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是柳英淑鬧的。”老太太嘆道:“你這幾位夫人啊,本來都是知書達理的好姑娘,這些日子閒在家裡沒事,柳英淑就叫人買了副麻將牌回來,這不,四位夫人,剛好湊成一桌。這下好了,這麻將打得,沒日沒夜的!”
“媽,你也不管管她們。”
老太太嘆道:“我親生閨女趙巧兒,你的原配誥命夫人,第一個帶頭打麻將,我這個老太婆怎麼管啊。”
“那你也不能慣着她呀。”周憲章說道:“她輸了錢,你還替她還賬!媽,我估摸着,巧兒至少輸了你一半的零用錢。”
“豈止一半!”老太太說道:“你臨走的時候,給了我四百兩銀子,全都賠進去了!”
周憲章目瞪口呆:“誰贏了?難道是姝兒?”
“姝兒?她比巧兒還慘!”老太太嘆道:“這丫頭是讀書人家裡出來的,哪裡搞得懂賭博打牌,打起牌來就是一根筋,整個就是一個菜鳥,還別說,她這名字還起的真配得上她,輸兒!巧兒在我這裡只拿了一百兩銀子,剩下三百兩銀子,都是姝兒輸的。”
“媽,你還借錢給姝兒?”
老太太嘆道:“姝兒這丫頭怪可憐的。巧兒是你原配,又有我這個老太婆護着,府裡誰敢欺負她,柳英淑和巧兒情同姊妹,有巧兒護着,柳英淑自然也不吃虧。梅里溪孃家家大勢大,她弟弟梅幺就是臺北的城防司令,有孃家人撐腰,梅里溪自然腰桿子硬。只有姝兒,年歲最小,又沒有孃家人,孤苦伶仃一個,我這老太婆再不向着她,那姝兒就太可憐了。”
“媽想的周全,謝謝媽。”周憲章嘆道:“誰把錢贏走了?”
“柳英淑和梅里溪是兩個人精,錢都讓她們給贏走了,特別是柳英淑,那真是個麻將好手,她打麻將的水平,和你打仗的水平一樣,都是頂級的!”老太太說道:“其實,都是自家人,誰贏了,錢都出不了家門,憲章,我看這事,就這麼地吧,你也別生她們的氣了。”
“媽,你就會和稀泥!”周憲章嘆道:“家裡成了賭窩,正事不做,這個問題十分嚴重,必須及時糾正,禍根雖然是柳英淑,巧兒管教不嚴,帶頭參賭,上樑不正下樑歪!她要負主要責任!媽,不是我不給你老面子,今天晚上,我就不去巧芸館了,我去仙子屋!”周憲章不去趙巧兒那裡,是要給趙巧兒一點顏色看看。
老太太嘆道:“也好,憲章,你好好安慰一下姝兒,這丫頭,這段時間輸紅了眼,好端端一個仙女,讓麻將給害成了悍婦!”
“媽,你歇着,我去廚房弄點吃的。”周憲章說着,轉身而去。
周憲章來到廚房,摸了幾個冷饅頭,就着涼水,胡亂吃了幾口,眼見家裡擺着四個如花似玉的夫人,丫鬟下人一大羣,卻連一口熱的都吃不到,周憲章心頭窩火,憋着一口氣,來到仙子屋。
夕陽西下,臺北城萬家燈火。盛宣懷在臺北建了兩個發電廠,如今,臺北城裡家家戶戶都用上了電燈,街道上還有了路燈,臺北的夜色,顯得更加嫵媚。
而仙子屋裡,卻是冷冷清清,如同廣寒宮一般!
周憲章靠在牀頭,心頭盤算着如何教訓金姝。
金姝原本是四位夫人當中,最爲知書達理,最爲賢淑的,作爲朝鮮大儒家出身的名門閨秀,金姝不僅博古通今,而且,性情婉約隨和,遇事沉着冷靜,而今天,在金姝在碧水榭裡的表現,簡直就是換了一個人!金姝喜歡讀書,仙子屋裡有一座大書架,上面堆滿了各種典籍,以前,每到晚上,金姝就坐在臺燈下讀書。而現在,書架上落了一層灰!
這都是麻將給害的!周憲章咬牙切齒:麻將真他孃的厲害,竟然能把一個仙女變成紅眼賭徒!
他知道,四位夫人當中,表面看,趙巧兒是老大,其實,大家都盯着金姝,因爲,周憲章的胸口上掛着刻有金姝小像的仙子阿,和別的夫人同房的時候也不摘下。這抓賭之事,必須先從金姝開刀,否則,那三位都不服!她們會說周憲章護短,只有先把金姝拿下,那三位自然無話可說。
所以,周憲章決定,給金姝一個下馬威,先打掉她的囂張氣焰,迫使金姝認錯戒賭,再對那三位分而治之,最後,一網打盡,全家戒賭!
這和打仗是一樣的,擒賊擒王,射將先射馬!
