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白府正是下午的未正時分。此間因着天已開始漸熱,宅府院裡的人又多是閒着,自然是把這時間拿來休憩,就是婆子丫頭們也慣是跟着小睡了的。所以蘇悅兒回到院裡,略略擦抹了塵土,取了麪皮,便吩咐着大家都去歇着。只是她並未把那麪皮還給紅綾,倒說着自己覺得好玩,硬在紅綾捨不得的眼神裡給扣下了。
打發了人去她回了內堂,紅玉和翠兒並着秋蘭三個,以爲奶奶辛苦了一早上,便打算給她捶腿捏腳,可蘇悅兒還有事辦,便說自己不乏,叫她們都各自回去睡着。
紅玉開口把翠兒和秋蘭都打發了睡去,只自己縮在外間拿着個繡棚子毫無睏意的繡起圖案來,看的蘇悅兒幾次都想趁機翻窗溜出去,又怕出了岔子。思來想去後,乾脆去牀下摸出了梭子飛刀藏在身上,纔去了外間說自己不困要去院子裡轉轉,便帶着紅玉一個就在小院裡溜達。
四月的天,大正午的談不上熱也絕不涼快,又因着多日來並未下雨,天竟有些悶氣。紅玉陪着蘇悅兒瞎轉了一氣腦門上就沁了汗。蘇悅兒瞧着差不多了,就坐在了竹林外的亭子裡說到:“這裡景色倒不錯,坐着歇歇也是好的。誒,紅玉,你去我房裡把條案上那本《山國圖志》拿來,再帶壺清茶來,也別叫那許多的人來伺候,就咱們兩個清靜些,你若願意,帶上你的刺繡都成。”
紅玉聽了吩咐只當蘇悅兒突然來了興致,自然是返身回去拿書提水,而蘇悅兒則動作迅速的摸進了竹林,先是找了一顆直徑大約三釐米的竹子,將其拉彎,用飛刀削取了其上的一小節,另外又順着枝杈,取了旁支一根中的一節,其直徑也就大約五毫米的樣子。
各取了一節後,鬆了竹枝,她便在竹林裡以極快的速度削去了邊角,而後塞入了袖袋,臨出竹林的時候,又瞧到地上有許多的新竹筍芽,便乾脆拿刀劃了兩片筍衣下來,趁着還鬆軟能捲起,便順手卷了塞進了竹筒裡裝好,放在袖袋裡回到了小亭子。
才進亭子,紅玉便提着水壺,夾着繡棚子,捧着茶杯拿着書籍的走了過來,張口便是一句:“奶奶怎的從竹林裡出來,也不怕有什麼蟲子的落了身。”
蘇悅兒心道她眼尖,伸手接了東西隨意的擺在石桌上開了口:“我這裡站着瞧看那竹林裡的光被打散成一道道的,便覺得挺美的,就進去瞧了瞧。蟲子倒是沒瞧見,就覺得站在裡面呼吸起來不錯,以後啊,倒不如在竹林裡蓋個亭子,估計會更舒坦。”
“奶奶有心只管說給吳管家,他會去和老太太請示的。您這是房院裡的事,用不着官中的銀兩,一般都是準的,沒妨礙。等過些日子弄起來了,您要喜歡,奴婢天天陪着你坐裡面。”紅玉說着已經沏了茶,將書也捧到了蘇悅兒的面前。
“得了吧,我也就是那麼一說,我才進白家幾天啊,就鬧着蓋東西,不合適!”蘇悅兒順手接過,讓紅玉坐在一邊繡東西,她便裝模作樣的翻看起書來。
書是一頁一頁的翻,她根本沒看進去一個字,腦中只思想着晚上行動的每一個步驟,周而復始的推算可能出現的各種意外。沒辦法,她遇到意外的機率總是大於沒有意外的。
就這麼着耗費了大約一個時辰,日頭已經有些偏了。蘇悅兒估摸着差不多也快五點的樣子,便起身說回去,卻故意的走了半道說到:“我去後院那邊坐坐,你先去老太太那邊瞧問下,看看大爺有沒可能回來用飯,若是回來的就一併準備了吧!稍後,我就回來,咱們去老太太那邊伺候。”
紅玉應了聲,收拾了東西自己回屋。後院那種毒物橫行的地方,她也沒膽子去的,只心中道着奶奶和大爺也算天生一對,便默默的去了。
蘇悅兒壓着興奮裝作一臉無聊的出了院子,並未去往後院,而是先去了外院,外院是大房這邊配給下人的院子,四紅便住在這裡。她一進園就看見紅光正在磨石上磨針,而旁邊,其他三紅也在幫忙,有幫掰針的,有幫打磨的,還有專門給遞針的。
“奶奶,您怎麼親自來了?”紅光瞧見蘇悅兒趕緊停手行禮,其他三個也都放了手裡的活。
“沒事,你們忙你們的,我就過來瞧瞧,可弄了多少了?”蘇悅兒說着便到了跟前,拿了幾個打磨好的看。
“一個人本也弄不了多少,可他們幫着我,如今也差不多弄好了百來個,您看看可合用?”紅光說着指了眼前的一堆。
蘇悅兒點點頭,又問道:“我叫你做的夾子呢?”
