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星被關在太子那兒時,四爺和十三爺來了在外頭跟太子說話,一會兒這三人被叫走,結果又來了個太監說皇上宣她過去,就這樣忐忑不安的到了康熙的帳篷外,藍星做了個深呼吸,整了整衣衫,攏了攏頭髮,邁着堅定的步伐沉着冷靜的走進帳篷裡。
“奴婢陳藍星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藍星低着頭跪到康熙跟前,多道目光齊齊盯着她,有點走舞臺的味道。
“擡起頭。”康熙依舊聲音不大的吩咐。
雖然很想很想看看康熙長得啥模樣,可她仍是小心翼翼的擡起頭將目光斜到康熙面龐45度角的方向,按耐住跳動不停的心慌,冷靜地看着康熙斜角處的帳篷。
藍星這一擡眼,那蝶翅般的睫毛扇動着,那剪水雙瞳像一罈清泉滋潤人心,清澈明亮的像天上的星子。挺直的鼻樑下嘴角彎彎上翹,那嘴脣有點點厚,不像平常女子的櫻桃小口。
沉着、冷靜、美麗!這女子,長得跟一般人有點不太一樣。難怪兒子爲她做出那麼令人驚異的舉動。
“可是撞了太子?”康熙低頭問她,銳利的目光不放過她臉上一絲表情。
“回皇上,是的。”簡單的回答。
康熙沒料到她回答得如此簡單,更沒料到她沒有半絲慌張和發抖。微眯了眯眼,瞳孔稍稍收縮了一下,再睜開時目光更爲犀利。“可是你對着十四阿哥指手畫腳的?奴才撞了主子對主子不敬就該受罰,你可有話說?”
“皇阿瑪。” 曉波在一旁喊了一聲,康熙不滿的看了他一眼。
藍星側臉看了看曉波,對他笑了笑,有諸多無奈和....安慰,不願再守所謂的規矩,她直視康熙淡然地說:“皇上,既然是奴婢做錯了,懲罰是對的。奴婢沒有怨言。”
再低下頭時,拼命忍住了心裡的傷悲,使勁閉了眼咬緊了牙逼回了欲流出的淚。
“帶下去打五大板。”康熙命令。
“藍星...!” 曉波痛苦的大喊一聲,衝到她跟前跪下,扶着她的肩膀,顫抖的手帶動她的肩。
五大板確實不多,五大板確實已開恩,五大板打下不會要人命。可是...可是,從沒有吃過苦頭的藍星怎麼能因爲他曉波遭這罪?該打的是他曉波阿...!
看到曉波對藍星如此關心,康熙忽然不耐得一揮手,“拖下去。”上來兩個太監拉着藍星就走。
藍星掙扎了下,甩開他們的手,又看了曉波一眼,溫和的笑笑搖搖頭。一個轉身,挺直脊樑高傲的走向帳外。
曉波跪在地上痛苦的看着她離去的身影,眼睛紅了底,心裡抽搐的疼着。十三爺、九爺、十爺緊張的看着藍星,可她沒有看他們一眼,從容的從他們面前而過。
婀娜的身姿在這緊張時刻沒有半絲踉蹌,高傲的面容在痛苦來臨前沒有半絲慌張。
她,那溫和的笑容裡包含了對曉波的感激,更隱含了對曉波的阻止。
她,若水的瞳子裡溢滿了無奈,更溢滿了....坦蕩。
這坦蕩,像一把錘子錘過曉波的心頭,重重的砸下,呼吸困難。
這坦蕩,像一跟鞭子抽過太子的心頭,狠狠的抽過,異常煩躁。
這坦蕩,像一根針刺過康熙的心頭,針尖麥芒的刺着他,他覺得那是傲視。
治她一個直視皇上的罪嗎?可是,她是笑着出去的,老實的接了懲罰。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可康熙這一刻還真不好用什麼詞來欲加,並且莫來由的不想治她。
他突然覺得有點點挫敗感,在一個不屑皇權威嚴敢直視皇上的女子面前,這就是挫敗!
