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的園裡,此時說書者已去,酒席也漸漸進入尾聲。
蘇悅兒拉着收拾乾淨的大爺落座,吃了點東西,人便起身客氣的招呼大家前往隔壁的場院,因爲那裡已經搭起了戲臺。而糉子和瓜果也早已擺放在那邊備好了。
衆人說笑着懶散而去,蘇悅兒扯着二奶奶一道迎送,當迎送到城主夫人跟前時,她小聲的說了一句:“看到二折的時候,還請夫人藉口出來片刻,我身邊的丫頭會帶您到事廳裡說點事!”說着她指了下身邊的翠兒,那城主夫人,輕點了頭,便去了隔壁院落。
蘇夫人這會也起身拉着蘇星痕往蘇悅兒身邊來,蘇星痕似乎極其不喜歡在衆人前被自己的孃親扯着,不斷的甩着袖子,撇着嘴。
“月兒,今日裡什麼戲?你可要給娘找個好位置!”蘇夫人說着眼掃到的是剛離去的城主夫人:“你可不能讓你娘我縮在角上坐着。”
蘇悅兒一笑:“娘,這處戲,你怕是看不得,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說。”
蘇夫人一愣,蘇悅兒卻對她便宜爹說到:“爹,您帶着星痕過去吧,我瞧着您有意想讓星痕多接觸一些文人,說來今個府上董大人也是帶着他兒子來,上次的事,人家也多有擔待,你該帶着星痕去熟絡一二,將來星痕上京讀書,若是能和他家的少爺一路作伴也是不錯的。”
蘇老爺一聽當下點頭,二話不說扯上蘇星痕就要走,當下的蘇悅兒便安排了紅玉前去領路安置。
蘇夫人聽得這個,臉上頗有關切之色,也想跟去,蘇悅兒抓了她的胳膊一攙:“娘”
田氏有些不耐煩:“啥事啊,要把我拽着,還重要,重要的大過你弟弟的前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的毛病,我不盯着他不成!”
你不盯着還好些!蘇悅兒心裡嘆氣,臉上卻賠着笑,壓低了聲音的說到:“很重要的事,重要到不僅是弟弟的將來,也關係着蘇家的將來!”
這麼一句話,田氏的面色變得正經:“什麼事?”
“娘先跟着鶯兒在這裡等我,我那邊招呼一圈了就過來說給你知!”當下的她把自己的娘交給了鶯兒,人帶着秋蘭去了隔壁院子招呼。
“她要和我說啥?”田氏一時迷糊問着鶯兒,鶯兒只管捧上瓜果:“奶奶的事,奴婢不知。”
蘇悅兒帶着秋蘭在院裡招呼了一圈,帶開鑼唱起了,她便半着秋蘭往園中回,在路上她才低聲問着秋蘭:“你是怎麼和雲兒一路的?我不是招呼你不用做事的嘛!”
秋蘭眨眨眼:“小姐,不是您叫人來喊我帶二小姐去換套頭面的嘛!”
蘇悅兒聞言站住:“我叫人?我叫的誰,怎麼說的?”
“是院子裡的丫頭,不是很熟相,但是說的是您說凌少爺來了,免得二小姐人前寒磣叫奴婢給置換一套好的頭面……”秋蘭說着反應過來:“難道你沒差人?”
蘇悅兒點點頭:“你覺得我招呼那些賓客如此忙碌的還有功夫差遣你做這個?”
秋蘭頓住一時無言,蘇悅兒卻是眼一轉,拉了秋蘭說到:“這次你的大意可害了我妹子,若是她出了事,我可只有從你身上討了!”
秋蘭嚇得腿便軟了,直接就往地上跪:“小姐,小姐,奴婢真的沒注意,奴婢不是有意的……”
蘇悅兒蹲在她的身前看着她輕輕用手按住她的嘴:“你要不想被這事牽連,那就要按我說的做!事情要是掩蓋的過去,一切都安安穩穩的,我就不和你計較,要不然,你該知道大戶人家是如何處理那些惹事犯錯的丫頭的。”
秋蘭聞言一愣,隨即點頭如搗蒜:“是是,奴婢知道!”說着竟是哭腔已顯。
蘇悅兒點點頭,當下對着她耳語交代,秋蘭便是一個勁的答應着:“是,是……”
……
田氏不耐煩的吃下最後一顆花生,就要起身的時候,終於看到了蘇悅兒帶了秋蘭到了跟前,剛要問話,就看見蘇悅兒對着鶯兒擺了手,當下的鶯兒乖乖的退去了。
“你要和我說什麼?”田氏看了看蘇悅兒又看向秋蘭,她注意到秋蘭一臉的惶惶。
蘇悅兒拉着她坐到散掉的席宴一角,掃了下週圍才說到:“娘,我給你說兩件事,你聽到了,一不要大驚小怪,二不要喳喳呼呼。可好?”
