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是要臉先着地,白小竹簡直不敢往下想了,她本能地閉上了眼睛。
一陣天旋地轉後,沒有預想中的劇痛,她悄悄睜開眼睛,看到天還是天,地還是地,天在上,地在下,她把兩隻眼睛都睜開,又吃了一驚。
她竟好端端地站着,一點事也沒有。
少浪劍咳嗽了一聲,悄悄地移開了護在她腰間的手,然後說:“你站着別動。”
他給了白小竹一個堅定的眼神,便向前走去,白小竹本來要發發她的大小姐脾氣,待看清眼前的一切後,頓時把到嘴邊的話又吞嚥了回去。
天空不知何時變得濃黑如墨,剛纔還酷暑難捱,此刻卻寒氣逼人,地還是那塊地,人卻多了六個。
一個面色陰鬱的白臉漢子,整個兒裹在黑黢黢的斗篷裡,縮着脖子,只露一張臉在外。他氣色陰晦,似從墳墓裡爬出來的死屍,眉骨高聳,卻沒有眉毛,詭異的一對朝天鼻,遠遠看去似挖在臉上的兩個黑洞。他的嘴脣是暗沉的醬色,沒有一絲血色。他的眼睛則是詭異的碧藍色,放出邪魅的幽光。
白小竹打了個寒顫,這個人看起來真是無比的邪惡。
在他的左右各有兩名侍者,俱戴着白骷髏面具。四人手持鐵盾、彎刀,披着厚重的玄色衣袍,正虎視眈眈地盯着少浪劍和白小竹。
這五個人都似死屍一般陰晦,看着就讓人不舒服,與之相對的是一個滿臉長毛、容貌似狗的壯碩漢子,雖然長相醜陋,卻是滿臉的喜氣,他提着一柄戰錘,正朝白小竹擠眉弄眼。白小竹看他身上的衣袍甚是眼熟,忽然驚叫道:“是你,你是那個賣瓜的?你怎麼……”
“我怎麼長了這麼一副醜臉,哈哈哈,愚蠢的人,你看清楚了,我是不是人?”狗臉漢子驕傲地捶砸着他的胸脯,他的胸脯寬厚壯碩,捶的咚咚作響,如擂皮鼓。
白小竹把目光轉向少浪劍,眸中帶刺。少浪劍咳了一聲,提醒她說:“不要起內訌。”白小竹也知情勢危急,壓下怒火沒有胡鬧,只低吼了一句:“回頭我再找你算賬。”二人小聲嘀咕之際。狗臉漢子已經跳到了白臉人面前,拱手拜道:“老祖,小的選的這個丫頭,您還滿意嗎?”
白臉嗓子眼裡擠出兩個字:“不錯。”聲音似從古墓棺材裡發出,透着一股子陰森。
“可惜被這小子攪了局,小的擔心跟着小子死磕弄壞了這丫頭的皮囊,故此冒昧請老祖親自出馬。”
“你做的對。”白臉讚許地點點頭,他的目光驟然間變成了詭異的綠色,直勾勾地盯着白小竹。白小竹毫不示弱,也怒視着他,然後她忽然打了個寒噤,清澈的雙眸頓時變得迷茫起來,瞳仁跳閃着縮成了一點,雙目呆滯,竟然魂不守舍地朝那白臉人走去。
少浪劍劈手把她拽了回來,雙手扣住她的雙肩猛地搖晃了幾下。白小竹驟然驚醒過來,驚叫道:“他會攝魂眼,千萬別看他眼睛!”
少浪劍把佩劍塞她手上,捏了捏她的胳膊,低聲叮囑:“等下不論發生了什麼,你都不要管我。”
交代完畢,少浪劍邁步走向狗
臉大漢,嬉笑道:“真是惡狗改不了吃屎,我好心放了你一馬,你卻恩將仇報。”
“放屁,我那叫以退爲進,故意用計穩住你,再請老祖出面收了你。怎麼樣小子,現在束手就擒還來得及。”
“真是執迷不悟。”少浪劍痛心地搖了搖頭,“你自己說你想怎麼死。”
“怎麼死?”狗臉漢子有些爲難,這個問題他從未想過。
少浪劍冷冷一笑,身形驟然暴長,轉眼之間長高了幾倍,唬的那大漢吃驚後退,怒吼着猛揮雙臂,鐵戰錘嗚地一聲,從少浪劍的腰間橫掃了過去,卻纔發現眼前只是對手的虛影,少浪劍的真身已經到了他的身後,正與裹在黑斗篷裡的白臉對峙,他的指間翻轉着一柄精緻的小刀,正直勾勾地盯着白臉的眼。
少浪劍先前猜的沒有錯,黃狗精的背後的確另有高人,在控制着他的一舉一動,這個人就是眼前的白臉。白臉其實不是人,而是一個活了幾百年的屍魅。
狗臉漢子眼珠子骨碌亂轉,當初他跟少浪劍有言在先,他把白臉引來,讓少浪劍和它當面對決,屍魅勝了,他自然有功,少浪劍勝了,他便從此取得了自由身。
左右他都穩操勝券,初一見面時,他見少浪劍舉止鎮定,心裡是傾向於他能獲勝的,爲了不讓白臉起疑,他還配合着少浪劍比劃了兩下子,不過現在,少浪劍如此託大,竟正面跟屍魅對決,黃狗精心裡嘆了口氣,這麼多年,他跟着白臉害人無數,敢跟白臉正面對決的無一例外或慘死,或變成了他的玩偶,他的雙目具有強大的魔力,能控制一切靈物的靈魂。
一聲脆響後,翻轉在少浪劍指間猶如活了一般的小刀悄然跌落在地,他雙目泛白,似木偶般一步一步向白臉走去。
狗臉漢子在心裡默然一嘆,勝負已分,他必須做出抉擇了。他果斷地將目光投向了焦灼不安中的白小竹……
一旁觀戰的白小竹見少浪劍被屍魅控制,頓時大驚失色,暗罵道:“蠢貨,說了別看他眼睛,怎麼就是不聽。”她正要拔劍上前,忽然又記起少浪劍此前囑咐她的話,少浪劍說過無論發生了什麼都不要管他。這是什麼意思,這話聽還是不聽?