紅光從一邊拖出一個匣子,從中拿了蘇悅兒要的夾子出來。這東西說是夾子,其實是鑷子,但蘇悅兒爲了好和紅光溝通便說的是夾子。她拿着那夾子,夾了夾針,感覺很好用,便滿意的笑了。當下也不管他們四個在跟前,就把竹筒給摸了出來,取出來筍衣便是用夾子撥着,裝了大約一半的量進去。而後塞好,便裝了袖袋裡:“繼續做,做好了也不用給我送來,我自會找你拿的。”說完便走了,倒是紅綾新奇衝着紅光說到:“你再做個那樣的夾子給我唄,要長點的,我覺得這東西拿來偷東西挺不錯的!”
……
蘇悅兒轉頭去了後院,正有幾個打掃的婆子在那裡閒聊,見她便是問安,等她進去了,便湊在一起將議論的話題由大奶奶的嫁妝變成了大奶奶的膽子。蘇悅兒沒功夫理會這些婆子八卦,入了院,她便找燕子。
燕子聞聲開了門,便衝蘇悅兒一笑:“奶奶您來了啊!大黑剛剛蛻完皮了!你快進來瞧,我將才收了一個整呢!”說着興奮不已的跑到了屋裡的桌前,正是一張整的蛇蛻捲了一半。
蛇蛻是蛇脫下的角質層,剛脫下的角質層因爲還帶着粘液,溼潤鬆軟便於摺疊,一旦壓扁卷實了,日後買賣時打開也是完整無缺利於保存的。
蘇悅兒一瞧那蛇蛻,兩眼直放光:“好傢伙,這麼大一條,蛻的還真乾淨。”
燕子一臉的欣喜:“還是奶奶有法子!您叫奴婢找人修個池子,昨個晚上就弄好了,竹林那邊也依照您的意思,弄了些樹段枯枝還有沙石的,今箇中午大黑就在池子裡泡夠了,去了竹林邊,恰恰蹭着那樹段,蛻下了一個整張,要是奴婢知道這法子,估摸着早先前面的也不必碎的到處都是了!”
“行了,別貪心了,有這麼一截整的知足了吧!誒大黑呢?我去瞧瞧!”蘇悅兒有些想去看看這個大黑,對於過山標這個詞彙,她清楚的知道大黑將是一隻眼鏡王蛇,所以她很想近距離的見識一下這種蛇,畢竟以前她也在山林裡穿梭過,但現代的破壞與污染,使得這種蛇很少能在現代的國家叢林裡見到,不得不算是她的一種遺憾。
“它啊,蛻了皮就爬牆去了後面的林地,也許要吃飽了纔回來吧,畢竟這院子裡的蛇可不能拿來餵它,它也是知道的。”燕子說着便又去卷蛇蛻,待卷好了收起來了,正要說話呢,卻感覺到脖子一痛,人便倒了地。
蘇悅兒縮了手,把人抱上了牀一放,便出了屋。當在一片籠簍裡找到那隻金蟾時,她滿臉都是得意的笑。蹲在一邊,她把竹筒拿了出來,倒出了大約十來根的針後,她先把一片筍衣放在地上,又用另一片筍衣包了手,繼而她隔着籠子按住了那隻金蟾,以鑷子鑷起了針開始在金蟾的背上蹭啊刮啊,然後把沾了毒液的針小心的放在了筍衣裡。她這麼的周而復始的折騰了一會,終於把十幾個小針頭都塗上了毒液,這才放了金蟾,用兩邊筍衣一包,小心的把十來只毒針都包好,放進了竹筒裡,而後才把剩下的小針都裝回了竹筒裡,塞好,這才放回袖袋。而後她又回到燕子的屋內,翻了半天找到一個空的瓷瓶,便摸出了飛刀,來到一堆蛇簍前仔細觀察,而後挑中一隻有劇毒的銀環蛇,用一旁的鐵鉤鉤了它出來,捏住它的腦袋,以刀刃壓迫它的毒牙,逼着它往茶杯裡噴了些許毒液,才把人家給放回了簍裡,繼而把毒液裝進了瓷瓶,再把那裝過毒液的茶杯給直接扔到了院牆外,然後也不管燕子,只裝着準備好的東西回了院落主屋。
她耽擱了這麼一氣,紅玉早都回來備好了定省時穿的衣袍,瞧見她便迎上來要給她換。蘇悅兒急忙道了一聲別動,推說自己剛纔和毒物靠的太近,身上有可能沾了毒,便自己去了淨房給脫換了下來,卻是趁此把一應的東西都直接藏在了淨房內,而後纔出來洗了洗,換了衣裳詢問起大爺如何,當得知大爺發了一天呆,這會還在老太太那發癡的時候,她便衝紅玉說到:“那大爺今晚還回來用餐不?”
“問了的,大爺自己說回來用的,只是說了這句又不理人了。”
“是這樣啊,紅玉去眉夫人那裡知會一聲,叫她備下大爺的飯菜,今晚大爺還去她那邊……”
“啊?還去?”紅玉以爲自己聽錯了,可蘇悅兒卻看着她笑到:“是,還去。不過你要打招呼,叫她那邊自己有點分寸,別再違了規矩叫大家都難做。”說着她擡了手:“我這手還沒好呢,讓大爺就先去那邊呆幾天吧!”
紅玉無奈只好應了,臉上卻不大高興,蘇悅兒瞧着也只能裝沒看見,心說:我不把大爺給挪出去,我晚上還怎麼行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