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外國使節來大唐朝貢,都是先由禮部接待,問清楚使節來大唐的緣由和目的之後,再彙報給李二陛下。
這次百濟使者剛來到長安城,正是禮部的官員和他接洽的時候。
“哦?這次的百濟的使節來大唐所爲何事?”李二陛下沒好氣的問道。
“聽說是爲獻寶而來。”郭業回道。
“獻寶?”一聽獻寶二字,李二陛下微微皺眉,不喜反怒。
來大唐的使節裡,最不受大唐待見的就是這種獻寶使了。有些小國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裡翻出一個東西,就跑來大唐獻寶。
人家國小民貧,沒什麼見識,就算是拿來的是祖輩的裹腳布,李二陛下還得捏着鼻子,讚一句氣味很別緻。
這還沒完,俗話說禮尚往來,人家獻寶,你大唐總得回禮吧?
大唐是天朝上國,人家獻的是“寶物”,大唐回的也必定得是大唐的寶物。別說回的禮物不值錢,就算是回的禮物稱不上寶物二字,李二陛下都丟不起那個人!
所以說,只要一有番邦小國的獻寶使來大唐,李二陛下就得做回虧本的買賣。
要說虧本就虧本吧,其實大唐地大物博,李二陛下這點氣量還是有的。關鍵是有些外藩,看出了其中的好處,三番兩次來大唐“獻寶”,擺明了就是拿大唐當冤大頭了。
王八好當氣難受啊!
李二陛下還真咽不下這口氣。後來凡是有這種獻寶使,李二陛下就不接見了,直接讓禮部打發走就完了。
李二陛下本來就對百濟一僕侍二主的行爲不感冒,現在百濟又要讓他來當個冤大頭,一時間氣不打一處來,斥道:“百濟欺我大唐太甚,朕要……朕要……”
一時間李二陛下還真沒有什麼好辦法。
突然間李二陛下眼前一亮,瞧見了眼前的郭業,這小子古靈精怪的,一肚子壞水,歪主意不少,於是交代道:“這次的百濟使節就全權由郭愛卿負責,朕只有一個要求,就是絕對不能墮了我大唐的威風,明白嗎?”
李二陛下對郭業眨眨眼睛,郭業就全明白了,不能墮了大唐的威風,言外之意就是要滅了百濟的威風,不過李二陛下自認爲統御萬邦的天可汗,這種欺負小國使臣的話可說不出來。
郭業和李二陛下一對眼神,就心領神會,朗聲答道:“臣明白,臣遵旨!”
一回完話,郭業便覺得自己在佞臣的道路上越奔越遠,難怪李二陛下一有髒活就想到他了。
一場針對高句麗和百濟的軍事行動的會議,被郭業歪樓到了拿百濟使者出氣,真正是雷聲大雨點小。
李二陛下下達了旨意後,頗有點索然無味,道:“我大唐與高句麗、百濟之間,必有一戰,此戰過後,天下太平。不要讓我們的後代再爲高句麗的事情發愁了,衆卿勉之!”
李二陛下這句話一說出來,也宣告了這場御前會議的結束,衆位大臣恭送李二陛下離開,然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郭業在朱雀坊的府邸離皇宮不遠,他也不乘車騎馬,帶了幾個伴當,溜溜達達往回走。剛纔在望北閣中,郭業答應的乾脆,具體怎麼辦他還真沒想好。
李二陛下交代的差使,其實並不好辦。要是毫無技術含量的羞辱使者,也用不着郭業。郭業如果真的那樣辦了,迎來的不是李二陛下的賞賜,而是朝廷內無數的彈劾奏章和李二陛下的雷霆之怒了。因爲,大唐朝廷的臉面還是要的,絕對不能落得個以大欺小的口舌。
這件事,既然要展現大唐天朝上國的國威,又不能對百濟使者進行侮辱,還要讓百濟使者留下大唐不可戰勝的印象,其中的分寸不好拿捏啊。
郭業一進平陽郡公府,孫子善就迎上來了,道:“老師實在是朝廷棟樑呀,聽說今天皇上召見朝廷重臣,不到十個人,就有老師一個位置。過不了多久,估計您就能升宰相了。”
孫子善這小子每天在平陽郡公府裡白吃白喝,都快成平陽郡公府裡的大管家了。他一口一個老師叫着,那些僕人們不明就裡,還真聽他吩咐。
郭業對這種質量不高的馬屁早就免疫了,今天又心情不好,有些不悅道:“我說孫子善呀,你也敬業一點。拍個馬屁,都那麼不動腦子,老師我一點也沒覺着酸爽。你說我要你有什麼用?”
