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014殺了我,治癒你
“先生的主意很好。”炎寒先給予肯定,然後坐直身體,無比堅定地說道:“可是我不會這樣做。”
“爲什麼?”
“因爲我答應伊人在先,所以,我不會利用她做任何事,也不會做違揹我的承諾。”炎寒淡淡道:“固然,我也想攻打天朝,也想趁機打擊賀蘭兄弟。可如果我那樣做,我又將自己置於何地?將伊人置於何地?一個人,可以運用計謀,卻不能沒有信義。所以,我不能做。”
“可是,王上……”
老者還想勸說,炎寒已經擡起手,做了一個阻止的動作,“先生,我決定了的事情,無須再說。峻”
老者遂沉默下來,過了一會,他又沉聲道:“伊人小姐,跟賀蘭家有極深的淵源。王上若執意將她帶回去,難道不怕她是天朝的奸細?”
“我只怕,我未必有能耐將這個奸細帶回去。”炎寒笑了笑,不置可否地接了一句鯽。
然後,他從沙盤上抓起一把細沙,指縫微露,沙粒滾滾而下。
一同落下的,是沉寂的夜。
第二天,黎明時分。
伊人聽到門外的聲響,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走了出來。
昨晚負責看守賀蘭雪的屬下已經回來,正束手站在炎寒面前,疾速地稟告什麼。
“怎麼了?”她漫不經心地問。
“有點狀況。”炎寒收起面對屬下的嚴肅,衝她溫和地一笑,“想去看看嗎?”
他們再次來到賀蘭雪的住處外時,時近中午。
……
……
……
……
賀蘭雪正坐在裡屋,拿着一卷醫書,漫漫地翻,很專注的樣子。
容秀在不遠處的廚房,拿着扇子,很嫺熟地熬着粥。
容秀的衣着已經換成了普通百姓的棉衣,只是粗劣的布料,絲毫沒有掩藏她的高貴清麗。讓人看着,只覺得這套衣服,並不是她應該穿的。
即使頓身熬粥,動作也是如此優雅好看,倒更像戲臺上的一場秀。
不像伊人,穿着粗布就變成凡人了,做飯的時候弄得滿屋滿人烏煙瘴氣、蓬頭垢面。
容秀是懂得廚藝的,從她的姿態便能看出來。
火候漸足,粥香逸了出來,連藏身屋頂的炎寒他們,也不由自主地嗅了嗅。
此刻的她,是一個絕對稱職的賢妻。
賀蘭雪也聞到了香氣,輕輕地放下書,向門口的方向望去。
他的目光很平靜,臉上有笑意,笑意卻淡,淡如波瀾不驚的生活本身。
香氣越來越濃,濃得有點馥郁了,連偶爾路過的行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羨慕地望向這邊,感嘆誰家擁有這樣一個賢惠的娘子。
“吃飯了。”門口處,容秀端着粥罐,施施然地走了過來。
剛煮好的粥熱氣騰騰。
賀蘭雪迎了上去,從她手中接過粥罐,然後摸着她的手指,關切問:“燙着沒有?”
容秀溫柔地笑笑,輕搖頭。
賀蘭雪牽着她的手,退到了桌邊,目光,卻始終未離開容秀的臉,她的眼。
他的表情,出奇地平靜。
“總看我幹什麼?”容秀的臉上浮出一層紅暈,低嗔道:“難道我的臉上能看出一朵花來?”
賀蘭雪微微一笑,終於鬆開她的手,坐到對面。
容秀則從桌邊拿起兩隻碗,爲賀蘭雪滿滿地盛上一碗,再遞與他。
“好香。”賀蘭雪低頭嗅了一口,含笑道:“小容,你還記不記得,你第一次向戒饞大師學習炒素菜的情形?”
