門被推開,蹦蹦跳跳闖進了一個扎着羊角辮的小丫頭,赫然就是郭業的小妹郭小蠻。
如今的郭小蠻早已不是當日那個面有菜色,瘦不拉幾的黃毛丫頭了,如何郭家因爲郭業的緣故,也不缺那吃肉買魚的三瓜倆棗兒錢,一家人的身體都大有起色。
就連郭家老頭郭老憨的氣喘之病都漸漸痊癒,更別提正是長身體時候的郭小蠻,已然是臉色紅潤,紅撲撲的小臉蛋配着大紅綢緞襖子,簡直就跟個喜洋洋般可愛。
郭小蠻見過馬元舉,更與康寶這些時日的接觸,早已不認生。
進來房門後跑到郭業的身邊,糯聲喊道:“哥哥,剛纔有公差來送口信,說是縣令大人召你回衙門議事呢。”
嘶……
郭業還沒怎麼地,旁邊的康寶和馬元舉頓時口中抽起涼風,面面相覷,果真被郭業這小子說着了。
“兩位,瞅瞅,怎麼樣啊?“
郭業還是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樣衝着兩人眨巴了下眼睛,哈哈一笑,牽着郭小蠻的小手走出了房間。
半個時辰之後,
縣衙後堂,縣令顧惟庸的書房。
書房還是那間書房,人還是第一次見面時候的兩個人——郭業與顧惟庸。
不過卻已然有了物是人非的感覺。
最起碼在郭業看來的確如此,如果當初他面見顧惟庸,是抱着敬仰,忐忑,不敢冒犯的心情來相見的話,那麼現在,郭業的心中除了鄙視,還是鄙視。
無他,就因爲顧惟庸這結巴縣令想要掠奪他的勝利果實。
偉大領袖教導過我們,凡是想要強佔我們勝利果實的人,都是我們的敵人。
對付這樣的人,我們必須秉承一個處事宗旨,那便是朋友來了有美酒,豺狼來了有獵槍。
此時的郭業傲然挺拔站在顧惟庸跟前,不卑不亢,再也沒有之前的唯唯諾諾與小心謹慎,相反渾身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自信心。
因爲在他看來,一個人或者一個國家,想要在談判過程中取得利益最大話,想要在談判桌上切下最大的一塊蛋糕,那麼他必須保持着高昂的戰鬥力,還有風雷都難以摧垮的自信心。
今天,他和顧惟庸的談話亦是如此。
這不是一次上司與下屬的談話,而是談判。
既然都談判了,既然你都想將小哥手中的桃子給摘走,那爺們幹嘛要給你面子?誰他媽慣的你臭毛病?
顧惟庸結結巴巴老半天,終於將想要表達的意思差不多告訴了前面的郭業,而後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仰在躺椅上,眯着眼睛彷彿不理外物般問道:“郭業,本縣令就,就是這個意思,你,你意下如,如何啊?”
麻痹的!
郭業現在怎麼看顧惟庸都覺得這個大結巴就是裝逼,你都不要臉到要搶下屬功勞了,還裝什麼清高,擺什麼高姿態?
當即他也失去了和顧惟庸磨牙的耐性,開門見山地問道:“縣令大人,此番功勞到底有多大,卑職心中也有數。至於您剛纔所說,上報府衙的捷報中,不提卑職的名字,我也無異議。那麼我想請問縣令大人,你能給我什麼好處?”
嘎吱!
顧惟庸的躺椅猛然一顫,只見他豁然坐起身來,雙眼睜得老大,一副見了鬼似的神情看着郭業。
看他這幅表情,好像很難相信郭業這個雜役小班頭敢對他說出這番話來。
要知道,他可是正七品的隴西縣太爺,這隴西地界上的人和事兒,甭管是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水裡遊的,都統統歸他管。
他認爲自己能夠紆尊降貴召見郭業這個雜役小班頭,已經是給了對方天大的面子了。
沒想到,
委實沒想到,
就是自己眼中如螻蟻一般的雜役班頭,竟敢擺出如此氣勢來和自己說話,而且說得還是如此撕下臉皮的話來。
一時間,顧惟庸倒是不知如何應對起郭業的問話來。
都到了這個份兒上,郭業也覺得沒必要藏着掖着了,索性將籌碼都擺上桌面,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老子就是爛命一條的架勢。
看着顧惟庸有些失神的面容,口氣決絕的說道:“卑職願意將此次守城之功讓出,好讓縣令大人錦上添花,步步高昇,好讓縣丞大人和縣尉大人都能得償所願。不過卑職這天大的功勞也不是白撿的,也是一刀一槍拼出來,好多兄弟拿性命換回來的,總不能白白就讓出吧?天下間,哪有這樣的美事?”
