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日軍的動向上看,日軍對月峰山、南山裡、牛歇裡的情況瞭如指掌。
日軍吃虧,是因爲周憲章臨時改變了炮兵的部署。這是日軍唯一的一個意外。
而現在,部署在坊主山的野炮也完全處於日軍的眼皮子底下,清軍手裡再也沒有牌了。
而日軍的王牌還多着呢!
別的不說,只要日軍調出一箇中隊攻擊坊主山,這8門野炮就保不住。
周憲章向羅鳴芳抱拳施禮:“羅兄,剛纔多有得罪。”
羅鳴芳冷笑:“不敢,老子受不起。”
周憲章陪着笑臉:“羅兄,這不不都是爲國效力嘛,在下給你賠不是了,要打要罰,任憑羅兄,周憲章絕不含糊。”
羅鳴芳打了個飽嗝,他硬生生把那塊饅頭吞了下去,差點被噎死。
“給老子嘴裡塞饅頭的是哪個王八蛋!”
姚喜從周憲章背後冒了出來:“是老子,你要怎樣!”
這個姚喜自從下了鬆骨峰,不僅不尿褲子了,還敢跟千總大人叫板!真出息了。
周憲章心中暗喜,表面上卻是板着臉喝道:“怎麼能這麼跟羅管帶說話呢!還不快給羅管帶賠罪。”
姚喜這才向羅鳴芳敬了個軍禮:“小人冒犯了羅管帶,還請大人海涵。”
姚喜竟然不下跪,羅鳴芳心中憋氣:“媽的,你他孃的纔是大人,老子啥都不是,受不起!”
姚喜卻是不亢不卑:“羅管帶,我們總爺說了,章字營不行跪拜禮,如果羅爺生氣,可以打小人八十軍棍,小人可挨軍棍,不能跪拜。”
“你你你……”羅鳴芳噎得說不出話來。
周憲章慌忙打圓場:“羅師兄,現在軍情緊急,這樣吧,等打完仗,我親自帶着姚喜給您賠罪,要打要罰,但憑師兄你的一句話!”
正說着,忽聽空中一聲尖銳的刺鳴聲,還沒等羅鳴芳反應過來,姚喜一個健步衝上來,把羅鳴芳和周憲章推到在地,身子壓在了羅鳴芳身上。
“轟隆”一聲巨響,泥石飛濺,一發炮彈落在了不遠處。
周憲章趴在地上大喝一聲:“姚喜,你狗日的會聽彈道了,出息了!”
“都是總爺栽培!”姚喜趴在羅鳴芳身上大叫。
周憲章跳了起來,端起委員會步槍,衝向陣地前沿。
羅鳴芳從地上爬起來,大叫:“姚喜你個王八蛋,老子欠你一條人命!”
姚喜大笑:“折得過八十軍棍就行!”說着,緊跟周憲章而去。
日軍三個中隊在山炮的掩護下,向坊主山發起了進攻。
坊主山炮兵陣地暴露了,日軍改變了主攻方向,把攻擊兵力從月峰山方向掉了過來。
日軍領教了清軍野炮的利害。他們意識到,要想突破月峰山,必定要先攻佔坊主山,消滅清軍的炮兵部隊。
趙小滿的新兵哨一百七十人與日軍接上了火。
日軍一箇中隊一百八十人,三個中隊近五百人,全都是經受過正規訓練的新式軍人,而新軍哨都是腳伕出身,很多人是半個月前纔拿到槍。
周憲章原本不打算讓這支哨隊直接與日軍作戰,他打算用這支哨隊做策應掩護,讓那哈五的第一哨和賴傳武的第二哨擔任正面守衛,沒想到,炮兵陣地的轉移,把這些腳伕推上了與日軍作戰的第一線。
新軍哨居高臨下,然而,日軍卻是訓練有素,單兵作戰能力極強。日軍士兵利用山石樹木爲掩護,跳躍前進,前後協同,一波士兵衝鋒,另一波則在後實施火力掩護,不一會兒就衝到陣地前沿,竟然沒有一個傷亡。
新軍哨奮起反擊,無奈槍法不準,單兵戰術更是拙劣,不少兵丁根本不知道如何隱蔽自己,端着槍胡亂射擊,一個日軍都沒打倒,自身反倒被日軍的掩護火力打死打傷了十幾個。
十幾個日本兵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嚎叫着衝上了山頭,火光下,顯出十幾張變形的臉,守在最前沿的幾個兵丁被日軍的攻勢震撼,頓時慌了手腳,眼睜睜看着日軍衝上山來,竟然被嚇呆了。
日本兵衝上前沿,挺槍便刺,一眨眼的功夫,就有十幾個清兵死在日軍的刺刀下。
趙小滿的肩頭中彈,鮮血染紅了半個身子,端着毛瑟槍,發出一聲稚嫩的嚎叫:“跟老子來,跟狗日的小日本拼刺刀!”
