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衝動在胸膛裡盪漾不止,池安寧的頭開始暈,幾個壯漢見狀,壯着膽子過來,把他死死摁住,池安寧想反抗,可一運功,他的胸口就更痛!
“臭小子敢來砸場子!”
其中一人揮拳就往身上打,另一個人連忙攔住。
“別打傷臉,吳大人就喜歡眉清目秀的,打壞了臉,拿什麼賣錢。”
“那打哪裡?”
前先那黑臉漢子兇狠地低吼,擡腳往池安寧的腰上踩。
“拿針來,扎他的腳指甲!”
差點兒被池安寧捏死的女人也緩過了氣,一手捂着脖子,一手叉着腰,破口大罵,
“我就不信了,進了我這春風樓,還能跟我橫着幹,給我扎,往死裡扎,扎完了抹上牡丹膏子,一點都看不出,照樣給老孃賺錢回來,今晚讓王大人嚐了鮮,明兒就去給老孃接二十個客!”
一直生活在完全安全的狀態下,人心的險惡還是第一回親眼看見。他睜了睜眼皮子,又無力的垂下,胸口的疼幾乎像要撕裂他的皮肉,把心活生生掏出來一般。
幾個人拿着針過來,扒了他的鞋襪,抓着他的腳,剛要下手時,門外響起了打雷般的吼聲,
“他孃的還在搞什麼?快把人送過來,王大人可發火了!”
“來了來了,快給他換件乾淨衣裳。”
女人連忙喝住幾人,扒了他外面的溼衣,匆匆套上一件蔥綠色的薄紗,又抓了瓶花露往他身上亂噴,薰得池安寧死去活來。
不入江湖,不知江湖險。
不涉人世,不知人心惡。
池安寧上岸大半月,第一次吃這麼大的苦頭,心裡又恨又怒又惱,可也只能暗自運功,解除這胸口之疼。池映梓曾教他調息之法,就是在這種危險的時候起作用,可暫時壓制身上的一切痛苦,待解除危機之後,再作打算———不過,後果是脫險之後,換來雙倍的痛。
他還有一盞茶的功夫!
他讓自己安全鎮定下來,身心進入平和狀態,眼睛輕合,濃長的睫在白皙的臉頰,像一雙蝶翅,靜立無聲。
“這小子是不是死了?”
拖着他出來的壯漢有些狐疑地來探他的鼻息,發現還有微弱的鼻息之後,這纔不屑一顧地吐了一口口水:
“這麼不經打,呸,還以爲有多厲害,不過是個被人壓的貨,等明兒客人玩厭了,我們兄弟也玩玩。”
“行了,被王大人玩過的,有幾個不殘的,還輪得到我們,只怕早沒命了。”
另一個卻露出幾分同情的神色,還算是良心未泯。
“那兩個丫頭也不錯,嘖嘖……不知道醒了沒有。”
“行了,就會作夢,我說這樣製造的事幹多了,生兒子沒屁|眼怎麼辦?”
“呸,你才生兒子沒屁|眼!”
二人罵罵咧咧地,把池安寧拖上了樓梯,又怕把他白皙的皮膚碰青了,二人索性把他扛了起來,大步上了樓梯。
木階吱嘎亂響了陣,豔|俗的香越來越濃,讓池安寧鎮定下來的情緒又有些不穩,他連忙收斂神智,再度集中精神,讓氣歸丹田,神聚三花,一股清涼之氣開始慢慢在經脈中游走,宛若一條小龍,遊過周身經絡,穿行過任督二脈……
“快點快點,王大人已經等着了。”
前面有小廝不停催促,兩個大漢腳步更重更快,扛着池安寧衝進了一間濃香淹人的房間裡。豔紅的緞簾挽起,中間擱着一張雕花牙牀,一邊的楠木八仙桌上擺着各種不堪入目的玉製和木製器具,不乏變態之物。
大漢把池安寧往牙牀上一擱,退了出去。房間裡安靜下來,池安寧正好運氣調息,等着衝破最後一道關卡。
後窗輕響,一個高大的身影靈活地翻了進來,一身黑衣勁裝,臉上蒙着黑布,快步走到池安寧面前,一看他的臉,立馬就怔住了。
此時又有腳步聲響起,黑衣人身形躍起,如黑豹一般竄上房樑,銳利的眼神緊盯着漆花大門。
吱嘎……
門推開了,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搖搖晃晃進來,一身棕色錦袍,活像頭棕熊!