田氏對這兩個詞彙很不悅,撤了嘴:“你就這麼看你娘我?”
蘇悅兒不理她,只問道:“可好?”
田氏頓了下,拉着臉的點了頭。
“第一件是,關於我妹子云兒的,您和爹給她定了凌家少爺爲夫,但那人是個什麼人品,我想你們也很清楚。說不得又是爲了我弟弟的前途,又或是爹和那老將軍有什麼舊識的情分吧,要不然人家一個堂堂的鎮國公的兒子也未必肯娶我們這個破落的名門……”
“什麼破落,之前是破落,可現在不是,我告訴你,白家給的莊子還完債還有結餘,再說了,這個事你可冤枉我,我可不是爲了星痕纔去吧啦的,這真是的你爹和人家鎮國公有交情……”田氏一說到這個就眉飛色舞,但蘇悅兒立刻打斷了她:“今晚出了件事,大家都知道的是我妹子她不小心落水掉進了池子裡,可是她好好的如何能掉進池子?”
田氏的眼一瞪,剛要說話,蘇悅兒又說到:“你可能無法想象,她差點被凌少爺給強佔了……”
“什麼?”田氏激動的當下就站了起來,蘇悅兒迅速的扯了她坐下:“安靜的聽!”
蘇悅兒這一聲說的幾乎是命令,口氣生硬不說也很冰冷,當即就把田氏給喝住。蘇悅兒撇了下嘴繼續說到:“不過妹子算是吉人夭相,幸好被大爺給救下了,但是救下的時候,已經被凌少扒了個精光,上下赤條條……”
田氏的眼皮幾乎往上翻,蘇悅兒立刻捏了她的頸骨一下,她清醒的看着蘇悅兒很遺憾的沒能昏過去。
“你,你的意思難道你妹子她……”
“她只是被看光了,還沒失身。“蘇悅兒說着注意到田氏的神情幾變,忙又說到:“那凌少被大爺一拳打昏在地了。”
“這…”田氏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若是被凌少爺已經強佔,反正是要嫁到他家去的人,她這個做孃的還能裝不知道,但是現在的問題是,強佔沒成,但她等於又被別個男人看光,按照道理來言,她這個二女兒卻只能自失了身份……
“她不僅被大爺看到,也被三爺和二爺看到了。”蘇悅兒再補一句,田氏的嗓子裡抽了個隔出來,人的眼睛又往上翻,於是蘇悅兒只得對着她的人中掐了一把,於是田氏滿眼淚花的看着她:“難道,難道我家雲兒要給大爺做妾?”
蘇悅兒搖搖頭:“不成的!我不答應!”
“可你妹子都被大爺給……”
“又不是被大爺一個看了,她還被三爺給抱了呢!”蘇悅兒說完立刻補充到:“我要告訴你的第二件事就是,白家三爺不日將隨悅王入南境,先做商行買辦內抽各商隊商行的稅錢,繼而入仕爲官,三年五載後,白家要多一個至少是四品的大員。”
蘇悅兒說完便安靜地等着田氏的表現,田氏不負她所望,在愣了愣後,立刻興奮的言道:“你的意思是,他要做大官?”
蘇悅兒點點頭:“是啊,雖然鎮國公的兒子是不錯,但這個名號又不世襲,而且雲兒嫁給他,只怕也是被欺負的命,何況現在,又發生了這種事……”
“可是把雲兒給三爺做妾……他能答應嗎?他不是要娶城主的千金嘛!”田氏憂心不已:“這不是和城主一家結怨嘛,要不,反正都是陵少爺惹出來的事,要不就當不知道,讓他們成親不就完了?”
“當不知道?”蘇悅兒一笑:“你當這事壓的過去?那凌少是什麼人?就算今日裡不說,他日娶了雲兒,再誣陷她和白家人有私情,到時先不說雲兒死活,蘇家的臉放哪裡?星痕只怕都不好出去擡頭見人……”
蘇悅兒一提星襄,田氏立刻啥也不顧了:“那,那你說怎麼辦?三爺要肯啊!”
