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鳴同志，這個樣書......好了”
李一鳴放下電話，拿起王俊生拿過來的一疊樣稿。
這裡是香江觀塘，衆鑫發印刷廠的辦公室。
這個之前的假幣工廠，按着一鳴同志的要求，工委會派駐專門的小組在這裡辦公。
現在已經成爲了香江工委會的一個外部據點，對面那大樓裡頭某辦公室也是一樣，硬生生從別人手裡搶來，到現在已經發揮了不小的作用。
一個小組二十個人，有在機器邊上的，有在外頭車裡的，保衛工作情報收集，連印刷設備他們也會用。
現在這些機器就在隆隆作響，不過印的不是假幣，而是一份叫作《人與社會》的週刊雜誌，還是創刊號！
能印假幣的工廠，機器的質量一定是最好的。
王俊生是管宣傳部的，對於印刷這方面可不陌生，但對於這上面的內容他就滿滿的陌生和震驚——
什麼時候我們內地的銀河機已經強大到這個程度還可以算地震了？
還因爲算地震燒燬了芯片？
這事應該是國家機密吧！
…...
這樣的一份週刊，仍然用的是跟以前那些小說一樣的“筆記書”製法，大量的空白，看似很費紙，字數也不多，但價格卻悍然標上了20美元這種高價。
王俊生是副部級的幹部，但就算是他的收入，一個月也就能買兩本，再多買一本他就得喝西北風了......
可如果......
如果真能大量往外賣，那這原來的假鈔廠以後又變成了真正的印鈔廠了，做得還是正經的生意。
問題是，這內容可靠嗎？
王俊生滿身的冷汗。
譁！
譁！
李一鳴一頁頁翻過去，輕輕搓着紙，發出嘩嘩的聲音，像是捏着厚厚的鈔票。
王俊生默默看着他，剛纔他在機器邊上守着，看了一些內容。
地震時間地點都有了，然而，這次預報的理論依據寫得有些模糊，只提到使用了內地僅有的，耗費上億美元的超級計算機銀河一號，......
但因爲機器芯片承受不了太大的計算量，發熱過高導致整機報廢，後續計算工作採用了大量人工方式...多名科學家熬白了頭髮還吐了血！
接着往下就是大量的防震及震後建設的建議性內容，最後是連續十幾頁的參考書目：
《張衡作品集》
《齊民要術》
《九章算術》
《神農本草經》
《天工開物》
《度心術》
《農政全書》
…...
“一鳴同志懂得真多，這些書我有的連名字都不知道。”王俊生感慨開口，至少那《度心術》他就不知道是什麼。
李一鳴看看他：“我也沒看過，這些是李福兆家的藏書，我就記了個書目和概述。”
“啊？”王俊生一呆，“那這樣怎麼能寫上去，這個論文不太嚴謹......”
“這是推廣中國文化，”李一鳴瞄了他一眼，“你不會真以爲這次地震是根據這個預測的吧？”
“......是銀河機算的我知道。”王俊生說道，看看李一鳴，那這書目列出來幹什麼呢？
李一鳴笑了笑，翻開書頁，瞄着上面的這一個個書名：“但這裡頭每一本都對防震抗災有用，你也不能否認，雖然不是全有用，但我這是參考書，讓老外自己去研究。
這度心術是個唐代李義府寫的，心理學方面的論著......當然誰寫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看了這書他們就知道爲什麼我們這麼慎重。
還有這本草，他們那邊萬一缺醫少藥，至少還可以去找找有什麼草藥可以用......天工開物教他們生產科技，《木經》這是建築方面的，你說哪本沒用？”
“......”王俊生一臉木然，“人家很發達的好像......”
“是啊，人家很發達，但他們爲什麼就測不出地震呢？所以得好好學習下我們，這些書以後會大量印出來賣，老祖宗的好東西，都可以用來創匯！”
李一鳴伸手拿過桌頭一個罐頭在手裡掂了兩下。
王俊生開口：“這些是從五豐行調來當作這個小組的食品，內地出口的。對了，我看到有沈縣的。”
工作小組在這裡工作，吃飯是個問題，調來罐頭又安全又實惠，這裡有好幾個品種，其中正有沈縣罐頭廠的產品，桔子罐頭和蘑菇罐頭。
王俊生說時面帶笑意，覺得李一鳴可能看到家鄉的東西會高興。
李一鳴嗯了一聲，卻沒什麼笑容：“以前是這種東西出口，也賣不了多少錢，......”
