濠江,龍門客棧。
一箇中年儒雅男子提着個包夾着一疊報紙熟門熟路地走了進去,被帶着往樓頂走。
樓頂天台有間佈置成雅室模樣的房間,林明手裡盤坐榻上,身前几案上擺着一張棋盤兩杯清茶。
門被輕輕推開。
“陳先生到了。”
“進來吧!”
中年男子走進門,把報紙放在邊上,看了眼便笑呵呵:“先見兄好興致!外頭鬧哄哄,你居然在這裡打譜?果真是每逢大事有靜氣!佩服佩服!”
林明頭也不擡地笑了笑,伸手緩緩在上角落下一子:“歷之老弟,你來晚了!”
“路上跟人搶報紙耽擱了,抱歉!”
“報紙的消息都是我們放出去的。”
“哈,那是我多事了!”
“坐,你持白。”
“這是你替我下的?”陳歷之搖了搖頭,脫了鞋子直接上了榻。
林明鼻子一抽:“你這腳怎麼這麼臭?”
“有嗎?”陳歷之擡起腳聞了下,搖頭,“我現在一鼻子都是那個消毒水的味道。”
“趕緊放下!”林明瞪了他一眼。
“還不是爲了這事連着跑了一下午,你就當我帶了條鹹魚給你好了。”陳歷之看着棋盤,伸手摸了個白子放到中腹。
“哼!”
林明擡眼看了看他,也不說話,又在下角應了一子才緩緩開口:“我方纔收到消息,大陸私下通知濠江那幾家讓他們別太在意那集資的事。”
“哦,竟有此事,......”陳歷之拿着白子看着棋盤,“何時的消息?”
“差不多應在交人之時。”
啪,白子落下。
“交人之時打的招呼,這有些奇怪啊!難道是故作大方引人入彀,......”
“有此可能,大陸向來喜歡惺惺作態,”林明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幾枚黑子在手中發出吱吱聲響,“總不見得那時就知道房子被洗過了。”
啪,黑子落。
“未嘗沒有這可能,這年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陳歷之面色微沉,夾着個白子懸在棋盤上方,似乎要落在中腹,卻一下打在下角黑子中間。
“那也來不及。”林明眯起眼,看看陳歷之,夾着顆黑子拍在棋盤中間,力道也不小,“他們沒那麼快的反應!你不知道他們現在在開會嗎?”
“臨兵鬥陣,這是個險招!”
啪,白子又落。
啪,黑子更重。
“富貴險中求,香江明年要並站,濠江如果也給弄走,我們去哪哼!”
“先見兄,凡事戒急用忍......”陳歷之嘆了口氣,盯着那角,緩緩落子,“香江時日無多,濠江也就差這一口氣。沒想到破局會在這裡!”
“高斯達前些時剛去過內地,聽說暫定濠江明年要談判,所以這個事能拖越久越好,拖到大陸原形畢露。”
啪!
“葡人不是英人,濠江也不是香江。”
啪!
一方檀木棋枰,兩人對坐,陳歷之白子開始多半下在中腹,林明應子多在邊角,不過一會,棋到中盤,卻已經在一個邊角爭殺起來。
越是爭殺,兩人落手的速度反而變得慢了許多。
“直接在牢裡頭弄死不行嗎?”陳歷之笑着問道,捏着個白子看了看,緩緩落下,“就說是大陸滅口?”
“大陸把人都交了,還滅什麼口,濠江人本來就覺得這傢伙大有問題,他現在不能死!”
“倒也是。”
林明拿起杯子輕輕呷了一口:“歷之,你跟那傢伙說清楚,只要他死咬不放,回頭我們保他個平安。”
“那他就不能在濠江了,”陳歷之面色平淡,“是要把他帶到島內?也不妥當!”
“跟他說,在牢裡好好吃飯,我們給他弄個單間。”林明輕輕哼了一聲,“等這邊事結了,隨便去個地方,弄個假身份過日子好了。”
“那日子倒過得舒服。”陳歷之擡頭邊搖邊笑,“只要他不傻就沒有不同意的道理,可他若是問要等幾年呢?”