她正猶豫不決,狗臉漢子提錘跳到了她的面前,咧嘴一笑:“乖乖的跟我走吧。”白小竹怒不可遏,一聲嬌叱,劈臉就是一劍。狗臉漢子不想她如此生猛,橫錘格擋,錘是重兵器,劍是輕兵器,狗臉漢子這錘乃是純鋼鍛造,甚是沉重,白小竹是女兒身,手中劍十分輕盈,劍錘相交,她的劍直接被崩飛了出去。虎口劇痛,滲出了血,連累着一條胳膊也擡不起來。
狗臉漢子哈哈大笑,伸出狗爪一把拽住了白小竹的胳膊。
啊——
白小竹極具穿透力的嗓音再次響起。
距離白臉只有兩丈遠、雙眸已成空洞白色的少浪劍驟然驚醒,他手一伸,跌落塵土間的小刀蹭地跳了起來,緊緊握在他的手中。
銀弧一道閃過。
白臉身首分離。
空地一聲,天空炸了一個悶雷,凝聚的烏雲霎時煙消雲散,正
午的陽光直射下來,被少浪劍斬下的那顆光溜溜不着一絲毛髮的人頭,在陽光照射下吱吱冒着白煙,迅速變黑枯敗,成了一堆白灰,一陣旋風捲過,白灰漫天飛舞。
與此同時,他佇立不倒的軀體也發出刺鼻的惡臭,冒着黃褐色的霧氣,呼喇喇地倒在地上成了一堆碎骨,碎骨又急速變黑,成灰。
一切皆空,唯有黑斗篷尚還完整無缺。
狗臉大漢見此情景,默默地放開了白小竹的胳膊,並討好地幫她拍去灰塵,撫平衣衫,然後抱歉地一笑,翻了個跟頭,跳進了樹林,轉瞬間便不見了身影。
白小竹愣怔了一下,把牙一咬,提劍追了過去,追了一陣見少浪劍站着沒動,心中生怯忙又退了回來。
她仗劍挪到少浪劍的身後,背靠着背,警惕着那四個戴骷髏面具的侍者,適才陰雲密佈,光線很暗,四人的骷髏面具看着十分瘮人,此刻陽光普照,四人看起來倒像是舞臺上的小丑,着實滑稽可笑。
敵不動,我不動。忙中偷閒,她瞅了眼地上的黑色斗篷,忍不住用劍挑了起來,衣袍裡包裹着白灰頓時彌散開來,白小竹趕緊掩住了口鼻。
她見少浪劍愣着不動,忙也幫他捂住了口鼻。
白灰散去,她發現少浪劍正衝她壞笑,便忙鬆開了手。
白臉雖已灰飛煙滅,那四個侍者卻仍舊筆挺地站着,白小竹緊張了一陣,忽見四人目光呆滯,形如雕塑,便壯着膽子向前刺出一劍。
轟地一聲,一名侍者轟然倒地,身體僵硬的像塊木頭。
在陽光的照耀下,他的身體正在迅速變黑,乾枯,腐敗。
白小竹驚叫一聲,藏到了少浪劍的身後。
“他,他們是屍魅?”
“不,他們只是被屍魅控制的傀儡之物。”
“你是說,他們本來是活人?”
“準確地說是活屍。人死之後魂魄去往幽冥界,肉身在腐敗前被邪魅控制便成了活屍。活屍只是行屍走肉,算不得人,控制他們的邪魅死了,他們也就‘死’了。白臉就是控制他們的屍魅,白臉一死,他們便成了無主之物,你用劍一戳,他們就轟然倒地了”
“白臉不是被你殺了嗎,你爲何還站着發呆?難道你想控制他們?”
“白臉他……的確是很該死。”少浪劍本意想說屍魅白臉究竟死沒死,他也拿不準,屍魅是很強大的存在,本不該這樣輕易死去,但因擔心白小竹再受驚嚇,就忍住沒說。他朝白小竹笑了笑,渾然不覺自己的神情有些詭異。
“你,你,你怎麼懂這麼多,你究竟是什麼人?”
白小竹吃驚地向後退了一步,秀眉擰成了一個疙瘩。
“因爲我就是屍魅!”
少浪劍忽然一翻白眼,張牙舞爪地朝白小竹撲去,嚇得白小竹哇地一聲大叫。
“……哈哈哈。”少浪劍縱聲大笑起來。
“我打你,打你,打死你!”白小竹的粉拳噼裡啪啦打了過來,少浪劍站着不動讓她打了兩拳,這丫頭臉上兇,手上卻並沒怎麼用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