到了晚上六點,周憲章估摸着碧水榭那邊的牌局該結束了,四個女人吃了晚飯,該各自回房休息。周憲章打起精神來,專等金姝一進門,就大喝立威。
一會兒,門外響起了金姝的腳步聲。周憲章非常熟悉金姝的腳步聲,從容輕快,不急不慢,哪怕是輸了錢,也是從容不迫,儒學世家出來的女子,的確是與衆不同。
門開了,金姝探進頭來,一張小臉紅撲撲的,向着牀頭上的周憲章發出燦爛的微笑:“老公,回來了?”
“嗯!”周憲章鼻子一哼,做出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樣。
碧水榭裡,周憲章拂袖而去。四位夫人的麻將打到吃晚飯時間,她們才反應過來,當家的回來了,而她們四個沉湎於賭局中,對當家的不聞不問,這實在是說不過去。
四個人慌忙散了賭局,趙巧兒心頭髮慌,她知道,按老規矩,周憲章今晚要歇在她的巧芸館,這要在以往,免不了一番溫存。可今天的情況不同,只怕是要遭到當頭棒喝。所以,趙巧兒急慌慌出了碧水榭,見到秦氏老太太,這才知道,周憲章沒去巧芸館,而是去了仙子屋。
這要在平日,周憲章這是壞了規矩,趙巧兒嘴上不說,心裡必定不高興。可今天晚上,趙巧兒聽說周憲章沒去她那裡,反倒大大鬆了一口氣。不僅是趙巧兒,就是柳英淑和梅里溪,聽說周憲章梅去她們那裡,也是大爲放鬆。只有金姝,聽說周憲章去了仙子屋,心裡如同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的。明擺着,這是周憲章要拿她開刀。
看來,今天晚上的疾風暴雨是免不了了。金姝無奈,只得託秦氏老太太和趙巧兒,照看她的一對雙,自己一個人,小心翼翼地回到仙子屋。
果然,周憲章斜靠在牀頭,黑着一張臉,對金姝不理不睬。
金姝陪着笑臉:“老公,你怎麼不去巧兒姐姐那裡?按規矩,你兩個月沒在家,第一個應該去見巧兒姐姐,你要是不去,巧兒姐姐會不高興的。”
“不高興?”周憲章斥道:“我看她高興得很!”
金姝只得小心翼翼捱到周憲章身邊:“老公……”
“老什麼公!”周憲章怒道:“我看你們沒一個把我當老公,吶!大老遠跑回來,就啃一個冷饅頭!老子有四個老婆,卻連一口熱的都沒的吃!家裡都成了賭窩了!早知道是這樣,老子乾脆,和敏繡一樣,出家當和尚算了!”
周憲章原本是要好好教訓一下金姝,殺雞儆猴,哪裡想到,一時不慎,嘴裡喊出了敏繡的大名。
敏繡何許人也?四位夫人都知道,周憲章和敏繡曾經有過一段說不清道不明的勾當!
金姝原本理虧,一進屋就陪着小心,一聽到周憲章喊出敏繡來,頓時來了理:“周憲章!你家裡有四個老婆了,你心裡還藏着個敏繡!我看你不是抓賭,你是藉着抓賭之名,把我們四個趕出去,好去把敏繡娶進來!”
周憲章和敏繡那檔子尷尬事,被袁克定一鬧,如今已經是滿天下盡人皆知。好在敏繡在五臺山出家當了尼姑,周憲章又從來沒踏上大陸一步,所以,四位夫人倒也不在意。今天晚上,周憲章一句話沒過腦子,把敏繡喊了出來,正好讓金姝抓到了把柄。
其實,金姝心胸豁達,從認識周憲章開始,周憲章就向她交代過他和敏繡的尷尬事,要不是那檔子事,周憲章還去不了朝鮮,遇不到金姝,所以,金姝從心底裡,還是挺感謝敏繡的,也很同情敏繡的遭遇。她也知道,敏繡出家當尼姑,也是讓周憲章給害的,周憲章對這事很是愧疚,這原本也很正常,周憲章就是這麼個人,欠不得別人的情。
只是,今天晚上,周憲章做出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來,金姝要抓住一切機會擺脫被動局面,所以,周憲章一提起敏繡,金姝心頭大喜,立馬借勢反守爲攻!
周憲章果然慌了神:“姝兒……”
“不準叫我輸兒!”
“小姝……”
“小輸也不行!每天小輸,加起來就是大輸!”
“老婆……”
“我看老婆也做不了幾天了!”金姝嘆道:“敏繡一進門,咱們四個都得出門了。”
“胡說八道!”周憲章急急說道:“我對敏繡,心裡的確是有些愧疚,不過,絕沒有娶她進門的意思,況且,人家已經出家爲尼,相隔千萬裡,即便我有心,人家也無意,我家裡有四個漂亮老婆,其中一個還是仙女,我吃飽了撐的去娶一個尼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