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寶回來時,見到的是李福兆站到窗前發呆。
此時天色已暗,天空之中更是微雨濛濛,只有這高樓大廈的霓虹燈四處放着光芒。
港島中環,作爲香港這個國際金融中心的中心,世界上一百多家銀行高度彙集於此,白天站在此處往外看:
各種風格的高樓大廈並立挺拔,彷彿拳臺之上的對手,各種最新型最現代的轎車在街頭穿梭,彷彿名車匯展,各類超豪華裝修的精品店珠寶店比肩而立,想要掏空那些豪客們的錢包,各種膚色的冒險家懷揣着金錢和夢想來到這裡,……
這裡的每一次動盪,或一個信息,甚至一個電話,隨時都可能可以牽動東西方各個角落的經濟神經。
難怪有人把這裡稱爲東方華爾街,在李福兆看來,現在還有點過,但來日可期。
而現在,在這個週末的傍晚,雨中的中環顯得格外靜寂。透過雨霧,看到的這個城市和往時相比大爲不同,不復白天的勃勃生機,反而有種迷離的頹意。
離這裡僅一站路的灣仔和隔海的尖東,卻有無數夜店正大開其門,等着那些藝人騷客。
向南望去,堅尼地道有大片地塊都是李家所有,此時也是被掩在夜色之中。
“兆叔。要用餐了!”李國寶輕聲叫道。
“想了一會心思,倒是沒什麼胃口了。一會弄碗冰糖雪梨燕窩羹吧!”
聽到李福兆點的這甜品,李國寶表情一凝。
“怎麼了?”
“沒事。”
“有事就說!”李福兆重重哼了一聲,下午便是李國寶瞞着太多情況沒告訴他,纔有後面那場面,......到目前他也沒琢磨出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昨天晚上,我去那印刷廠和他見面,他看出我有胃病,就說到這燕窩裡頭大有那個菌,忌食之物。”李國寶想了想,輕咳一聲,“說是這是那燕子的痰......”
李福兆皺皺眉:“那算了。”
那小子慣會噁心人,也不知道是真沒家教還是真有這講究!
“紅豆小腸粥如何?”
“可以。”李福兆微微搖頭,若是太講究,這小腸也是不能吃的。
李國寶拿起電話吩咐了一聲,他們這種人,要吃什麼都可以,像現在這種有了心事,對着一堆大餐也是吃不下去的,還不如弄點小粥食填填肚子。
放下電話,李國寶摸了摸肚子。
李福兆輕輕嘆了口氣,這幾十年來,香江經濟向好,地價一路飛漲,在中環只要擁有半畝地就是億萬富翁。
前兩年中英談判破裂,不知香江多少財富化爲飛灰,當時光是李家的家產就跌去十幾個億。
“兆叔,你說不定也有那個螺旋桿菌。”李國寶走到沙發前,剝了顆藥和水吞下,“不如你也吃一顆?”
“他又沒說我有這病,吃什麼藥!”
李福兆哼了一聲,頭都沒回:“看來這事是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只分上得是不是痛快了!”
“嗯!”李國寶拿起杯子走到窗前遞給李福兆,“兆叔你是說合作的事?”
“還能是什麼,你說得對,那小子不簡單,說起來這事便宜了誰還真不好說,對他有好處,對我們亦是有好處,但如果我們不辦,依你看,他會怎麼樣?”
“......”
“小孩子要東西,你若是不給,那肯定大吵大鬧,自家的倒是可以打一打,別家的這就不好下手了......”李福兆頗有感觸地自言自語。
李國寶苦笑:“兆叔,這位不光是別家的,還是領導家的。”
李福兆哈地笑出聲:“確實如此,偏偏我們不知道到底是哪家的!得罪了之後,想圓場都圓不回來,奇怪,阿寶你怎麼就能撞上這麼個人物呢?”
李國寶臉皮不自然地抽動了下:“我看他現在是小兒持刀,不能惹則別惹。”
“小兒持金,小兒持刀......一手胡蘿蔔,一手大棒子,此人前途不可限量,......”李福兆輕輕嘆了口氣。
叮鈴鈴又是電話脆響。
李國寶走過去接起,輕聲說了兩句,表情驚訝地放下。
“怎麼了?”
“金城銀行的電話,周明財想約我見一面。”
李福兆轉過身來:“你怎麼說?”
“我說明天上午!”李國寶緩緩坐下。
李福兆腦子轉得飛快:“這免計劃你當初沒問過李一鳴爲何沒讓中銀集團操辦?”