“小美人,哇,小美人等不急了吧?讓本老爺好好疼疼你。”
他一面笑,一面快步走到牙牀邊,掀起了帳簾,勾起池安寧的下顎,一聲“心肝”還未叫完,臉色刷地就白了,瞬間豆大的冷汗直冒,撲嗵一聲跪下去,死命地磕起頭來。
“皇上……皇上饒命,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那你就去死!”
沉沉的聲音傳過來,這人一聲哀嚎,更用力地磕起頭來。
池安寧已聽出這聲音屬於誰,此時氣已歸田,他緩緩睜開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
“皇上饒命啊,奴才只是……奴才……喜歡男人而已……不知皇上在此……”
他說到此處,又猛地擡起頭來,愕然地看着池安寧。
五官一模一樣,可氣質截然不同,而且他比慕容安定要清瘦一些,白皙一些。
“你、你敢冒充皇上!”
他大喝一聲,從地上跳了起來,伸手就要來打池安寧。池安寧伸手捏住他的手腕,只兩指用力,他就如同正被宰的豬一樣,慘叫不止。
池安寧一甩手,這豬就被重重摔出去,在地上嘔了半天血才爬起來,也不敢再說話,打開門就往外跑。
“大哥這是什麼愛好?來遊玩?賞月賞花賞美人?”
慕容安定其實早看出池安寧中了招,可是他又有心報前兒池安寧故意作弄他的仇,所以只呆在房樑上嘲笑他。
“慕容皇帝又是什麼愛好?居然用銀子養這樣的官?”
池安寧冷冷反諷,慕容安定的臉色就有些難看起來,他從樑上飄下,低聲嘀咕道:
“你在島上過着美妾成羣的快活日子,哪知我的……”
“你說什麼?”
池安寧擡眼看來,一臉冷竣。
他受這樣的恥辱,心頭正堆着火,慕容安定衝他咧咧嘴,勾了勾手指,笑着說道:
“大哥穿這衣裳真好看。”
池安寧再冷靜的人,也被他給激怒了,一掌就往他的胸前揮來,慕容安定連忙閃過,圍着牙牀繞圈圈。
“大哥不要動怒,我和你開個玩笑……唉,你真打?你別以爲我不敢打你,是娘從小兒說你被人抱走可憐,讓我尋到你後好好尊敬你,要不然我早還手了,你這樣瘦,可經不起我一巴掌……”
池安寧更怒,身形如風,慕容安定還未看清,他就已然到了眼前,兩指戳到他的胸口,他便像木頭一般杵到了原地。
“快,在裡面,那個人冒充皇上,把他送去衙門!”
王大人帶着打手護院去而復返了!
池安寧眯了眯眼睛,身形躍起,也去了房樑,留慕容安定在原地杵着。
“就是他……動作還挺快,換了衣裳了!你以爲換了衣裳就能跑得掉?穿黑色更是心懷叵測!”
王大人在衆人的簇擁下闖進來,看到一身黑衣的他,怔了一下之後,伸手指着他就大吼。
“王顯初,你活得不耐煩了!”
慕容安定只能側身站着,雙手無力垂在身側,所幸還能大吼大叫,這一聲吼出來,又把王大人給嚇到了,他天天上朝,怎會聽不出慕容安定的聲音?
他猶豫了一會兒,退了兩步,突然就大吼,
“給我殺了他,既然今天到了這裡,你別想活着出去!”