李一鳴把個桔子罐頭蓋子擰開，湊着喝了一口：“這是我家鄉的東西，我都沒怎麼吃過。”
王俊生微微一怔，好奇問道：“您也沒怎麼吃過？”
李一鳴點點頭：“是啊，連我都沒有，老百姓就吃得更少了，我們種的東西，自己都吃不上，天天運去換外匯，也賣不了幾個錢，看着這上面的價格，你知道我心裡是什麼滋味？”
王俊生深吸了口氣，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雖然感覺有點不是那麼對，但也沒大錯。
“還出口曰本！”李一鳴把罐子一放，小臉莫名繃得有些難看。
王俊生吸了口氣：“那以後如果書好賣，我們就多賣書，爭取...先讓大家能吃上這些東西。那這書目還可以多加一些。”
“慢慢加，我們也不是亂寫，這週刊一年五十二期，還怕沒東西上？這個月的主題就是這個，連做四期，至少可以上一百本我們古代著作。”
王俊生兩眼發亮：“這樣一來，不知道能創多少匯了！”
“很多！而且這文化推廣有多重要你都想像不到！至少他們得研究中文了！”
“啊對！”
李一鳴點點頭，指了指週刊樣稿：“行，就這麼印，先印一百份出來，用透明塑料袋封口，等我通知送二十本去報攤，應該是明天五點。”
“好！我會記住，我們也有相熟的售賣點，讓他們擺顯眼點沒問題的。”
“其實也沒關係，二十美元的新週刊很少會有人買的。就是個創刊試發行的意思，回頭這個還要加印，我們加印時會增加廣告，到時數量就大了，今天這裡多弄一些菲林出來。”
王俊生點了點頭，且不管那上面的內容是真是假，如果是爆炸性的新聞，那肯定能賣得飛起，加廣告肯定也是必須的。
他又看着李一鳴，這次來，主要還是爲了徵詢關於那個做假情報來賣的方案意見：“一鳴同志，關於那個......”
“方案問題有，但最主要的是人的問題。”李一鳴擡眼看看他，“隨便哪個人都可能會因爲這些錢變節，你知道吧？”
“數額確實有些大了。”王俊生嘆了口氣，到現在他都震驚未消，感覺從一鳴同志來了香江，香江就換成了另一個世界，到處都是錢，數額還不小，但通貨也沒膨脹啊！
“原本主任說讓我帶那幾個同志來給您看一看，我覺得還不是時機，您要看看他們嗎？”
李一鳴搖頭：“先不用，變不變節那都是不一定的，誰都有可能總之你們自己監督好，就算他們有異心，沒錢他們往哪跑？跑路沒錢他們準備一輩子討飯嗎？在這裡至少還能混工資！”
王俊生失笑：“倒也是...啊......”
李一鳴點點頭：“也正因爲數額大，敵人其實是難以爲繼的，一百萬美元，別說是對我們，就算是對他們自己，也是好大一筆錢，你知道他們現在人均多少錢？”
“一年兩萬吧。”
“嗯，三萬就是中產了，一百萬美元，那就是很有錢的人，只要能活着離開，一輩子衣食無憂，那些做情報工作的，心狠手辣，看到箇中國人只因爲說了幾句就拿到這麼多錢，會不會起什麼小心思你說呢？”
“肯定會的，這個我們都已經考慮到了，所以目前一般人還真不敢......”
李一鳴微微一笑：“所以我們最好能擺出姿態，表示我們隨意，去者不追，那麼以後這些人出什麼事，就都是他們下的手。”
王俊生聽得一愣：“真要變節了，怎麼能......不處理？聽之任之不好吧？”
“我是說表態！”李一鳴眨眨眼，“他們這種意志不堅定的我們爲什麼留着還給他們發工資？”
“可這樣的話，他們出賣的情報......”
李一鳴淡淡一笑：“他們知道什麼？就我們以前那些東西都落後得不得了，日新月異過期的東西能怎麼樣哼哼，真要是賣得掉倒還好了，怕是賣不出去。”
王俊生愣了一下：“這也是表態？”
“是，也不是！”李一鳴沉默了下，撐着下巴，很冷靜地開口，“你知道我們內地其實人很多，資源總量雖然大，人均卻是很少的。既然有些人不喜歡建設祖國，那他們就不適合在內地生活，讓洋鬼子去養吧，省得留在內部搞破壞。”
王俊生點頭：“......”