“當時我只是想直接操辦,便沒有問及此事。”李國寶皺起眉頭。
先是華新社打來電話約見,現在又是金城銀行的人。
金城銀行也是老牌銀行,民國年間人稱北四行,後來改成了公私合營,現在歸入中銀集團,業務僅在香江。
“金風未動蟬先覺,暗算無常死不知......”李福兆撫了下頭髮,不自覺地吟了句詩。
李國寶無語地看着自己這小叔,他也知道這其中的意思,名賢集七言中的一句,下一句便是青山只會明今古,綠水何曾洗是非?
李家最痛的不就是當年那給曰本人維持香江那段歷史嗎?
可在內地看來,跟英國人走得太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難怪李一鳴向來對自己沒太多好臉色,想必也是知道不少內情,李國寶想到這裡,心中暗歎倒黴,這是是非非還真難說得清楚。
當然,李福兆也可能根本就不是那個意思。
或許是說金城銀行打電話過來,這中銀集團還會遠嗎?
如果說分支實力,聯合了十四家銀行的中銀集團,加起來的實力已經超過東亞。
李一鳴爲何當時會選擇東亞,找中銀不是更方便?
這中銀集團也就是前年才成立,正是爲接收香江金融業而準備的銀行機構。
它的成員號稱香江十四行。
這十四行不是古典十四行詩,而是中國銀行香港分行、金城銀行、廣東省銀行、鹽業銀行、交通銀行、南洋商業銀行、集友銀行、寶生銀行、華僑商業銀行、浙江興業銀行、中南銀行、新華銀行、國華商業銀行和中國銀行澳門分行這十四家在香江有經營的銀行。
十四行之外,另外還有中國建設財務(香港)有限公司、中國建設投資(香港)有限公司。
李國寶仔細回想昨天所有發生的事,最後發現這計劃實實在在就是自己“努力”搶到手的。
“昨天下午李一鳴纔跟着考察團到了香江,直接就去了印刷廠,當時正好我們準備收回那家榮光廠,並非李一鳴想找我們。”李國寶緩緩說道。
李福兆皺眉看着窗外,聽着李國寶的話,半晌不語。
“大陸的事說不清,或許他們也有兩手準備,一是覺得我們李家在香江頗有號召力,由我們開始更好,另一方面,也是準備好了中期中銀這各家銀行介入一起發行!”李國寶輕聲說道。
“應該是這樣了!”
“現在看來,李一鳴遲遲沒有答應很多事,正因爲中銀在後面另有準備,若不是我們發動得快,他們應該是到明天才會開始發售這免計劃!”
“但若是中銀在發,對李一鳴又有何好處呢?”李福兆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絲神采,“找我們東亞,才顯出他的本事!”
“兆叔,你是說他也是故意不找中銀?”
“這個就得問他了,回來之後,看看他是什麼反應。中銀實力表面看不俗!卻也有自己的問題。”李福兆呼了口氣,感覺自己心好累,轉過頭看着李國寶。
李國寶攤攤手:“反正我已經推了,這計劃每拖一點,我們的資金就充裕一點,而且這些錢往往是從別家銀行而來,此消彼漲,對我們實在有利......
今天我已經把合併計劃給了那六家銀行,若是他們同意,便可從這計劃合作開始,......若是不同意,把資金抽回來便是!”
李福兆點點頭,東亞銀行實力遠超這些小銀行,並不是因爲網點多少,而是因爲這些網點都是自家物業,資金實力很是雄厚,也不會因爲有人抽貸就維持不下去。
“推到明天也好。”李福兆扭回頭,看向東面,那處有一個大工地,一是大樓基本建成的匯豐新樓,二是還只是地基的中銀大廈。
“中銀那樓是讓熊谷組承建吧?”
“是,中標的是他們香江公司。”李國寶隨口應道,熊谷組是曰本最大的建築承包商,香江有太多工程是交給這家公司來建了。
“之前些年,大陸跟曰本關係很近,只是去年開始就有不對勁了,現在......”李福兆哼哼兩聲,想起李一鳴要用成本價買曰本貨的事,這又是什麼個用意。
李國寶點點頭,他知道這是李福兆提醒自己:“我有空會問一下。”
“此事應謹慎,不可大意!”李福兆鄭重吩咐,“無論如何,不能影響到我那件事。”
“兆叔,你放心,我知道輕重!”
李國寶點點頭,十二年迴歸之期倒計時,香江諸家都在佈局,英國人中國人在布大勢,這些豪門世家也只能順勢而動。
只要李福兆能坐上那個位子,接下來的戰略迴旋空間就大了,可謂是中盤兩眼皆活,北上可加入大陸開發,海外亦可從容佈局,不必窩在這小小香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