孫子善看郭業面色不善,小心翼翼的答道:“其實弟子的本事還是挺多的。常言說道,貓有貓道,鼠有鼠道,老師有何煩難之處,不如對弟子說說,說不定弟子有辦法呢。”
郭業心中一動,看着孫子善吊兒郎當的樣子,咬着牙說道:“好,那我就考考你!如果你答得上來,我就正式承認你是我的弟子。要是答不上來,哼哼,你就給我滾犢子,再也不準踏入我平陽郡公府一步!”
孫子善知道關鍵的時刻來了,道:“老師請講,弟子一定竭盡全力。”頓了一下,又補充說道:“就算老師不承認我這個弟子,有道是,一日爲師,終身爲父,弟子還是願意爲老師效犬馬之勞!”
郭業心中暗歎,這小子還是真沒志氣,看來這次是沒希望甩掉這塊狗皮膏藥了,說道:“最近百濟派遣使臣來我大唐獻寶,我最討厭的就是百濟人了,你給我想個辦法,既要展現我大唐威風,又不能讓人認爲我天朝上國沒有容人的氣度!”
“老師的意思是要給百濟使者一巴掌,百濟使者還得說打得好?”孫子善問道。
“行啊,孫子善,看不出你小子悟性還挺高的!”郭業滿意的點點頭。
孫子善見郭業滿意,膽子就大了起來,道:“那不知老師爲何討厭百濟使者呢?”
要想讓他出主意,這事兒還真不能瞞着他。郭業就把百濟一僕侍二主和獻寶的事情對孫子善說了一遍,當然他不能說李二陛下不滿百濟,得說是郭業他自己的主意。最後,郭業又警告孫子善,此乃國家大事,不得外傳!
孫子善一聽事關國家大事,知道表現的機會來了,絞盡腦汁,苦思對策。
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孫子善還沒說話,郭業不耐煩的說道:“量你也想不出來什麼好辦法,滾吧!”
孫子善問道:“老師別急,弟子馬上就想出來了,不知百濟獻寶,獻的是什麼寶呀?”
郭業沒好氣的說:“百濟窮鄉僻壤的能有什麼寶物,聽說是寶鎧一副!”
孫子善得意的一笑,把背後的摺扇出來,在胸前搖擺,道:“弟子有三計連環,包老師滿意!”這傢伙這次是把自己當諸葛亮了。
三計連環?
郭業狐疑的看了孫子善一眼,這個廢物點心真有辦法?人不可貌相!於是催促道:“速速講來!”
“第一條叫做打草驚蛇,百濟一僕侍二主的事情,肯定不希望我大唐知曉,老師可以找一個人冒充高句麗使者,與大人談笑甚歡。那百濟使者看到了,害怕事情暴露,必然進退無措!”
郭業想了一下,說到:“此事欠妥,讓人冒充使節的事情,如果宣揚出去,對我大唐的名聲實在不利!你繼續說第二條吧。”
“第二條就是先發制人,百濟使者來獻的是寶凱。我們就讓禮部衙門的甲士全穿上明光鎧,百濟國國小民貧,量他們也沒什麼好鎧甲,看到我們的明光鎧,遠遠不如,估計也不好意思獻了!”
這條計策只能說是中規中矩,郭業又問道:“那第三條呢?”
“第三條就是以勢壓人,大人直接以大義責之,說他攻打新羅的党項城,就是意圖斷絕貢路,就是不把我大唐放在眼裡。”
郭業點點頭道:“嗯,這條也是題中應有之義。這三條計策雖然都很一般,不過三管齊下,不怕那百濟使者不俯首認罪!孫子善,想不到你還有這般才能,爲師以前小看了你呀!”
孫子善不好意思的謙遜道:“這叫愚者千慮必有一得,當不得什麼的,全憑老師的教誨。那個高麗使者的事情怎麼辦?”
郭業沉思了一會兒,說到:“禮部是朝廷重地,出現了假使者的事情,實在是有害朝廷顏面。這樣,我就在我的平陽郡公府中,宴請百濟使者。你也別明言是高句麗的使者,只是暗示他往那邊想就行了,不要讓人抓到把柄。至於冒充的人嗎……”郭業停了一下,接着說道:“就由你孫子善來當。此事如果成了,我包你的前程遠遠超過你父親!”
孫子善兩眼放光,躬身跪倒,道:“謝謝老師栽培!”
郭業說完了,就有點後悔了。因爲孫子善這個傢伙一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麼大一個差事落在這小子身上,總感覺將所有雞蛋扔進一個筐子裡,他的計策萬一不靈光,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