“以後這就是長期執行的方案了，流氓壞蛋必須滾！但也不是無代價的，我們包裝一下這些人，他們真要是肯給錢，一百萬美元我們批發給他們有什麼不好？你說呢？”
王俊生呆若木雞：“......可...”
“當然，現在不是幾百年前，當年你看像英國人也是把罪犯給流放到了殖民地去，其實也是一個做法，大家都一樣，祖國肯定是最重要的，你得相信我們很快會把國家建好。但那些人是不可能再回來的！”
王俊生默默點點頭：“感覺不是很容易，畢竟現在如果說一個兩個的......”
“多個層次推進吧，你的這些算是一個小補充，這個單位的名字我可以起，就叫戰忽局吧，......”
“怎麼寫的？”
“戰略忽悠，戰略你應該知道，忽悠是東北方言，就是吹牛，這單位的工作其實就是真真假假放嘴炮的?，你不是宣傳部的嗎？差不多工作性質，就是折騰敵人用的！”
王俊生偷偷搓手，感覺自己壓力一下大了起來，心想可千萬別讓自己掛靠到這個單位裡頭，這種事最適合的其實就是對面這個一鳴同志啊！
“編制什麼的不用定，就說是新成立的。”
李一鳴隨手在文件上批示，擡頭，“代號404。現在有這個代號的單位嗎？”
王俊生搖搖頭：“我也不知道，說不定已經有了。”
“沒關係，重複的代碼也是一種忽悠......”
李一鳴看看王俊生，“明天週刊上架之後，讓這個於強生先背幾條週刊的內容去賣，銀河機壞了的消息，這是一百萬美元，墨西哥地震也是一百萬美元，...看他們給不給！”
王俊生有些吃驚：“這個，不是已經開始銷售了？”
“是啊，銷售了，可就這麼二十本他們一定能買得到？香江報攤這麼多，”李一鳴看看王俊生，“我們要打時間差，信息賣的就是這個時間差對不對？”
王俊生點點頭：“我們五點送週刊去那邊，然後開始同時發動？”
“是的，所以這兩邊要隔離，印週刊的事就你們這些人知道，然後我回頭會通知你什麼時候告訴那個於強生，他原來是北美情報司......”
“啊？我不知道。”
“哼...你這都不知道？”李一鳴看着王俊生，“他檔案沒下來？”
“只有調派的文件，檔案上沒有這個。”王俊生看着李一鳴，“他真有問題？”
“無所謂了，你心裡有點數就好，不過有問題也不怕，你不知道反間計嗎？是也罷不是也罷，把自己人騙過才能騙敵人，有句話叫作一本正經胡說八道，你記牢！”
王俊生咽口水，不由自主看向罐頭。
李一鳴哼了一聲：“這是真的。”
拿起桔子罐頭又喝了一口，嚼了兩下嚥下去：“這是放了多少糖？”
“......桔子...”
“我們買糖都還得用票！”李一鳴呯一下把罐頭放下，“真讓人生氣！”
王俊生收回目光，沉吟了會，擡頭：“我知道了！其實我也有些疑惑，於...這個同志提方案有點太快了，感覺不對勁有點......”
李一鳴擺擺手：“假情報可以大量消耗敵人的資源，而且特別省成本，這次美國人有可能一開始不願意給，你們也不要強求，但如果他們再聯繫，讓他們把前面欠的這些錢先補上......”
“真的會發生地震？”
“可能性很大很大！”李一鳴嘆了口氣，“但我們又不方便官方通知那邊，這種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一旦這兩天沒發生，國家會很被動！”
王俊生點點頭：“我也是這麼考慮的，那這邊要怎麼配合？”
“我回頭會安排，現在我們已經安排人手去做事了，直接在當地預警。”李一鳴看看王俊生，“海外華人的力量我們也得好好利用上。”
王俊生點點頭。
李一鳴站起身，想了想：“你們現在對香江這些媒體人員的資料準備進展到了哪一步？”
“可能纔有一半，......”
“要加快！”李一鳴拿起桌上那文件放進包裡，“我去東亞你在這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