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宮門深似海。此乃後宮女人們常說的話。然而白羿淺卻覺得這話對男子也適用。他們同樣沒有選擇。衆人都會羨慕的說。萬人之上的君王乃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坐擁江山、懷抱美人、榮華富貴任其享用。甚至可以顛覆一切……
白羿淺站在河水之中冷笑。殊不知這最讓人羨慕的男人卻是怎樣的身不由己。手足相殘豈是他願意的。卻不得不爲之。他殺了那兩個給白羿飛確定死亡原因的太醫。只因爲在白羿飛的體內發現了大量的水銀。
水銀。少量服用不會導致死亡。長期以往便如同慢性毒藥一般。看來白羿飛是發現了自己命不久矣才放棄生命。第一時間更新?以此來保全周婉瑩的安定。
身邊衆多士兵已經衝到河裡去搜找白宇烈和羽落的下落。太子站在泛着波光的河中回身看向岸邊一臉擔憂之色的周婉瑩。
她的衣衫根本掩藏不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那裡面是一個嶄新的生命。他殺了太醫不過是不想冤冤相報何時了。他想。這也該是白羿飛所希望的。所以彌留之際的白羿飛才一再阻止太醫的醫治。
白羿淺被士兵首領推着機械的走回岸邊。才如夢初醒一般的從回憶中走了出來。聲音裡滿是無力的囑咐着。“一定要將他們給我帶回來。”
“殿下放心。更多更快章節請到。屬下願以向上人頭擔保。定能將他們帶回。”
“我要他們完好無損。”
首領閉了嘴。這滾滾流動的河水早將兩個人卷得不知去向。屍首都難尋。要活的。這不是註定要被砍頭。
“我要他們完好無損的歸來。”
首領嚇得手一抖。顫着聲音說道。“是。是。屬下這就帶人搜尋。請殿下先回宮。”
太子看了一眼周婉瑩。經過如此之久的折磨和巨大的悲痛。她的情緒剛剛有所緩和。此刻又看到這驚心的一幕。怕是精神上承擔不起。她已有孕在身。護着她彷彿成了自己的一份責任。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白羿淺又看了看身後的江水。河岸上衆多士兵已經忙活開了。白羿淺祈禱着。幾步走到周婉瑩身邊。“我們先回宮。將禁衛軍都調來此處。定能找到他們二人的。一定能。”這話好似一種自我欺騙的暗示。連白羿淺都不信。他們真的能奇蹟生還。
周婉瑩不言不語。僅是看着河水。不住的嘆氣。眼光發直。茫然的瞳孔彷彿沒有焦距一般。她的眼中雖然映出眼前的河水。而那迷離的目光更像是看進了虛空裡。白羿淺攔在她的身前。她也沒有反應。這表情讓白羿淺害怕。“你。你要好好的。爲了他……”
周婉瑩終於回了神。第一時間更新?兩手護住肚子。退了兩步。“你。你知道。”眼中滿是恐懼的神色央求着。“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孩子他的父親是誰。更不會說他父親的死因。只當他是無根的草罷了。”
太子看着一臉懼怕的周婉瑩。淡淡念道。“無根的草便是無處安身。我怎會讓我的皇室血脈遭遇此番。難道我就這般十惡不赦。”
說着擺手召喚兩個丫鬟。攙扶着周婉瑩朝馬車走去。
桃園依舊。花飛漫漫。如雪繽紛。攤掌一捧。記憶猶然如新。終於想起那年桃園深處的少年。
那時周婉瑩剛剛五歲。周將軍帶着她入宮。只說讓她在桃園裡等着。一會便會有丫鬟帶她去找兩個哥哥玩。滿院的桃樹如被粉蝶裝點一般。風輕輕一吹便如飛花揚起。圍着樹幹在半空中盤旋。
調皮的小婉瑩爬上了桃樹。靠坐在樹的枝椏間閉着眼睛享受着淡淡的花香和清風拂柳的和煦。
只聽一個少年朗朗念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婉瑩一時興奮的鼓起掌來。然後看着樹下那個俊朗的身影四處尋看。第一時間更新?查找着聲音的來源。
“你真笨。我在這裡。”銅鈴般的笑聲在樹枝間穿梭。
樹下的少年終於仰頭聞聲看去。只見在一顆花枝密集的桃樹上探出一個小腦袋。梳着俏皮的垂掛髻。一雙眼睛黑亮得如同琥珀一般。微微上翹的嘴角兩側掛着深深的酒窩。
“你是誰竟敢闖進這桃園。你有皇上的特許嗎。”小婉瑩顯然一副主人的架勢。她以爲眼前的少年是誤闖而入的閒雜人等。
少年朗笑。明媚的眼光好比太陽奪目。“有趣。這是我的院子。難道還需要父皇的特許。”
“父皇。”小婉瑩嚇得腳下一滑。便朝下跌去。兩隻小手趕緊抓住樹枝。身體便在半空飄來蕩去。一身淨白的夾襖白褲與這粉嫩遙相呼應。好似不慎跌落凡塵的小仙子。