“大,大膽!”
郭業赤裸裸的言語,恍如一雙蒲扇大掌,啪啪扇得顧惟庸麪皮生疼,臉頰發紅。
這小子把話往這兒一擺,不就是說隴西縣衙這三巨頭,從縣令顧惟庸開始,都是一羣混賬王八蛋,連屬下的功勞都要搶唄。
這毫不留情的打臉讓一向自命清高,愛惜名聲如珍惜羽翼的顧惟庸如何下得了臺?
恥辱,
真是恥辱!
顧惟庸結結巴巴地喊完話後,身子已然顫顫巍巍地站起,顯然被郭業氣得夠嗆。
郭業沒有理會顧惟庸的怒吼,早已將什麼面子裡子都拋在了地上,繼續說道:“要想馬兒跑,總得給馬兒吃點草吧?正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您都正七品了,咱還是一介布衣,這得大上多少級,得壓死多少人了?如果縣令大人硬要將卑職這功勞拿走,卑職無話可說。不過隴西縣衙說不上理兒,自有說理的地方。”
說着用手指了指益州郡城的方向,最後破罐子破摔喊道:“越級告狀,最差的結局不也就是個玉石俱焚嘛?您這麼金貴的人都不怕,我怕個屁啊?瓦片撞瓷器,怎麼着都值了!”
“你,你,你……”
顧惟庸真心沒有料到一個小小的雜役小班頭竟然如此伶牙利嘴,言語之間竟然如此字字誅心,可偏偏都戳中了心坎兒。
被郭業激怒之下,面紅耳赤之外,還多了一分欲將郭業撕毀碾死的衝動。
本以爲這事兒隨便打發郭業一些銀子,或者送他一棟宅子就能搞定,誰知竟然如此難纏。
失策,
真心失策了!
可偏偏怕什麼來什麼,郭業口中那句“越級告狀,玉石俱焚”恰恰說道了顧惟庸的心窩窩之中。
正如郭業所言,郭某人就是一塊破瓦片,而他顧惟庸卻是一尊好瓷器。
他讀了這麼多年書,好不容易熬到這個份兒上,好不容碰到可以有一次升遷的好機會,怎會輕易讓郭業給毀掉。
當時從郭業剛纔的話中他也聽出了意思,簡簡單單的好處怕是滿足不了這小子的胃口了。
此時的顧惟庸滿心糾結,真是,
上,上不得;
下,下不來。
騎虎難下,連塊下臺階的石頭都找不到。
保持沉默了許久之後,顧惟庸突然沉聲問道:“你,你說說你,你的要求!”
贏了!
郭業心中暗暗比了一個剪刀手,輕呼一聲耶。
而後郭業輕輕吐道:“我,要,取谷德昭而代之!!!”
言下之意,郭業就是要做那掌管一縣治安的九品縣尉,直接將谷德昭那狗籃子擠下來。
“不,不行,九品以上官員任命,需,需經州府衙門上報,經由吏,吏部批准,才,才能作數。本,本官只,只有推薦之權,沒有任命之權!”
顧惟庸斷然回絕了郭業的要求。
實際上,他必須回絕郭業的這個要求,其實他的心中也委實震撼了一把,沒想到這個雜役小班頭會有如此大的野心,想直接從一介布衣飛上枝頭變鳳凰,成那九品官衣。
他回絕郭業的原因除了州府衙門的上報,吏部批准的原因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便是他真的答應郭業上位,那麼谷德昭幹嘛去?
要知道,這份守城大功,他們三個人有過協約,必須同時瓜分。
郭業此舉,無異於將他們三人暫時的利益小聯盟挖了一個缺口,到時候谷德昭被取而代之,肯定心有不甘,到時候又是一場軒然大波鬧僵起來。
谷德昭如果真的一鬧,恐怕動靜要比郭業這小小班頭還要來的大吧?
郭業見着顧惟庸竟然拒絕了自己的要求,立馬拉下了臉,甩下一句話道:“不行是吧?那就是沒得談了?好,既然小哥我得不着這功勞,你們誰也別想染指這份功勞,哼!”
說完之後,拍拍屁股欲要轉身離去。
咣噹!
書房中的屏風驟然倒地,踉踉蹌蹌跌跌撞撞跑出一個人來,身形狼狽地衝着郭業喊叫道:
“郭業莫走,有得談,有得談,莫要衝動啊,一切都有得談哩!”
郭業差點沒被嚇一跳,麻痹的,原來這書房屏風後面還躲着一個人,一個聽牆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