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從窗外吹進來,昏黃的燈光下。
張伍深啃着腿,劉國平半張着嘴,吳茗眼鏡都掉到鼻尖上了,三雙六隻眼睛呆呆瞪着李一鳴。
特別是劉國平和吳茗,昨天才見過的謙和少年怎麼就突然這麼霸氣四射了呢?
香江,打擊......打擊,香江?
“這...這個......”吳茗油手趕緊扶了下眼鏡,“對是對...,也是應該打擊,不過......”
“這個再說吧......啊...”
李建國馬上站起來倒酒,今天這桌上就沒人抽菸了,大家手都油着呢,拿杯子都得小心。
“舉杯舉杯!”
“一鳴,你喝牛奶吧!”李建國笑着看了兒子一眼,可別說了的意思濃濃地遞了出來。
又是一杯灌進肚子裡,一連串的飽嗝打了出來。
“一鳴,那個包,你不是說如果別人拿去仿了,也不要緊嗎?爲什麼寫那句話?說是要賠十倍?”張伍深問道。
“那是寫給老外看的,我們不能便宜外國人,國內的,可以仿,你不寫他們也會仿的。不過以後我覺得得有一個國家知識產權中心,專門管理這些事。”
“收錢嗎?”
“不是的,可能是用獎勵原創者的辦法。”李一鳴想了想,“國家獎勵你的創造,但別人可以用,他們得登記證明他使用了你的東西,這是依據。另外像周邊可能也得有相應的思路。”
“獎勵錢?”吳茗奇怪地問道。
“不只是這個,還有別的,我沒想好。這個要做得比較細了,不同的東西之間是有區別的,得出政策!”
你沒想好…...得出政策!
李一鳴這話一說,大家又瞬間安靜。
“哈...哈哈,來來來,這個,再喝一杯!”李建國豪氣萬千大笑舉杯。
看看大人們好像變得很尷尬,李一鳴鼓鼓嘴,決定晚上不再說了,也讓腦子休息一下。
他端起牛奶又喝了一口,然後專心地啃起骨頭來,香江的局勢很複雜,過去的話說不定得直面流氓地痞,說不定還得一個打十個,這時候就得多吃一點,爭取再長高長壯一點。
嘴炮這玩意說起來很厲害,但如果別人聽不懂那也沒用啊!
啊對了!
“爸,你晚上要教我說粵語,我得讓他們懂得什麼叫道理!”李一鳴冷不丁地說道。
李建國手一抖,本來就油的手頓時沒抓牢杯子,眼看這整杯酒就要落在桌上,突然有隻手託在杯底。
那酒只是微微濺出來一點。
“一鳴,好厲害!”張伍深忍不住說道,他突然想起昨天自己受辱後少年從樓梯上跳下來,嚴肅批評那些工作人員的樣子,又想起自己在房間裡擔心他被人打,而當時他的回答卻是“誰也打不到我,除了我爸......”
張伍深目光從李一鳴移到李建國身上,難道這父子倆是隱世的絕代高手?像中神通那種?
李建國只愣了一會,就趕緊拿起李一鳴手中的杯子:“手滑,差點浪費一杯,大家喝吧,抓緊吃!”
幾個大人連點頭嗯嗯,看向李一鳴的目光已經完全不一樣的,之前再怎麼樣還當是個孩子,現在好像已經不是了。
…...
幾個人吃完飯又被帶着去參觀那個交易中心,在工作人員不經意之間一聲聲“一鳴同志”裡,大家努力裝着無視後面跟着的少年。
三人相視一眼從門看到遠處,心裡一大堆問號,但又沒法問,每次都給李建國用別的話題岔開了,也意識到這個人家不想提。
而賓館裡的人的臉上明明就寫着“一鳴同志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
一陣感嘆後推着自行車帶着寶貝資料準備回家學習。
張伍深吳茗劉國平推着車子,李建國帶着兒子在夜風中慢慢送着幾人到大門口,遠遠兩個保衛跟着。
門衛小跑着出來推開大門:“要走了嗎?走好啊!”
“建國,明天一早的車子,我就不送了!你路上保重啊!”劉國平握着李建國的手,又拍拍李一鳴的肩膀,“一鳴,嗯!”
吳茗把李建國拉到一邊:“建國,如果真有什麼關係,其實可以打招呼的,不能不用......”
“沒有......”
“一鳴,明天算是出遠門,路上注意安全啊!”
…...
李建國站在賓館門口,看着天空,長長呼了口氣,被人當大人物也沒那麼自在,這一天天唉呀!
“爸,明天的東西,抓緊準備吧!一會要教我粵語,我得對付那些香江人。”李一鳴推推他。
“嗯,你去忙你的吧,我知道做啥。”
…...
第二天五點半,李一鳴被李建國推醒。
“兒子,起來趕緊上廁所,多拉點,回頭上了車,直接就得悶小兩天。”
李一鳴進廁所,李建國還在外面說着話。
他可是經常坐火車的,雖然這次是臥鋪,但火車廁所都一個樣,晃晃蕩蕩地能把人生理心理問題都搖出來。
“那廁所,下面就是鐵道,可以說一眼下去,就是飛速後退的鐵軌,你的便便就是這麼灑向大江南北的鐵道上。
知道爲什麼火車進站就先鎖廁所麼?
不鎖那一天下來站臺下面就全是屎了!”
…...
下樓退房,在服務員們的熱情招待下吃早飯,昨天李建國就已經託他們買了不少東西,現在已經打好包了。
吃完,賓館的車子已經等着了,今天坐早上火車的就他們倆人,車費收五塊。
坐車到了火車站前,停車的地方離着入站口還有幾十米。
“我們可以從那一邊過去,走小門可以直接進站上月臺。”司機黃國飛說道。
“不用,就在站前停,我要看別人是怎麼進站的。”李一鳴說道。
副駕駛座上的付元甲心中一緊,一鳴同志要考察車站了嗎?
黃國飛同樣緊張,就在平時正常停車的位置停下:“這裡就是,不過走過去還挺遠的。”
“沒關係!”李一鳴推門下車。
付元甲也趕緊跳下來,要提行李。黃國飛也熄火下車,要搶箱子。
“我們送進去!”
“不用了!”李建國說道。
“要的要的!”
“不用了,這點東西我們可以拿的,你們回去工作吧!”李一鳴擺擺手,把包利落地背起來。
他一開口,兩人就沒話了,只能幫着上包,還好,其實也沒那麼重。
兩個人兩個大揹包一個提的皮箱子,腰上各有一個小包,李建國照着兒子的建議,把包反着背在前面,說這樣不容易招小偷。
“再見,你們要好好工作!”李一鳴衝着兩人點點頭。
“一鳴同志,一路順風!建國同志,一定要照顧好一鳴同志!”
“一鳴同志,路上保重!建國同志,路上注意安全!”
…...
兩人站在那裡目送着建國同志帶着一鳴同志的背影,拿着那麼多行李獨自進站。
“下次再見到一鳴同志,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黃國飛輕輕嘆了口氣,轉頭看到付元甲兩眼都紅了,“怎麼了?”
“沒什麼......”付元甲淚眼朦朧,心中彷彿有個小人在低聲檢討:
我本來要送的,但他們不肯,所以只好讓他們獨自進站......我看見他們一大一小,揹着那麼大的包,手上提着那箱子,身子微微躬起....
他們有些緩慢地走到臺階,身體微微向左傾去,做出努力的樣子,我的眼淚很快就流下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