婉瑩向下望去。估算着掉下去能有多痛。眼看着手上已經沒了力氣。樹枝上的桃花已經被她擼掉好幾朵。她不敢看向身後的少年。心知他是四皇子。自己爬上他摯愛的桃樹不說。還出言不遜。眼下即將要打斷了他的桃樹枝。若是讓爹爹知道。回家免不了要被罰。
於是壓下自己想要哇哇大哭的衝動。忍着一雙小手傳來的疼痛。一閉眼睛便鬆了手。
嗵的一聲。身體並未着陸。小婉瑩看着被自己壓在身下的四皇子。極爲慌亂的爬了起來。怯怯的伸出滿是傷口的小手要拉四皇子起來。
四皇子坐起身。看了一看她的手。自顧的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周婉瑩。”眼中已經懸着晶瑩的淚花。不知道是被摔到嚇的。還是因得罪了四皇子而怕得。
“我是這院子的主人。叫我羿飛就好。”
白羿飛見她眼中含淚。說話的語氣已經極盡溫柔。卻不想“哇”的一聲。周婉瑩咧開嘴便哭了起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身體不停顫抖。兩隻手在胸前搓來搓去。一副祈求的模樣。“四皇子饒過婉瑩。婉瑩不是故意毀你這桃樹的……”
這突然的舉動反倒下了白羿飛一跳。手忙腳亂的去扶她。“你別哭。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啊。”
看着周婉瑩白淨的一張笑臉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馬上變成了小花貓。白羿飛不禁笑道。“我真的沒有怪你的意思。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說罷趕緊握住她的兩隻手。“你別搓來搓去的了。已經受傷了。”
一把將跪着的小婉瑩拉起。“走。去找太醫包紮一下。”
小婉瑩卻沒有動彈。用袖子抹了把眼淚說道。“四皇子當真不怪罪我。”見白羿飛點頭便鬆了口氣似的。“我就說犯了錯誤用苦肉計總好使。”說罷翻書一樣快的掛上一張笑臉。“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四皇子既然不怪罪了就不許打小報告。若是讓我爹爹知道此事責罰我。我就街頭巷尾的毀四皇子的名聲去。”
白羿飛驚得瞪大了眼睛。真是人小鬼大。自己堂堂皇子竟然每一個小娃給算計了。好一個苦肉計。看來宮裡的日子不會太寂寞了。
小婉瑩仰起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四皇子的院子真是大。比我的院子大上好幾倍。你的寢宮裡一定有很多好玩的東西。還不趕緊帶我去看看。”說着竟然率先朝前走去。那架勢彷彿回到自己家中一般隨意。
見身後沒有腳步趕來。便站定回頭望向白羿飛。擺了擺手召喚他。“快來啊。”
白羿飛回神跟了上去。“你的手。”
“小傷。經常這樣。已經習慣了。”
“你是女孩子。”白羿飛見她人小卻膽大的可愛模樣不禁逗她。
“廢話。男孩子會有我這般漂亮。”
白羿飛頓住腳步。很認真的說道。“嗯。你。你真的很漂亮。比皇宮裡所有的女孩都漂亮。”
彼時。周婉瑩尚且還是個孩子。自是毫不畏懼的回了一嘴。“是全天下最美的。”
而此時。周婉瑩撫着自己隆起的肚子。看着桃園依舊。只是換了個主人罷了。記憶在腦中重組。漸漸復原了該有的面貌。那次不慎跌入湖中。讓她失去了與他所有的記憶。現在他去了。她卻一絲不落的想起。臉龐是淡淡的笑容。而眼中卻懸着淚。無數個月明星稀的夜晚。在這桃園他執手輕吻。許諾一生。原來她愛的從始至終都該是他。而陰錯陽差裡他的影像卻被白宇烈那張臉取代。她竟荒唐的錯愛了那麼多年。將自己不愛的囚禁在身邊。將自己該愛的推拒千里。
難怪當初白宇烈一直推脫婚事。自己的將軍爹爹也不責怪。原是一場安慰自己的戲罷了。只怕自己每每想起時的頭痛欲裂。
“回吧。莫不要染了風寒。”
周婉瑩回身。太子已經將一件披風披在了她的身上。
“太子殿下也知道是嗎。”
太子看着眼前寂靜略顯蕭條的桃園。“你是指你失憶的事情。”
“你們所有人都瞞着我、騙我。”
“婉瑩。讓我們如何說。四弟曾無數次的嘗試。每每跟你提起你便頭痛欲裂一般。他怎捨得見你痛苦。便只得放棄。你因每次見了四弟都會頭痛。便怕他怕得緊了。只要一看到他就哭鬧不止。無奈下週將軍只得帶着你和白宇烈去了邊城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