“自然記得。”容秀微微一怔,然後也一臉追憶地笑言:“那時候戒饞大師從不收徒,我們喬裝成兩個沙彌,故意在他面前鬥法,你偷偷地將御廚做的菜拿過來,將我比贏,我哭哭啼啼地求助於戒饞大師,他被御廚們的廚藝所激,發誓要幫我贏了這比賽。所以啊,他的一身做菜本領,全部傳授給我了。”
“那時候你才十三歲。”賀蘭雪淺笑,絕美的容顏,被笑意氤氳得近乎悽迷。
濃濃的,回憶的味道,甚至,有點感傷了。
“你十三歲時很矮的,還不到我的肩膀。我們偷得的那兩件衣服,我穿着太小,胳膊腿都露了出來,你穿着就像裹着牀單似的。”賀蘭雪又說,聲音好聽得像風一樣。
伊人也忍不住側耳去聽:她很少聽到賀蘭雪這樣的聲調,明明是悅耳的,可不知爲什麼,她心底一陣難受,好像聽到的,是他的哽咽聲。
“粥裡有藥。”伏在伊人旁邊的炎寒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不等
伊人開始驚詫,他又補充道:“賀蘭雪知道,他親眼看到容秀下的藥。”
伊人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低頭看了看下面的賀蘭雪,嘴脣張了張,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那是他的選擇。
她能做的,不是阻止他,而是在他選擇後,在他輸完所有賭注後,幫他。
容秀顯然也被賀蘭雪磁性的聲音所引,默默地坐在對面,望着粥碗冒出的騰騰熱氣,靜聽。
“再後來,你在父王生誕那日,在文武百官面前大展廚藝,父王很喜歡你,就當着所有人的面,對你父親說,要將你許配給皇子。”賀蘭雪繼續說道:“你知不知道,當我聽到父王的這句話後,興奮得整晚沒睡。大哥深居簡出,二哥又喜歡在外面遊獵走馬,你一向與我走得近,父王也知道我們要好,我當時想,他一定是要將你許配給我吧。”
聞言,容秀低頭道,“那時候,我也以爲自己是要許配給你的。”
“可是那之後,你爲什麼都不怎麼理我了?”賀蘭雪笑着,好奇地問。
“父親說,我們年紀都大了,不應該經常見面。”提起幼年趣事,容秀玩着袖角,吃吃地笑道:“那會兒,你又剛長鬍子,嘴上有時青茬茬的,我總覺得你變陌生了,所以不太敢見面。”
賀蘭雪也吃吃地笑,“傻子,因爲長鬍子,所以就疏遠了嗎?我總不能一直是那個玩泥巴的小男孩。”
“當時年紀小啊,所以不明白。”容秀含嗔帶嬌地瞪了他一眼,復又假裝一本正經地說:“不過你現在的模樣,卻比小時候好看多了。”
賀蘭雪但笑不答,只是凝視着她的眼睛,無比清晰地問了一句盤旋在心中太久的話:“小容,至始至終,你可愛過我?至少,在父王說將你許配皇子的時候,你心中的夫婿,是我,還是賀蘭淳?”
“當然是你。”容秀似吃了一驚,不假思索地衝口而出:“你爲什麼會這麼問?”
“我們疏遠後,大哥反與你走得近了,有一次,我看見你在廟裡求籤,上面寫着大哥的名字。”賀蘭雪自嘲一笑,道:“其實那時候我也不太敢靠近你,好不容易見着面,卻只是傻笑,說不出話來。”
容秀似沒聽到他後面的話,而是急急地解釋道:“給陛下求籤,是因爲、因爲那段時間他總是鬱鬱寡歡的樣子,每次去我們家都沉着臉不愛說話,外面又盛傳先皇有意廢長立幼,我覺得他挺可憐的……”容秀說着說着,聲音愈低,到最後,連自己都有點惘然了。
難道那時候,她爲他求籤,已經不僅僅,是因爲同情?
“小容,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爲什麼會放棄皇位,而讓給了賀蘭淳嗎?”賀蘭雪幽幽地看着她,輕聲道:“現在,你還想知道嗎?”
