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伯的經驗一向比氣象臺還準,當晚,外面雷閃電鳴,大風雪轟然而至,溫度又降了將近十度,屋檐上開始結冰,伊人很冷。
她將自己縮成一個蝦米,然後緊緊地裹在棉被裡。外面風呼呼地吹,搖曳的樹枝敲着窗紙,伊人勉力讓自己想象一些陽光明媚的事情,譬如春遊,譬如運動會,譬如……
也不知折騰了多久,她終於睡着了,只不過睡得很淺,幾乎很快就凍醒了。
伊人很是鬱悶。
在這樣的風雪天氣裡,四年一度的選秀,終於緊鑼密鼓地開始了。
伊人的姐姐伊琳一大早就打扮停當,由一頂青布轎子擡着,從皇宮的偏門,進入佳麗雲集的儲秀宮,接受天朝皇帝賀蘭淳的御筆挑選。
賀蘭雪則煮了一壺清茗,在融雪斑駁的花園裡,靜靜地斟飲。
他的神色很淡,沒有了往日那種玩世不恭的嬉樂,也沒有伊人偶爾瞥見的犀利,那是一種全然事不關己的態度,疏疏地,好像與這個世界隔離一般。
只是眉眼間,有一絲抑鬱,一種近乎憂傷的抑鬱,低低吟唱着,讓那張欺霜賽雪的臉,分外動人,如蒙上了一層回憶的光暈。
一直到了下午近黃昏的時候,宮裡終於傳來消息,被欽點爲貴妃的有三個:當朝丞相裴臨浦的二女兒裴若蘭;禁軍統領方銳的妹妹、方家小姐方柔;還有一個,則是伊家名揚京城的大美人,伊人的姐姐,伊琳。
賀蘭雪的手指,輕輕地停在‘伊琳’的名字上,頓住,然後淺聲問:“主持選秀大會的,是皇后,還是……”
“是正當寵的陳貴妃,聽說皇后抱恙,不方便出席。”來人回答。
賀蘭雪的手指於是滑了下來,寫着名字的紙箋也落到了雪地上。
琉璃般的眼睛裡,氤氳着憂傷。
“她還是,不甘心嗎?”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伊人破天荒地頂上了兩隻熊貓眼,昨晚她幾乎沒有睡到一炷香的時間,指望着白天來補眠吧,哪知從早晨開始,大雪便紛紛揚揚的,總是不停,伊人只得縮在屋裡,將被子裹在身上,百無聊賴地看着窗外的雪景。
到了中午,十一遞飯菜來,看到自家小姐這等光景,也猜到了八八-九九,十一當即撇了撇嘴,喟嘆道:“早知如今,何不當初多籠絡一下王爺的心?”
伊人擡了擡眼,只當沒聽見,只是望着十一手裡的食盒,興致沖沖地問:“今天的飯菜是熱的還是冷的?”
“冷的。”十一白了她一眼道:“這些啊,都是別的王妃們選得不要的涼菜。”見伊人臉上難得浮過沮喪的神情,十一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又沖懷裡取出兩個熱氣騰騰的饅頭來:“這是我從丫頭們的餐桌上拿的,趁熱吃吧。”
伊人於是笑笑,伸手捏住那兩個還帶着十一體溫的饅頭,大大地咬了兩口,然後伊人擡起頭道:“十一,其實你是一個挺好的人。”
“廢話!”十一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伊人遂不再說,溫暖地笑笑,然後繼續啃饅頭。
說起來,十一到底還是口硬心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