林明眯起眼哼了一聲:“幾年...你跟他說,快了不行,外頭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砍死他呢,鄭林可是有大陸的親戚,......”
…....
“主任,榕城公安局把那第二本書稿傳過來了。”盧平推門便開口說道,“我們接着看?”
紀朋飛拿着電話,一臉心事的模樣,手指前面:“老盧,坐,討論個事。”
“怎麼了主任?”盧平把一疊書稿放在桌上,“那邊敵特就算是把兇案現場破壞了,我們也已經拿到證據了,口供筆錄還有錄像,不用太擔心!”
紀朋飛拿起來,只掃了一眼第一頁,看到《藍星村》幾個字,輕輕嘆了口氣:“沒心情啊!”
盧平有些莫名其妙:“是有別的情況?”
“不好說是什麼情況,”紀朋飛揉了下臉,說完直接把剛纔安全部過來的傳真推了過去,“你看下吧!”
盧平接過傳真,認真地看了幾眼:“這是他們要調派的人員,給我們審的?”
紀朋飛點點頭,看着盧平:“小組長人選你覺得如何?”
“這於強生,現在是什麼職務?”盧平問道。
“外事局主任,北美情報司司長......”紀朋飛瞥了眼電話,“凌雲說他正好要去香江辦事,這個小組就讓他來帶,說人很能幹,辦過幾個大案子,正好也節約一些經費。”
“那有什麼問題?我們不就是要這樣的人......”
紀朋飛搖了搖頭:“你是不是沒看到那個部分?”說着把邊上書稿調了個頭推到盧平面前,手指一點。
盧平拿起書稿,入眼就看到上面好幾個圈,其中一個圈裡有“強森”兩字。
“這個我剛纔沒看到。”盧平輕聲解釋了下,然後認真地看了起來。
看完這頁之後微微有些好笑,只是不敢笑出來,“是因爲這個?”
“好笑?”紀朋飛摸了支菸點上,反問道。
“主任,這名字也不一樣嘛!再說這個是童話,......”盧平嘆了口氣,“李一鳴寫這個名字可能是說國外的敵特,外國人是有很多叫這個名字的,我就知道好幾個,總不能這裡強森是個壞蛋,以後叫這個名字的全都得被打倒吧?這哪行!”
“道理是對的!”紀朋飛臉上也露出爲難的表情,吐了口煙,“可這麼些事湊在一起,總有些彆扭啊!”
盧平又翻了兩頁,笑了起來:“這個強森拿香菸送給村民,最後燒了林子,嘖嘖...這小子大概是不喜歡別人抽菸,......”
紀朋飛聞言微微一怔,舉着煙在眼前看了一下,搖頭又塞回嘴裡:“我這裡可燒不着!”
“不過這防火防災的意識還挺強的,這後面就說安排村民平時做防災演習了,咦,我就奇怪了,它這個藍貓三千問到底知道多少東西......”
“咳!”紀朋飛不耐煩地咳了一聲,拿起杯子喝水。
盧平擡頭看了看紀朋飛,嘆了口氣:“那要不就換人吧!”
紀朋飛不說話。
“嗯,也不太妥當......不過總不能因爲這個就......唉!你說這小子,老是給我們找麻煩啊!”
盧平咂咂嘴,他能理解紀朋飛的顧慮,換人的理由有點說不出口,不但夾帶着迷信思想,甚至還有着被一本童話影響這樣說不出口的荒唐理由。
雖然不需要跟安全部那邊多作解釋,但這存在心裡頭的疙瘩估計得很久都去不掉。
紀朋飛嘆了口氣,他想的卻不光是這些,剛纔通了電話,他比盧平了解得多了一些資料,而這些資料帶來的不安感一直縈繞在心頭:“讓人把小組檔案送過來,我再看一下。”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