“三爺當然要肯,是他叫秋蘭把雲兒喚到池塘邊說有話和她說的,只是沒想到半路殺出來了個凌少爺意圖不軌,結果發生了偏差了罷了!”蘇悅兒說完,田氏再愣:“啥,白三爺喊秋蘭帶雲兒去?”說着擡眼看秋蘭。
秋蘭立刻點頭:‘’是,是真的,三爺喊的,說,說有些話想和二小姐說,叫我去帶她來,說只要我肯把二小姐帶到池塘邊,他就賞我十兩銀子。我是個奴婢只有聽差的份,他就是不給,我也只有應啊,我就去找的二小姐說的是小姐要給她換套頭面,把她哄騙到了池塘邊。”
“然後呢?”田氏問的幾乎屏住了呼吸。
“然後三爺還沒出來,那凌少爺就出來了,一把將我推進了池塘,捂着二小姐的嘴,抱着人跑了……”秋蘭說完縮着脖子小心翼翼的杵着,蘇悅兒讚賞的看了她一眼,擺了手:“你先到邊上去!”
秋蘭趕緊閃開,蘇悅兒一拉田氏的手:“娘,我知道你辛苦,知道你爲蘇家和弟弟的前途籌算不容易,凌家固然可以,但到底是武將家的,而且又不是世襲的,就凌少那種底子,也是敗家子一個,再者,他不過是城主夫人的弟弟罷了,能對星痕幫的上什麼忙?依我看,倒不如藉着這個機會,把雲兒給了三爺,至少出來也是個四品官員的夫人,而且您想啊,娘,若是星痕真有什麼需要關照的,是四品大員的妻弟這個身份好呢,還是中間再拐一層關係的好?”
是個人都清楚多拐一層就淡一些的道理,田氏自是明白的,但是她被蘇悅兒的話給噎住了,她看着蘇悅兒緊張的吞了下口水:“你說四品官員的夫人?雲兒這種情形不是隻能做妾了嗎?三爺不是要娶城主千金”
蘇悅兒拉了她孃的手一擺:“我們就不能讓雲兒做三爺的妻嗎?”
“這……”
“只要娘和我配合,我保證三爺會光明正大的娶了雲兒的。”
“那城主那邊……”
“那個不用你操心,再說了,是凌少爺他自己亂了禮數!”蘇悅兒說着便是一笑,當下抓了田氏,對她咬起了耳朵。
第二折的戲剛一出,那花旦纔剛剛唱了一句,白家老太太便扶着丫頭離席,片刻未見回,衆人看了眼天色,便心知老人是乏了,也都不做聲的繼續看着,任着她老人家自歇下去。臺上的花旦依依呀呀的正做着害羞狀,那翠兒便出現在了閣臺前,城主夫人瞧見了便看了眼城主,輕聲說到:“我瞧着白家老夫人剛剛歇下去,我去坐坐。”
城主點點頭,無聲的準了。於是當下的城主夫人便退出了閣,翠兒趕忙迎了過來。
“夫人這邊請。”翠兒說着便將城主夫人帶出了院落,往老太太處的事廳去。城主夫人這會心裡思想着八成是說的關於自家女兒的婚事,也就沒在意的前往。
可等到她被帶着到了事廳,看到了一廳裡的人時,她便愣住了。
除開老太太,白大奶奶,更有蘇家夫人和白家的大爺二爺三爺在場,甚至連自家的弟弟也是在跟前的,只是他面上尚有血污,一張臉半邊腫的老高,一身衣服溼漉漉的還在滴扒……
“這……“城主夫人一時愣住,但對於弟弟的關心更重,她快步走到凌少爺跟前,便問到:“你怎麼成這樣了?難道是誰打了你?”
凌少爺一言不發的扭了頭,城主夫人更激動:“你這是做什麼?說啊?我看是那個吃了豹子膽的敢打你!誰打的?”
凌少爺再低頭,大爺卻是站了起來:“他是我打的,因爲他要打我!”
城主夫人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蘇悅兒上前一笑:“城主夫人,不好意思,您的弟弟在白家闖了禍!”
“什麼?禍?他,他怎麼了?”城主夫人驚的回頭看凌少爺,凌少爺的腦袋埋的更低。
“哎,我說不出口!”蘇悅兒說着一拍手,當下幾個哭哭啼啼的丫頭出了後堂,往地上一跪,齊齊的喊着求老太太和大奶奶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