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王朝覆滅後,扶余伯以前朝遺老自居,據海島而反大陸,侵略南州、洪州,甚至一度溯江而上侵犯真龍朝的腹心洛州。真龍朝屢次征討都無功而返,彼此爭鬥持續了兩百年。後來是公野望的曾祖父公野淼巧施離間計,哄騙扶余伯的孫子弒祖自立,再拉一派打一派,待其實力削弱猝然發難,終於一舉成功。
這也是公野淼一生中最可稱道的功績。
自那以後,真龍朝以扶余島的扶余城爲中心,將周邊上千個小島歸在一起設立扶余郡,歸屬南州。
“這裡就是扶余島,比我想象中的要繁華。”
經過二十天的海上顛簸,少浪劍、白小竹終於到達目的地,一個無比混亂的海港城市,這座城市最大的特點是人多,其次是髒、亂。
“沒辦法,白日將盡,天降永夜。中土有錢有勢的人都把家眷遷到這來,這座城本來只有兩萬人口,這一下子直接奔二十萬去了,就這還在源源不斷地涌過來,簡直人滿爲患。”船老大簡單介紹了扶余島的情況後就向少浪劍告辭了。
永夜將至,他現在生意好的爆棚,忙的不可開交。
因爲外來人口的大量涌入,扶余島各方面資源都變得緊張起來,土地、房屋、糧食,甚至淡水。
“物價太高了,別說買房買地了,就是租房都租不起呀,怎麼辦嘛。”
白小竹一輩子不知道錢的概念,至此方纔明白錢可真是個好東西,沒有錢簡直寸步難行。
扶余島不過海外一個小島,若非這場大劫根本不被人關注,這裡的人不識金票、銀票爲何物,珠寶之類的價值不好估算,故也不能流通,只有金銀纔是錢。少浪劍的身上只帶了二十塊金餅、三十塊銀錠以及一些散碎的銀兩。擱在以前這些錢就算是在中京城也勉強能買間房了,但是到了扶余島後,他忽然發現自己成了叫花子,這裡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錢,金餅、銀錠、銀餅、銅錢,簡直是要多少有多少,乃至中土已經極其罕見的金錠,少浪劍也在一日之間見過好幾回。
幾次碰壁之後,他們僱請的搬運行李的小廝有些不耐煩了,不客氣地說道:“就兩位這身家也敢來扶余島,我看二位怕是來錯了地方,或者你們應該去南扶島。”
二人懵懂:“那是什麼地方。”
小廝眼珠子一轉:“那地方距此三十里,南望就是扶余城,故曰南扶島。其島地方風景秀麗,有山有水,還有溫泉,着實是個好地方。只因沒有市鎮,有些冷清,故而去的人少。不過地價是真便宜,一塊金餅就能買五畝地了,若是碰到犄角旮旯,那就更是造化了!怎樣二位,若有興趣,提攜小的做箇中介,也賺個湯水錢。”
白小竹叫道:“不錯,不錯,我們去,我們就去那。”
少浪劍把小廝拉到一邊,問道:“這麼好的地方,爲何人跡罕至?僅僅只因沒有市鎮冷清了點?”小廝見哄不過,便尷尬地笑了笑說:“我說笑呢,你們別當真。”說罷趕緊走了。
白小竹道:“這個人可真怪,說了又不說完,什麼意思嘛。”卻挽着少浪劍的手道:“那我們自己過去,就我們倆,安安靜靜的過日子。”
當即去找了一個本地的船工,提出要去南扶島。船工先是不肯去,軟磨硬泡,又看在錢的份上,這才勉強答應,卻提出一個條件,明日一早出發。
白小竹十分不解,嘀咕道:“這裡的人都好奇怪,這明明天還亮着,又只有三十里,打個來回也來得及吃晚飯吧。”
少浪劍淡淡一笑:“化外之地,民多懶惰,你看看,這麼多人涌過來,若是擱在南州,商家早使盡渾身解數,大發橫財了,他們倒好,只知道蓋兩間破房子出租掙錢,沒有銀櫃,沒有金票、銀票,連炒地皮都不會,一地一風俗,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沒辦法的。”
