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4章 1505. 卸下盔甲
包廂裡流動着微妙的氣氛。
蒙在濱崎步身上的神秘面紗，關於這個少女的秘密，終於在這一刻揭開。她爲何對唱歌這件事態度模棱兩可，又爲何時時保持距離感……
松浦勝人驚愕之餘，最先想起的，竟是第一次見到濱崎步時的情景。
那時，小室哲哉也在場。那傢伙明明偏愛發掘美少女出道，卻對濱崎步沒有表現出任何的興趣。
松浦勝人來不及覺得被巖橋慎一擺了一道，心中先已充滿被小室哲哉暗算的感覺。
然而，不論心中所想的是什麼，今晚爲把濱崎步置於不能後退的情景所做的準備，都成了無用功。
濱崎步是巖橋慎一早就收入囊中的少女，松浦勝人見到濱崎步以後，因她而生的種種想法與展望，此刻如撞到一面牆上。
他強忍不甘，笑着將話題轉到別處去。
……
松浦勝人蓄謀的相見，最終成了再平常不過的聚會寒暄。接下來，兩人都刻意避開了濱崎步的話題。
巖橋慎一不問松浦勝人對濱崎步有何打算，松浦勝人自己更不便提起。
濱崎步和綾子本是受邀而來的特別嘉賓，此刻卻顯得最爲多餘。綾子的性格，原本應該對見到大人物非常激動，想方設法去搭話……
濱崎步去看綾子，兩個少女目光相對，她卻只看到一張表情乏味的臉。濱崎步心頭如被針紮了一下。
沒多久，巖橋慎一提出告辭。
他一起身，濱崎步也立即站了起來。她飛快地向松浦勝人欠身，來不及再去看綾子的反應，緊跟着巖橋慎一離開了。
直到坐進車裡，巖橋慎一都沒有說話。
濱崎步只顧着追隨他的背影，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她忘記了綾子的態度，胸中盪漾着失而復得的快樂，比起任何時候，都樂於當個乖巧的孩子。也只有這個少女自己，意識不到今晚的事，將巖橋慎一置於了怎樣的境地。
她擡起眼睛，觀察他的表情。直到這時，濱崎步才後知後覺想起來，自己今晚是被巖橋慎一抓住的壞孩子。
這個社長桑，他不說話的時候，讓人猜不着他在想什麼。
濱崎步的視線沒有離開他的側臉，但也沒有開口。她以無言來應對巖橋慎一的無言。少女的叛逆與溫馴，許多時候其實是一體兩面。
巖橋慎一轉過臉，對上少女明亮的目光。他頓了一下，問：“你常到店裡去嗎？”
濱崎步小聲嘟囔，“也沒有常常……感到無聊時就會去。”
“無聊？”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迪斯科還不是你的年紀能去的地方。”
“有人問的時候，我就回‘已經十八歲了’……”濱崎步飛快地瞄了一眼巖橋慎一的表情，閉上了嘴。
巖橋慎一氣笑了，彷彿看到她在福岡時是什麼樣子。可想到松浦勝人今夜邀請他過去的真意，神情又冷下來。他問：“松浦桑很中意你。他和你聊過歌手出道的事嗎？”
倘若今夜出現在迪斯科的人不是他，濱崎步必定被逼到無路可退的境地。以她那個寧折不彎的個性，還不知道會弄成什麼局面。到時，不知會有多麻煩。
巖橋慎一不介意松浦勝人野心勃勃，但對一個少女使這些手段，未免叫人瞧不起。
濱崎步的反應，彷彿聽到了絕對不可被提起的事。她不知巖橋慎一比起怪責她私下裡胡作非爲，更惱怒松浦勝人對待她的手段，只以爲他怪自己與其他製作人有聯繫。
巖橋慎一不再提讓她唱歌，以及松浦勝人將她視作囊中之物的商品的態度，兩件事，被巖橋慎一這一個問題點燃。
她反問：“巖橋桑是不是生我的氣？”她說出這句話，忽然一陣委屈。
巖橋慎一莫名其妙。然而，還未弄清少女的心意，先被她一頓搶白：“都是因爲巖橋桑！都是因爲您，我才變得不像自己……”
少女胸中先前盪漾的快樂，已然煙消雲散。
“你說什麼？”巖橋慎一皺起眉。
濱崎步露出不肯退讓的孩子一樣的神情。巖橋慎一沒有拋棄她，正因如此，她才無法控制地對他耍孩子脾氣。
“我討厭這樣的自己。”她語無倫次。
巖橋慎一無言以對。
接下來一路沉默。到了家，巖橋慎一下車，濱崎步默不作聲，跟在他身後。一進門，中森明菜過來迎接。
“歡迎回來……”
看到巖橋慎一身後，一臉鬧了彆扭的濱崎步，中森明菜臉上的笑容頓了一下，不明所以。
巖橋慎一把包遞過去，“回來很久了嗎？”
今天晚上，他和中森明菜都是剛結束出差回來。
“比你們早不了多久。”中森明菜有些疑惑，“Ayu跟你出去了？”她輕聲埋怨，“都這麼晚了。”
巖橋慎一不欲當着濱崎步的面再說什麼，沒有做聲，低頭換鞋。
這副樣子，落在中森明菜眼裡，更感到奇怪。
巖橋慎一沒有像上次撞破濱崎步晚歸時那樣，在中森明菜面前替她辯護。可是，沉默本身，就是一種遮掩。
然而，沉默還代表着失望。
濱崎步有一種事情都被自己攪得一團亂的實感。她彷彿已無所顧忌了似的，對中森明菜說：“巖橋桑和我是湊巧遇到的。”
中森明菜睜大了眼睛。
濱崎步如竹筒倒豆：“我在迪斯科被巖橋桑抓到，這陣子我常常混進去……”她想到自己總讓巖橋桑和明菜桑失望，不由存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思，“反正我在福岡時，就是不良少女。”
“讓巖橋桑失望，明菜桑也會討厭我……”
濱崎步一眨眼睛，淚水撲簌簌落下來。她傷心的模樣，中森明菜看着，頭一回覺得，她並非是“少女”，而是一個“孩子”。
她流着眼淚，斷斷續續說道：“我是壞女孩，可巖橋桑也有不該誤會我的地方……”
巖橋慎一皺了皺眉，以眼神示意中森明菜。
中森明菜剛把手伸到濱崎步的肩頭，少女的胳膊便纏了上來。她拍了拍少女抽噎的後背，“先回房間吧。”
恐怕濱崎步自己，也不願意當着巖橋慎一的面這樣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