“爲什麼?”容秀突然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用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攪動面前的米粥。
“理由或許可笑——你還記得我們一起去郊遊的時候嗎?我還記得那天的情景,柳條是青翠色的,風很暖,輕輕柔柔的,你說想聽我新譜的曲子,我們坐在繁花叢中,你隨曲而舞的時候,衣袂翩躚,漫山遍野的山花,都及不過你的美。然後,你累了,說要去旁處走走,你走過山坡,那裡有一棵很古老很古老的楊樹,你去了很久都沒有回來,我很擔心,所以我也追了過去,我看到你和他……”
“阿雪,以前的事情,我們再找時間慢慢說好了。快喝粥吧,都涼了。”容秀終於打斷他的話,將面前的粥碗,朝他又推了推。
言笑嫣然。
伊人則皺皺眉。
生平第一次,她有種想要討厭一個人的衝動。
討厭容秀,討厭她。
……
……
……
……
“小容,我只想告訴你,凡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
賀蘭雪淡淡說完,最後一次看了容秀一眼,慎重的、深沉的、不明意義的。
然後,他垂下眼眸,揚脣微微一笑,端起粥碗,心平氣和,淺啜一口。
炎寒擱在旁邊的手臂,也在這時,突然被伊人緊緊地抓住。
他詫異而欣喜地轉過頭:伊人同樣一臉平靜,幾與賀蘭雪差不多的表情。
可是她抓着他手臂的力氣,卻那麼大。
而下面,賀蘭雪的雲淡風輕,也終於,終於,被他微顫的、端着碗的手,徹底出賣。
很多時候,愛情就是一場飛蛾撲火。
明知它的難測和不純粹,仍然願意用生命去賭一次。
知其不可爲,卻不得不爲。
不關理智,無所謂聰明或者愚笨。
只是——
它來了。
一生之中,總有那麼幾次,任心所引,做一些極傻極傻的事情,事後也不會後悔,只是它帶來的傷痛,已然刻骨銘心,再也無法清除。
“很好喝。”賀蘭雪近
乎貪婪地將手中的粥盡數喝完,然後放下來,淡淡道:“忘憂草的味道,永遠是世上最香甜的。”
聞言,容秀如遭雷擊,目瞪口呆地立於原地。
賀蘭雪靜靜擡眸,極平和地看着她,“我明白,亦懂。我也說過,無論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你……”容秀的嘴脣劇烈顫抖着,臉色剎那變得青白,“既然你知道,爲什麼不揭穿我?爲什麼不罵我,不問我,爲什麼還是要這樣一副自以爲偉大的樣子,說什麼明白我懂得我!”
她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擡起手,將桌面上的罐子碗筷全部推到了地上。
噼裡啪啦,一地碎屑。
有稀粥濺到了賀蘭雪的身上,暈開,溼了布衣青衫,他沒有閃開,仍如泥塑木雕般,安靜地坐在原處。
看着她。
“阿雪,”容秀終於平復了神情,有一種讓賀蘭雪陌生的語氣,重新開口道:“忘憂草不會傷及性命,只會消除從前的記憶,你以後便能安安心心地,聽命於陛下,做陛下最優秀的臣子。阿雪,從此以後,我們都解脫了。”
賀蘭雪沒有接話,只是沉默着。
她的聲音那麼動聽,卻又那麼冷漠,那麼陌生。
彷彿面前的這個女子,他從未認識過。
紅顏如花,曾佔據着他心底最隱秘最柔軟的夢寐,如今,在茅屋或明或暗的光影中,美得對面不識。
“你爲什麼不說話?!”賀蘭雪的沉靜與不語讓容秀倍覺難堪,在這荒渺無煙的地方,坐在她對面的絕美男子,正以一種她看不見的姿態,遠離着。
她忽然覺得孤獨,遍體生寒。
也許那寒冷,比忘憂草帶給賀蘭雪的藥效,更加強烈。
固然,賀蘭雪的全身,同樣冰冷,只是他已不覺。