在一間既破又貴的的小客棧住下,二人閒着無聊去海邊遊玩。臨海有一條街道,兩邊都是賣海鮮的漁民,也有炮製海鮮的商販,雖然價格貴的離譜,但味道着實不錯,因而吸引了很多遊人。
白小竹自幼在博浪海邊長大,博浪海很大很大,大的無邊無際,故而以“海”命名,但實際上那只是一個淡水湖,湖中魚蝦鱉蟹衆多,卻與海鮮不同。
二人選定一個攤子,叫了一堆海鮮,正吃的高興,冷不丁見左右之人都向海邊涌去,有人連聲尖叫:“不得了,又來了,又來了!”白小竹見有熱鬧看,立即丟了手中大龍蝦,把油乎乎的手往少浪劍身上蹭蹭,混在人羣中涌了過去。
距離岸邊二十丈遠的海面上顯出一道道奇異的波紋,自東向西,自西向東,如一羣兵士在按既定線路巡邏,又嘩啦啦的弄出很大的聲響,似有什麼東西隨時跳出來一樣。
“是魚嗎?”白小竹有些驚恐,下意識地朝身旁一人靠去。美人主動入懷,那人樂的眉花眼笑,胖臉笑成一朵花,想伸手環住這個自投羅網的美人,又有些不敢,舔了下舌頭賣弄道:“姑娘是新來的吧,這不是魚,這是鮫人的邏卒,在這巡邏呢。”
白小竹轉身看了看他,迷惑地說:“你不
是阿浪,我的阿浪呢?”
她張目四顧時,那漢子動了邪念,胖臉上油光光的滿是紅光,卻叫道:“姑娘,跟兄弟走散啦?不要緊,去我的鋪子裡吧,我的鋪子有很多好吃的,牀也很大呢。”
少浪劍清理了身上的油污後就去搜尋白小竹,卻見黑壓壓的盡是人頭,並不知白小竹在哪,正着急間,冷不丁聽得一聲慘叫,循聲望去,卻見一羣漢子正情緒激動地揮舞着拳頭叫囂着要打什麼人。
叫囂要打人的沒打着人,反而被別人一個個扔了出來,離地三四丈,身體拋閃在半空,表情猙獰,鬼哭狼嚎。
四衆爲了躲避他們,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混亂。
推搡、踩踏,哭爹叫娘,咒罵哀嚎。
“阿浪,我是不是幹了件大壞事啊?”
“沒有,是他們咎由自取。”
“可是,很多人被踩傷,我於心不忍啊。”
“沒事的,沒事的,那個想佔你便宜的傢伙是個土豪,他真的有間鋪子耶,而且很大,我想他們會找到他家討要醫藥費的。”
“可是我仍然覺得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你說我出手是不是太重了?”
“沒有,不就打斷他兩根肋骨嘛,頂多吐幾斤血,想死哪那麼容易。別多想了,早點睡吧。”
哄白小竹睡着後,少浪劍悄悄出了趟門,把隨身攜帶的金銀分了一半給那些無辜受傷的觀衆。
土豪的確有錢,但土豪也不好惹啊。
二日一早,二人帶上行李找到船工。
船工傲嬌地瞅着白小竹,目光最後鎖定在她平坦無垠的胸前,撇撇嘴,向少浪劍說道:“我只管把人送到,其他的我可不管,想好了就走,不走,定金我也不退了。”
白小竹喝道:“你哪那麼多廢話,走。”
三十里不遠,船工人雖嘴賤,手藝還不錯,瞬間到達,在一處沙灘上停泊。
攝於白小竹的淫威,船工沒敢再自作聰明多囉嗦,幫着少浪劍把行李歇下後,急匆匆地走了。
白小竹不滿意地瞪了他一眼,咕噥道:“走這麼快,島上有鬼,還是趕着去投胎。”
這話剛說過,人已經在海上的船工突然大叫道:“姑娘,聽我一句勸,晚上沒事別出門,這島上有鬼!哇哈哈哈哈。”
恐嚇的效果有限,白小竹破口罵道:“鬼你個頭,我看你就是個鬼。”
南扶島上一派自然風貌,僅有的一處漁村也早就廢棄了。二人嗓子喊啞了也不見一個人迴應,白小竹高興起來:“沒人正好,連買地的錢都省了。”
少浪劍卻搖了搖頭,這島距離扶余城這麼近,景色也不錯,卻沒有一個人住,你能說它沒古怪?也許那個嘴賤的船工說的對,島上真有不乾淨的東西。不過轉念又想,既來之則安之,多不過有幾個魑魅魍魎,修真之人還怕這個?