“老四,這奴才是哪家的?”康熙冷言問四爺。
四爺上前一步,“回皇阿瑪,是....。”
“皇阿瑪,藍星是兒子送去四哥府上的。” 曉波決定不再躲避,也挺直了脊樑跪在那裡直視康熙。
四爺擔憂的看着他,蹙着眉頭。他知道他要說什麼,可那個理由如果說出來,搞不好會傷及藍星的性命。
康熙看着曉波,被他眼裡的堅定撼動了一下,這個兒子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反常,從來沒有像今天讓他感到....陌生。
“老十四,不過一個奴才,關心的過了頭!”康熙似乎有點不滿。
“皇阿瑪,還記得我先前說過有人救了我嗎?” 曉波朝康熙溫和的笑了笑,跟藍星一樣淡定的說:“雖然我不太能想起那姑娘長得什麼模樣,但我見到藍星時就有一種異常熟悉的感覺,她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這不亞於一顆重磅□□爆開花,帶着濃濃火藥味的煙霧狠狠地嗆了大家的心脾。
接着,又來了一顆!
四爺道:“皇阿瑪,兒子曾帶藍星去過那家客棧,店小二說時間長了,不太能記住那姑娘的樣子。但是..。”故意停頓了一下,“但是,店小二說瞧着很像。因爲十四弟和店小二都沒有給肯定的話,所以兒子沒敢向皇阿瑪稟了這事。”
康熙的眼睜大了一下又眯起來,有點滑稽可笑。這前後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一個奴才竟成了他曾下令要重賞的對他兒子有恩的人。
“胤禎,你可確定?”清冽的目光射向曉波。
曉波搖頭,“皇阿瑪,兒子不太能十足的確定,但兒子覺得她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兒子自從醒來後,莫名其妙的忘記這個,莫名其妙的會那個,很多時候心裡總有個念頭在引導兒子,而做出來的很多事情卻是對的。所以兒子相信就是她。”
“她是不是你的救命恩人自個兒也不知道嗎?要知道萬一不是,這可是欺君之罪!”康熙奇怪了。
“皇阿瑪,正因爲兒子知道這個道理,所以至今未敢告訴您。藍星她…跟兒子一樣,忘記了以往的事兒,連她親爹親孃都忘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兒子有個做皇上的皇阿瑪,兒子的額娘是高貴的德妃,兒子是個阿哥,要什麼有什麼。可是她…..,她沒有好的吃,好的穿,跟着養父養母山村磨豆腐…賣豆腐….。”
低啞的聲音任誰都能聽出他此刻的難受之情,微微的哭泣。想到因爲自己連帶藍星來了這裡,他吃香的喝辣的,她起早摸黑的,他的淚就這麼滴落而下。
男人哭吧不是罪,這樣的男人才是真性情的男人!
康熙動容了,聽着身旁這些兒子再次發出倒抽聲,默默地不說話。從曉波那裡已知道忘記以前的無助和迷茫,所以理解藍星,甚至有點可憐她的遭遇。
帝王之心也是肉長出來的,平凡的。
“皇阿瑪,藍星是個好姑娘,雖說十四弟當她是救命恩人,可從不跟十四弟要這要那,就連十四弟送她禮物都不肯收。”十三爺見他皇阿瑪有絲動容,忙趁熱打鐵道。
“是啊,皇阿瑪,藍星彈的一手好琴,唱得小曲又好聽,還做的一手好菜。要說這麼個好姑娘救了十四弟,兒子相信!”十爺甩開九爺的手上前一步道。
康熙看着他倆,竟然都跟那姑娘說情,說得都是那麼好聽的話。她就沒有缺點?“你們如何都認識她的?”
十四簡單說了藍星賣豆腐遭打,打官司遇到八哥,八哥被藍星的堅忍不拔感動,帶他們幾個去見了藍星,他才認出這人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們很能談得來,賣豆腐腦很辛苦,所以他求了四哥讓她去他府上做個丫頭,求了九哥讓她父母去了他店裡幫忙。就算她不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的舉措就當是做了善事罷了。
康熙真的被感動了,兒子很講情理和感情呢!他看了太子一眼,面無波瀾的。但太子明顯感覺到那眼裡的責怪,心頭慌了。若藍星千真萬確的是十四弟的救命恩人,他今兒的舉動可真不明智。
誰都知道,康熙一心一意的要找到十四弟的救命恩人。
誰都心知肚明,康熙一心一意的要讓天下百姓知道皇家有恩必報!