“其實我很想問你,爲什麼?”等了許久,賀蘭雪站了起來,掃了一眼地上的狼藉,淡淡道:“可我不能問,我已知道答案,卻無法接受,你在我面前親口說出來。”
“阿雪……”容秀一怔,淚便涌了出來,她下意識地向前踏了一步。
賀蘭雪則伸出手,阻止她繼續走向他,他也隨之後退了一步,不知爲何,他的腳步有點踉蹌了,腳踩到一塊破碎的瓷片上,扎進薄薄的鞋底,很快滲出血來,血又與粥混在了一起,粘稠、骯髒,擺不脫離不開。
然而他們都沒有看見。
賀蘭雪甚至沒有察覺到痛。
他冷得嚇人,指尖不可抑制地顫抖,如果還有呼吸,呼吸業已結冰。
沒有痛覺,什麼感覺都沒有。
“小容,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從什麼時候開始,你不再愛我了?”他終於,一字一句地,將這個問題,訴諸於口。
一個在胸中盤桓太久,灼燒太久,每每被他的怯懦與自欺壓抑太久的問題。
她已經不愛他了。
也許,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那場花事,在楊柳樹邊,在她將髮絲散在賀蘭淳的肩上之時。
他的聲音清越如水滴夜石,在無邊無際的夜的荒原裡蔓延開去,清冷虛無,是一閃而過的風。
幾乎,不是自己的聲音。
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卻無法肯定,那是自己的聲音。
容秀的手撐到了桌沿上,她快站立不穩了。
方纔的失態,已經耗費了她的全部力氣。
然後,容秀哭了。
削瘦美好的肩膀上下抖動着。
她抽泣着。
她一邊哭,一邊說:“對不起,阿雪,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不得已的,你知道,我身不由己……”
“我知道。”賀蘭雪竟然笑了,笑得悽迷而魅惑,是隔着薄霧看過去的彼岸花,“可是爲什麼?”
他已知道答案,然,又怎麼能甘心?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他們見證了彼此的成長,他們早早地定下一生一世的盟約。有一度,他們以爲對方就是自己的全部世界。
可是爲什麼?
這一切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
“我不知道。”容秀終於徹底虛軟,順着桌子,跌坐在地上,“阿雪,我沒有想過會對不起你,我喜歡你,真的真的很喜歡你。天朝又會有誰不喜歡你呢?你那麼完美,你無可挑剔——可是阿雪,你太完美了,你總是一副什麼都爲我好,什麼都能爲我做到的樣子,我不得不喜歡你,甚至沒有選擇!”
賀蘭雪沒有插話,只是沉痛地看着她,等着後文。
“是,賀蘭淳樣樣都比不過你,他沒有你的文采,沒有你的風姿,沒有你光彩照人的榮耀與傳奇,他甚至對我不好,他只會在我窗前悄悄地放一些他新拾撿的鵝卵石,卻從不會像那你樣寫情詩。他只會用容家的事情來威脅我父親威脅我,而從不肯放棄什麼,他強-暴我,蹂-躪我,用言語擊傷我,卻又能在我面前哭得像個孩子。
”容秀有種恍然的後知後覺,真相,在她的語無倫次中,甚至第一次,出現在她自己面前。
她一直以爲自己是恨賀蘭淳的,所以大婚五年後,仍然對他冷若冰霜。
可今時,今日,容秀倏然發現:她原是愛上他了。
愛上了賀蘭淳的直接,他在她面前,展現了最最真實的喜怒哀樂,那麼不完整的男人,在她面前總是那麼容易情緒激動的男人,強迫她亦愛戀她的男人,什麼時候,已讓她深陷?
以至於,她明明相信賀蘭雪也有能力保護容家,她還是在容家利益的光環下,一次次捨棄賀蘭雪,幫他?