除去這份擔憂,南扶島的確是個很好的地方。
滿眼濃郁蒼翠,小溪潺潺,沙明水淨,藍天白雲,是隱居的好所在。
白小竹立即高興起來,在沙灘上又跑又跳,興奮的像個孩子。
少浪劍的眼裡除了看到沙灘、陽光,還有未來生活的不易,他沒有打攪白小竹的興致,而是獨自在臨海的山坡上轉了轉,定了一處避風的山凹,把行李搬了過來,他決定在此安營紮寨。
神精鐵劍化爲斧頭,斬斷松木,很快搭起了一個漂亮的帳篷。
籌建木屋需要時間,這座帳篷就是他們臨時的家,扶余島地近赤炎海,氣候溫暖,雖然已是寒冬,卻還不覺得十分冷。
一個下午少浪劍都忙着砍柴,到黃昏日落時,已經堆起了一個高高的柴垛。
白小竹瘋夠了就在沙灘上香噴噴地睡了一覺,此刻精神旺盛,把劍當成魚叉在海里叉了兩條魚,得意的哈哈大笑。一時用絲絛穿了腮,得勝而歸。見少浪劍砍了這麼多柴,笑道:“滿眼都是青山,你擔心沒柴燒嗎,也不陪我玩。”
少浪劍道:“大小姐,這世界除了陽光和睡覺,還要吃飯。你負責玩,我負責其他,這不很公平嗎?”
白小竹抿嘴笑道:“看你說的這麼真誠,我也只好委屈一下,都依你吧。”把魚遞給少浪劍後又道:“我渾身黏糊糊的好難受,哪裡可以洗澡。”少浪劍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山凹:“那裡有個溫泉,水溫正合適。”
聽說有溫泉,白小竹兩眼冒光,哼着歌兒把帶來的包袱解開,挑了兩件最好看的衣裳,奔着溫泉去了。
少浪劍升了火,本來還想把晚飯做了,想了想,還是去了水潭邊。
白小竹已經坐在水潭裡洗澡了,少浪劍說的這個溫泉其實水溫並不高,只是略有地溫不顯得那麼冰寒刺骨罷了。白小竹鍛身已有根基,這點涼也耐得。
見少浪劍來,她趕緊躲入水中,雙手摟胸叫道:“不許偷看,滾開。”
少浪劍道:“別自作多情,誰要偷看你,我是看看有沒有別人偷看。”白小竹一陣緊張,四顧無人後,跳着笑道:“大色鬼,除了你,哪有人偷看。把臉背過去,快。”
一面潑水,一面大吵,少浪劍無奈只得把臉轉過去。
白小竹一面哼着歌,一面慢悠悠地搓揉着肌膚,她不擔心少浪劍偷看,真要看也沒什麼,她甚至還期盼着那個古板的傢伙能回過頭來看看她呢。
閒坐無
聊,少浪劍把鞋子脫下來磕了磕土,冷不丁耳朵裡傳來一陣異響,急忙回頭,白小竹已經尖叫起來。
一個灰白色的骷髏頭,順着溪水流進了水潭,就在白小竹的不遠處打着旋兒。白小竹一躍而起,躲在了少浪劍的身後。少浪劍抓起她的衣裳塞給她,將她攔在身後,一隻手按在了神精鐵劍上。
以神識關照四周,四周並無異常情況,再向水潭裡瞅了瞅,一時笑道:“不要怕,是一個小獸的頭骨,小獸沒有墳塋,骨頭亂扔,實在不像話。”
白小竹也看清那是一個類似山猴的什麼動物的頭骨,業已朽壞,一時心下稍安。
“沒事了,走吧。”少浪劍輕描淡寫道,他看到了另外一些不好讓白小竹知道的東西,所以急着把她哄走。
然後,他看到了她半**的身體。
“你……”
“轉過頭去。”白小竹眼睛裡能殺出刀子。
“又不管我的事,這麼久了,誰讓你還不穿衣裳……”
一聲慘叫後,少浪劍跌入水中,白小竹手忙腳亂地穿上衣裙,向在水中假裝掙扎的少浪劍吩咐道:“明早你把這周圍三裡之內的樹全砍了,禽獸全部驅逐,一隻螞蟻都不準留下。還有,類似的事我不希望再次發生。還有,你下次再敢偷窺我洗澡,我就剜了你的眼。”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現在我正在溺水了,你就忍心見死不救?”
