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時的,還有隔壁戲場內的官宦家眷前來走動拜見,那些殷勤與周到,令她幾齣戲下來,惟記得入眼得是滿目的繚紛亂色,難知所云。
“小姐,咱們回府罷?”兩個丫頭俯首悄語。
她搖首,“看戲。”
“可……”
“觀戲莫語。”
“……”小姐這是被氣糊塗了罷?
“王妃,隔壁場子有雜耍表演,聽說那班子曾經在太后壽辰時進宮爲太后演過的呢,王妃可肯賞他們的光看上一眼?”
這廂戲散了場,通判夫人意猶未盡,盛情相邀。
婉瀠暗掃一眼窗外天色,淺笑道:“爲太后演過的名班,自然是要看的,劉夫人請。”
“王妃請,王妃請!”
出了雅間,行進長廊,通判夫人眉開眼笑地從旁引路,婉瀠覆眉垂瞼地細步隨行,走了十幾步遠,聽得通判夫人道:“到了到了,就在這邊,坐在這間房裡,正好賞那場子裡的雜耍,小夫人早命他們備好了一桌上……”
“婉瀠!”陡然間,一個人影突兀欺近婉瀠身畔,
那聲“婉瀠”,焦切而悲愴,令她心絃微鳴,星眸揚起,與一雙沉痛的俊目相遇。
芳涵大訝,“尚家姑……”
芳蘊倏地擡手將姐姐的嘴掩住。
“婉瀠……”偶遇者,正是蘇家無緣的姑爺尚冠文。
“尚公子。”婉瀠頷首爲禮。“尚公子也來看戲麼?”
“是,與幾個同窗……”他緊緊盯着這張魂牽夢繞的玉顏,千萬句話哽於喉頭,得以成語的,惟有一句最是薄弱無力的問候。“你……還好麼?”
“婉瀠很好。”兩人之間曾有過一紙婚約,如今羅敷有夫,婉瀠很明白自己不該與此人過多寒暄,但念及因自己之故曾累及尚家滿門,她問道。“尚公子還好麼?”
“……我也好。”尚冠文清瘦的面顏上,勉力擠出一絲苦澀笑意。“婉瀠能這樣問,我便很好。”
她怔了怔,有感自己似乎言多有失,遂道:“不耽擱尚公子的雅興,告辭了。”
“也好,也好,也……”只能如此。尚冠文苦掀着脣角,退後了兩步。今時今地,他已經再也沒有與這個女子一話衷腸的權利。
“小姐您慢點,小姐小心着腳下。”芳蘊握住了主子胳臂,半是攙扶半是拉拽,快步即走。這處人多眼雜,小姐的身分不同以往,這等的瓜田李下,避得越遠越好吶。
芳涵則是淚眼汪汪,想着方纔戲臺上被惡人棒打鴛鴦的那一對苦命男女,不正是眼前自家小姐與尚家公子的寫照?恨只恨,強權壓人來,恨只恨,鴛鴦強拆分,恨……她默叨着適才聽過的唱詞,不經意的仰起臉兒,赫見那位並非戲臺上以強權拆分鴛鴦的惡人正立於廊道盡頭——
“王爺?”
那聲“王爺”,芳涵喊得是心驚膽顫。
聞之,婉瀠柳眉微蹙,纖步移轉,向着啓步行來的男人福了福身,“王爺。”
一身華貴耀眼的慕曄噙笑到來,伸手攙扶,溫聲道:“愛妃多禮了。”
愛妃……婉瀠額際隱隱抽痛,嫣然笑道:“王爺來此,也是爲了賞戲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