賀蘭淳是能真實觸摸得到的,而賀蘭雪於她而言,那麼完美,完美得失真了。
賀蘭雪臉色煞白,他呆呆地聽着容秀的一番言論,然後,又是一笑。
笑容中的自嘲與哀傷,濃得連屋頂上的伊人都不敢看了。
“我一直想把最好的全部給你,不肯讓你承擔一點不好的東西,這樣,竟反而失去了你?”賀蘭雪幾乎說不出話來,只是笑,笑容漸淡,漸白,似乎藥效的原因,他變得出奇虛弱,人幾乎靠到桌上,呼吸急促。
容秀也振作了一些,好像這突如其來的真相,非但沒有擊倒她,反而給她灌注了一股無以倫比的力量,她站了起來,站在賀蘭雪的面前,一字一句,平靜道:“忘憂草,可能會讓你有一段時間沒有知覺,在這段時間裡,我們會以你的名義聯絡鳳九先生,解散天一閣,也會清除你的一切據點。等你醒過來之後,陛下再也不會猜忌你了,你還能回到朝廷爲天朝效力,以後,你再好好地找一個值得你愛的人,結婚生子,兒孫滿堂,這樣好不好?阿雪?”
賀蘭雪沒有答話,藥效越來越厲害,他臉白得像只鬼,全身虛脫。
只是一股內力在此強撐着,所以遲遲沒有倒下。
“容秀,你殺了我吧。”最後的最後,他只是吃力地說了一句,“不要讓我生不如死。”
他明白賀蘭淳的手段,賀蘭淳所謂的解散,當然不是將他的屬下全部遣散回家,而是徹徹底底地消滅。
以賀蘭雪的性格,追隨他的人因爲他而遭遇不測,而他還要跪在兇手的腳下俯首帖耳、行屍走肉,這遠比死,更讓他覺得痛及肺腑。
“但凡你還念着以前的一點情意,就殺了我,現在!”他高聲重複了一遍,他的力氣越來越不支,容秀卻只是安靜地站在他面前,漠然地望着他,絲毫沒有想答覆的樣子。
賀蘭雪的模樣,卻已狼狽之極,他的犧牲與選擇,在這一刻,變得無比可笑。
可笑而幼稚,他就是這場滑稽戲的主角。
他們對面而立,對面而望。
最最漫長的片刻間。
然後,響起了賀蘭雪的笑聲。
賀蘭雪終於意識到自己擔任的角色,眸裡痛極惘極,可是臉上卻是越來越大的笑容,笑聲虛弱而強韌,那麼深刻的自嘲,宛如剜着自己的刀子。
聲聲見血。
容秀的眼中劃過不捨與愧疚,很快,又變成漠視。
女人變起來的時候,遠比男人更徹底,更無情。也許是一瞬間的事情,於是紅顏白骨了。
“救他。”一直揪着炎寒不放的伊人,忽然開口道:“帶他離開。”
她不能讓賀蘭雪以這樣的模樣,出現在容秀面前。
她甚至不想讓任何人看到這樣的賀蘭雪,那個在被髮配流放時都可以保持風姿楚楚的絕世人物,不應該,不應該站在這裡,被一個不懂得感恩的女人,如此糟蹋!
炎寒聞訊,朝屋下做了一個手勢,人影倏然而動,便要攻入屋去。
伊人鬆開了手,扒拉着趴在屋頂上,繼續看着裡面的情形。
炎寒發覺自己手臂一鬆,歪頭去看伊人,然後突然意識到,伊人會在第一時間抓住自己,並不是因爲受到了刺激,而是,她擔心他會離開,她擔心沒有人能在這個時候幫賀蘭雪。
她對賀蘭雪如此盡心盡力——炎寒摸了摸鼻子,幾乎有點嫉妒了。
變故,發生在任何人都始料不及的一剎那。
就在炎寒命人破門而入的時候,伊人只覺眼睛一花,她詫異地回顧,然後發現,四周不知何時已經變得刀戟森嚴,隱藏在樹後叢裡的人們,劍刃被日光照耀着,反射出刺目的白光,映疼了伊人的眼。
---題外話---二更,查收。凌晨沒有更新了,檸檬有點事,最後一章得明兒一早了。大家別等。謝謝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