若是真的,他逃不過一死,若是假的,殺了就殺了,還能拿去領功換獎賞!
打手們舉着刀就往慕容安定身上砍來,鋒利的刀眼看就要落到慕容安定的頭上,一片寒光如雨落下,每一枚都穩穩打進打手們的眉心。
池安寧的暗器,無人可及!任你動作再快,再迅速,也逃不掉他的飄渺針,這針能將你的靈魂剔出體外,讓你乖乖去黃泉。
王大人嚇呆了,腿抖得跟篩糠似的,想跑,可腳又被針給釘到地上,挪不動。
“弟弟,你的官實在不怎麼樣。”
池安寧飄落下來,解了慕容安定的穴位,臉若覆霜。
這是皇城,是天子腳下,居然會強行擄來男人女人,還殺人越貨,來光顧的客人居然還是主管刑獄的二品官員。
慕容安定的臉都綠了,走到王大人面前,死死地盯着他。
王大人自知死期已到,喉嚨裡咕咕地滾出幾聲暗響,眼一翻白,就口吐白沫栽了下去。
所謂飽暖思淫|欲,大吳國如今國富民強,這些當官的心裡的貪字欲字就冒出了頭,開始追求這些刺激的玩藝兒,王大人是其中一個,但絕對還不算最過份的一個。
才二十多年而已,官員腐|敗就到這種程度!
慕容安定又愧又怒,恨不能立刻活剮了這王大人。
“我要去找珍兒和寶兒。”
池安寧淡淡說了句,從他身邊走過。
“誰?”
“我的婢女。”
池安寧已走出門,慕容安定又掃了一眼已嚇死的王大人,從他肥胖的身軀上跨過,跟到了池安寧身後。
這一棟樓極隱蔽,被幾叢翠綠的方竹包圍着,樓的牆和瓦都是刷的綠色,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而且樓裡有許多機關,一旦官府的人來查,他們就會暗藏的機關裡逃之夭夭。
青樓美人,倚門賣笑,風|流男人,上門尋樂,原本是這個時代很正常的事情,即使發生命案,也交於京城府衙去辦理,傳不到慕容安定的耳中,他此回出宮,只是來查另一件事,沒想到遇到這樣狀況。
他心情不好,自然也不再找池安寧開玩笑。
兄弟二人下了樓,院中靜靜的,只怕那些人聽到小樓裡的聲音早就逃了個乾淨。
池安寧推開一樓的門,珍兒和寶兒都已被剝得淨光,雙眼緊閉,手腳被細鐵鏈縛住,吊於屋中,慕容安定纔要進來,池安寧已經一掌推上了門,拿出削鐵如泥的小刀,削斷鐵鏈,扯下牀上的被單一撕爲二,包住二人,然後才解開穴道。
“少主……”
珍兒先醒,迷茫地看了他一會兒,猛然醒悟過來,臉頓時漲得通紅,哇地一聲就哭了起來。
寶兒醒來之後,只紅着臉默默流淚。
“穿好衣服,走吧。”
池安寧輕蹙了下眉,轉身出去,沒保護好侍女,他心生內疚。
“寶兒,我們會不會被惡賊給玷污了?”
珍兒哆哆嗦嗦地問,彎腰撿地上撒壞的衣裙。
寶兒搖頭,快速穿好衣服,轉頭看向她,小聲說道:
“不管有沒有,我們都髒了,不可以再服侍少主,記着。”
珍兒死咬着脣,脣都流了血,身子也開始不停地抖,芙蓉面上的血色褪盡,看上去真真是可憐。
池安寧聽到裡面的聲音,眉擰得更緊,垂下眼簾,往另一間屋子裡走去,手才推開,只見裡面有個身着緋色衣裙的女人往後窗翻去,長長的發勾在窗花上,她反手一扯,留下幾根青絲,身形躍上窗外刺槐,飛速離開,只有空靈的聲音傳回來,
“小子,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