當藍星被匆匆趕來的李德全傳皇上免了五大板的口諭時,那屁股上已經挨完五下。強忍着劇痛,含了淚水在眼眶裡盈盈打轉就是不讓它落下。
聽到李德全的口諭時,傲然的扯了嘴角,笑了笑。痛楚的汗水順着她臉頰流着,頭髮亂糟糟的帖子額頭上,臉上,耳鬢間。可那強忍着的堅強和傲然,像雪山上的雪蓮,在寒冷的冬季裡怒放盛開。讓人爲之折服,爲之讚歎!
前來的幾位爺都爲之怦然一動!
“藍星!”曉波哭着跑到她身邊,“很疼吧?對不起,對不起…..。”摟着她低低哭泣,肩膀不停的抽搐着,顫抖着。
“我….我沒事!”藍星虛弱的笑笑,無奈的淒涼,悲傷的絕望。心跌入深淵,她沒有資格去怪別人,如果不是她自己內心按耐不住對木蘭的嚮往,堅守陣地不跟他們前來,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
是她自己不夠堅持!
“我扶你回去。” 曉波將她從椅子上扶起來,可憐的藍星被打得沒有一絲力氣,腿一軟,倒在他的懷裡。
“他孃的,誰下手這麼狠?”十三爺一步跨過來,狠狠的罵了聲,怒目瞪視那幾個太監。
太監見十三爺發了狠,嚇得躲到一邊嗖嗖發抖,跪了一地。十三爺衝過去拎起最前面那個太監的衣領,“誰讓你們下手這麼狠的,嗯…?爺今兒讓你們嚐嚐板子的厲害。”
“十三弟,別跟他廢話,直接賞了他們再說。”十爺大刺刺的喝道,也走過去拎起一個人準備揮拳。
“十爺,十三爺,請別…!”藍星靠在曉波懷裡虛弱的喊着,二位爺回頭看她,“奴婢承受不起。”
曉波說:“十哥,十三哥,咱們趕緊回去吧,皇阿瑪還等着呢!”攙扶着藍星往前走去,她哪吃過這個苦啊?屁股隨着走動牽扯的很痛,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
十爺急了,上前一步一把將藍星打橫抱起,“你這麼走爺瞧的彆扭。”
藍星一聲低呼想掙扎下來,曉波笑着說:“藍星,別動啦,就讓十哥抱着吧。”
藍星確實行動不便,不再作聲。
很快到了康熙的帳篷前,十爺在外面放下藍星,李德全稟了聲後四人進了帳內。藍星依舊低着頭,慢騰騰的走到康熙跟前跪下。
“可是你救了十四阿哥?”康熙細細打量這個女子,剛纔她離去前的那抹笑,那根刺讓他決定好好研究一下。
“回皇上,奴婢忘了以前的事兒,並不能確定。”她不卑不亢不急不慢的說。
康熙擡眼看了他幾個兒子一眼,大家都好奇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藍星。銳利的目光再掃向藍星,“擡起頭。”
藍星擡頭仍將視線轉到旁邊,剛纔被打時,忍着痛止住了眼淚,可沒止住因疼痛而流下的汗,汗水侵過的肌膚,顯出原本的白色,和被她刻意用深色打底過的肌膚成了鮮明的對比。
康熙離的近,看得切。心裡有個很怪異的念頭一閃而過,這個姑娘很美!她的美麗被她故意隱藏起來了。
他不動聲色的說:“既然他們都不能確定,朕也不能打賞。但是,畢竟你有可能就是,先回去好好養傷吧。李德全,讓胡太醫給她瞧瞧。”
“扎!”李德全應聲後退出去,旁人聽了心裡寬鬆了些,胡太醫可是皇上一等一的御醫,能讓他去給藍星治療,可見康熙在心裡默認了她救命恩人的事實。
藍星搖搖擺擺起身後,隨着衆人退出康熙的帳篷,來到外面,曉波一把扶着她。靠在他懷裡時,那淚就止不住地潸然而落,剛纔的這一切就跟做夢一樣不真實。
十爺走過來想抱藍星去她的帳篷,正要張口說話,四爺在一旁冷言道:“十弟,不勞煩你了。高福,將藍星姑娘送回去。十四弟,回頭讓你四嫂派人送些藥膏過去。”
曉波對他點頭道謝,四爺轉身叫上十三爺走了。九爺和十爺站到十四爺身旁看着那兩個人遠去的背影,十爺哀嘆道:“切….!”說完,得意的一擡頭,這可是十四弟教他的新鮮玩藝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