腳伕們端起刺刀,跟着趙小滿撲向日本人,與日本人撕打在了一起,這些腳伕打槍不行,要是把步槍當紅纓槍使,反倒順手了不少,那些日本兵倒也硬氣,握着填滿子彈的村田式步槍,硬是不開槍,與腳伕們拼起了刺刀。
不一會兒,衝上山頭的十幾個日本兵就死在了腳伕們的刺刀下,而腳伕們也被刺死了三十多個。
趙小滿刺死了一個日本兵,自己的大腿也捱了一刺刀,血流不止,正要喘口氣,又有二十多個日軍衝上了山,把趙小滿和七八個腳伕包圍了起來。
一個日軍中尉手持指揮刀,指着趙小滿大聲吼叫:“你的,好漢!投降的,皇軍不殺的!”
趙小滿吞了口吐沫,端着毛瑟槍,叫道:“你他媽的也是好漢,投降大清國,老子保舉你做千總!”
中尉一舉指揮刀,十幾個日軍嚎叫着衝向趙小滿,十幾把刺刀刺向趙小滿的胸膛。
忽聽一聲怒吼:“給老子站住!”
周憲章也不知從哪裡撿了一把大砍刀,衝到了趙小滿身前,砍倒了兩個衝在最前面的日本兵,他的身後,跟着一羣炮兵營的士兵,這些士兵雖然是炮兵,可畢竟是受過正規訓練的,手裡端着毛瑟槍、卡斯堡等等各色各樣的步槍,向日軍開火射擊,衝上山頭的二十多個日本兵連同那個中尉,一起倒在了血泊中。
然而,日軍還在源源不斷涌上坊主山,腳伕們和炮兵們與日軍扭打在一起,形成了白刃戰,不少日軍已經衝到了野炮附近,清軍炮兵爲了保衛大炮,與日軍展開殊死搏鬥,野炮陣地邊,屍橫累累,雙方都是殺紅了眼。
周憲章砍倒了五個日本兵,卻和二十幾個腳伕一起,被無數日軍包圍在了中央,日軍已經看出來了,他是坊主山陣地的主官,集中兵力衝向周憲章。
“總爺,怕是守不住了!”姚喜喘息着說道,他的大腿上血流不止,成了各血人。
姚喜端着他的溫徹斯特m1894守在周憲章身邊,槍裡的子彈打完了,這種槍沒有刺刀,姚喜只好把這支全營最好的步槍當棒槌使,結果,槍管被砸得變了形,徹底成了燒火棍,不過,這一次,周憲章沒有罵他。
“想媳婦嗎?”周憲章提着大刀說道。
“媽的,老子又不是處男,怎麼會那麼沒出息!”姚喜喝道,隨即又覺不對,總爺周憲章還是個處男,慌忙改口:“處男也有處男的好處,吶,處男純潔無暇。”
“狗屁!”周憲章喝道:“沒碰過女人叫什麼男人!”
姚喜笑道:“總爺,等打完仗了,我帶你去咱老家,那裡有窯子,嘿嘿,那裡面的丫頭,一個比一個水靈!”
“你他媽的說話算數!”周憲章大喝一聲,提起砍刀,衝向一個端着刺刀的日本兵,那個日本兵也有兩下子,虛晃一槍,讓過周憲章的砍刀,繞到了他的背後,舉槍對着周憲章的後背就刺。
“砰”,一聲槍響,日本兵一頭栽倒在地。
只見那哈五端着他的卡斯堡步槍衝了過來,後面跟着一百多清軍,那是他的第一哨。
那哈五的第一哨是生力軍,一衝上山頭,誰也不跟日本兵拼刺刀,舉槍就射。這幫正練軍出身的兵丁原本心頭膽怯,衝上山頭來,卻被山上腳伕們的氣勢所感染,也來了勁頭,仗着手裡的步槍子彈充足,一頓排槍,把日本人打了個措手不及。
與此同時,月峰山的清軍向攻擊坊主山的日軍發起了衝鋒,聶士成不愧是一員能征慣戰的老將,他看見周憲章在坊主山上與日軍廝殺,知道反擊的機會來了。
戰場上,機會來了就不能錯失,聶士成命令月峰山上的武毅軍全部出動,向日軍發起了孤注一擲的衝鋒。
一千多清軍呼嘯着衝下了月峰山。
按常規,清軍剛剛丟失了南山裡陣地,他們要麼設法奪回南山裡,要麼是固守月峰山。混成旅團旅團長,大島義昌萬萬沒想到,清軍竟然置南山裡月峰山於不顧,全力衝向了他的指揮部。
日軍混成旅團一部剛剛攻取了南山裡,一部在攻擊坊主山,大島義昌的指揮部空虛。大島義昌倉促之下,不及細想,帶着旅團部緊急後撤到十公里處的素沙場,同時,急令攻擊坊主山的部隊後撤,馳援旅團部。
攻擊坊主山的日軍撤退了。
坊主山算是保住了。
姚喜拖着他杆燒火棍一般的溫徹斯特,拉着那哈五放聲大哭:“那大哥,你狗日的救了我的命。”
那哈五喝道:“狗日的姚喜,你他媽的是總爺的副官,注意影響!”
周憲章罵道:“他要哭就讓他哭個夠!那哈五,你怎麼來了?”
“稟總爺,聶總兵命我來策應你,聶總兵有令,放棄成歡,全軍向天安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