白小竹彎腰從地上撿了根草棒扔下水:“你自救吧。”
少浪劍溼淋淋地回到帳篷時,白小竹正在烤魚,烤的糊裡吧唧,怨氣十足地說:“這裡的魚怎麼回事,一烤就糊,還讓不讓人吃了。”
少浪劍不敢說話,只是默默地往火堆裡添柴。
白小竹冷目如電:“爲何不說話,你偷看我洗澡倒有理了。”
少浪劍哪敢應答,頭低的更很了。白小竹把烤糊的魚往火裡一扔,大喝一聲:“你什麼意思,倒是我的錯了?我白某人**不穿衣裳勾引你是不是?”
少浪劍忙賠笑道:“怎麼會呢,我對姑娘你的敬意猶如高山仰止,崇敬的完全不知道如何表達,您根本無須任何勾引,我已經上當啦。”
白小竹喝道:“油嘴滑舌,我都被你氣糊塗了,魚也烤糊了。我餓了,晚上吃什麼。”
少浪劍道:“晚餐很豐富,你稍等。”
隨身攜帶的行李裡有許多從扶余城採購來的食材,足夠一個月的食用。此刻這些食材大部分就在帳篷裡,少浪劍之所以要出來,是因爲他看到了一些不宜讓白小竹知道的東西。
帳篷外,清冷的月光下站着一個人,一襲長袍,長髮披散,黑洞洞的一張臉,五官不明。他就安靜地站在那,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只是定定地望着帳篷。
少浪劍的身上驟然間紫光大作,神精鐵劍熒光泛彩,奪人雙目。
那人影一晃即逝,再沒有出現。
取了食材回到帳篷,剩下的時間兩個人一起準備晚飯。
白小竹現在精神旺盛,興致很高,將少浪劍驅趕去鋪牀疊被,她親自下廚做飯,雖然做的很一般,但少浪劍還是搜腸刮肚用盡了讚美之詞以表彰她的豐功偉績。
飯後一起到沙灘上走了走,這海島除了海風海浪,卻是什麼聲音都沒有,這種詭異的反常,白小竹絲毫沒有察覺,她現在正沉浸在這難得的寧謐中,整個人都醉了。
夜漸深,寒風刺骨,少浪劍好勸歹勸才把白小竹帶回帳篷。帳篷只有一頂,兩副鋪蓋並排放在一起,各睡各的。
白小竹很快就拱到少浪劍的身邊,理由是外面海浪聲像野獸的嚎叫,她心裡害怕。
她把一條胳膊壓在少浪劍的胸前,喃喃問道:“阿浪,我們這樣算夫妻嗎?”
少浪劍道:“算吧,但我總覺得沒經人家父母同意就把人家女兒拐走,十分的不道德,你不要用這麼驚訝的表情望着我,我就是這麼高尚。”白小竹在他的胸口重重地拍了三掌:“算你聰明,你若真敢對我有什麼不規矩,我一定饒不了你。”少浪劍揉着心口喘息的時候,她卻又幽幽地說:“可是阿浪,這樣對你並不公平,這難道不是一種很殘酷的折磨嗎?”
少浪劍摸到她的手,緊緊握住:“我是這樣想的,等避過這陣子風頭,我們就回中土,去見你父母,說服他們把你嫁給我。你意下如何?”
白小竹道:“那他們如果不答應呢。”
少浪劍很自信地說:“他們有什麼理由不答應,我少浪劍配不上你嗎?”
“不是這個意思,我現在是欽犯,我們白家怎麼會讓我連累你呢。”
少浪劍的心情有些沉重,這件事的確不好辦,如果殺害柏妳的兇手遲遲找不到,白小竹頭上扣着的這頂欽犯的帽子就摘不下來,那他們的將來又在哪?
“車到山前必有路,一定會有辦法的。實在不行我就帶你私奔吧。”
白小竹高興地在他胳膊上連啄了三下,說:“睡覺。”
說聲睡覺,立即就響起了微微的鼾聲。
少浪劍拍了她兩下不見迴應,就輕輕地移開她的胳膊,給她蓋好被褥,躡手躡腳地走出了帳篷。
冷月不明,繁星點點,海島的夜景別有一番風味。
只是少浪劍現在出來可不是來看夜景的,有一件很急迫的事必須馬上去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