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的心裡,到底打着什麼算盤呢?門口的幾人看着鬱青青,緊鎖眉頭一直不得解。
這些人都是跟隨他的人,他們奇怪,秦悅卻全當作沒看見,沒有半點作出解釋的打算。因爲……他根本沒辦法解釋。
帶鬱青青過來,其實沒別的意思,只是想帶她過來,只是想讓秦煜看見她是他的王妃而已,不過因爲鬱青青現在用着姚舜英的身份,所以就造成了別人的猜想。
院內是其他只與他維持表面平和的人,人還不少,而秦煜,則坐着輪椅,在這些人最前面,見了他,神色清冷,聲音也清冷,開口道:“六皇叔,六……”
秦煜沒想到秦悅會來,也沒想到秦悅會帶王妃來,本來這些都不怎麼讓人在意的,可他怎麼也沒想到竟會見到她。
許久前那一次見面,她被人點穴,被遇害,最後又被人劫走,中途除了那一個安好保重的消息,再沒有其他,他常想她的去處,她的身份,下次見面的機率,卻怎麼也沒想到是在今日,她穿着王妃的衣服,站在秦悅身旁。
“皇嬸。”鬱青青聽見他停頓之後的聲音。
他終究,還是知道了她的身份,也許他還會想,她過來與他見面,不過是耍他的,甚至還是秦悅的什麼計劃。
此情此景,讓人一刻也不想停留。
她不想再看他眼中的驚疑,將視線挪向了別處。
“煜皇侄的氣色似乎還不錯。”秦悅笑道。
秦煜緩緩將目光挪到他身上,語中的冷意並不那麼明顯:“沒想到皇叔能來,不便相迎,還請皇叔見諒。”
“是我來晚了,倒要請你見諒。”
兩人說完,便往裡面而去,從頭至尾,鬱青青都不用開口說一句話。。
她也不想說,只是看,在衆人都不注意的時候,看向秦煜。他的輪椅換了個新的,可還是須有人推着才行動得方便,仍是穿着一身白衣,仍是一身冷洌的氣質,仍是那樣像一隻攝人心魂的白梅。
一羣人閒聊了一會兒,便開飯。這個時候本來不是分食制的,大家吃飯時都在一個大桌上圍着,夾同一個碗裡一大份的菜,但到了這種比較正式的時候,便還是進行了分食制,一人一桌,或者相同等級的人一桌。
秦悅是王爺,又比秦煜的輩分高,所以坐在了上席,鬱青青坐在他旁邊,與他共用一桌,而在左邊最靠內的位置,便坐着秦煜,從鬱青青的方位看過去,正好能見到將他完全收入眼底,他們中間唯一隔着的,便是秦悅。
他吃飯的樣子似乎也和陸煜一樣,慢條斯理的,對食物並沒有多大的興趣的樣子。有的時候,她會笑他不像個普通的人,竟然對食物都沒有飽含激情,有的時候,她十分討厭他這樣,因爲他永遠不會進食過量,很簡單地就能保持完美身材,而她卻和吃貨差不多,對食物天生有着極高的興趣,如果要保持身材的話,每一頓都得剋制,而當她剋制得辛苦時,就會一臉不滿意地看着陸煜。
在她看着他的時候,他擡起眼來,目光投到她臉上,然後定住。
這個時候,秦悅卻側過頭,將一隻塊肉夾到她碗中,小聲道:“母親交待過我,要讓你多吃些,養胖一些,我之前竟然忘了。”
鬱青青將那肉又夾回他碗中:“你還是繼續忘吧,我不愛吃。”
秦悅又夾了另外一塊,“那這個呢?”
“這個也不愛吃,只要是你夾的,我都不愛吃。”她說着,又將肉夾了回去,聲音雖小,卻能讓秦悅聽得清楚。
秦悅並沒有表現出生氣來,只是像看着小女孩一樣笑道:“不呆挑食,還挑筷子。”說完,也不再給她夾菜。
她立刻看向秦煜,他卻不知什麼時候已低下頭去。
剛纔的情形,他恐怕都看得清清楚楚,卻聽不見他們話,還以爲他們連飯桌上都在恩愛。
鬱青青看向秦悅,心裡帶着氣,一口飯也吃不下去。這便是他帶她來的目的吧,有意帶她來刺激秦煜,有意思嗎?
下面的人不知什麼時候說起了園子整葺的事,又說了這端王府的荷花池該怎麼恢復生機,這個便有人看向秦悅道:“說到荷花池,應該問睿王府上的工匠吧,睿王府的荷花池,可是我見過覺得修得最好的。”
他一說完,其他巴結秦悅的人也說道:“正是正是,睿王府的花園,並不是大耗錢財的華貴,可就是別有一番風味,我還記得坐在睿王府涼亭中的情形,真是一大享樂,可是可惜,自上次去睿王府已經隔了兩年了,下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去坐上一坐呢!”
“自然是在睿王府辦喜事的時候,看睿王氣色紅潤,運勢必定極好,喜事不是常有的事?”
本是一些極其無聊的話,沒想到秦悅還帶着笑意回道:“既然大家想去,那我便找機會宴請一番好了,喜事的話……當是不會太遠--”說着,轉眼看一看身旁的鬱青青,笑道:“若是府中有幸添丁,我能得個長子長女,便設大宴來慶祝。”
座下一片叫好聲,叫得最大聲的便是那幾個到門外迎他們的人,鬱青青帶了憤意看一眼秦悅,只見他正看着她笑着,那笑放在外人眼裡,一定是柔情款款,在她眼裡卻只是得意,讓她根本就不想看。下意識地,她將目光投向秦煜,只見秦煜看着她,面色看上去竟又清冷了幾分,甚至帶着些蕭索。
“我不舒服,先回去了,反正這裡只有我一個女人,並不合適。”鬱青青說着就要站起來,她想着,如果他阻止她,她就當着衆人的面說要回去,他總不能不要面子的強留她在這兒。
沒想到他卻先她一步將她按住,然後起身道:“王妃有些不舒服,我先與她一同回去了,諸位自便。”
衆人都起身相送,也沒什麼意外的,反正地位高的人在宴請上都不會待太久,現在酒菜已用到最後,秦悅的確是可以走了。
因爲端王府被當了兩年牢獄,如今重新成爲王府便要稍作修整,幾人行到院子中途時便看到了個鋪着黃土的小坡,秦悅讓身後的人停下,自己走了下去,因爲秦煜需要輪椅推行,後面的人照顧他,果然就沒再往前走了。
走過幾步,鬱青青忍不住回頭,本是極不端莊的舉措,她也只是想最後看一眼秦煜,誰知卻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秦煜此時由一個年輕下人推着,那下人身旁站着的,正是之前出門迎接秦悅的其中一人,鬱青青看到的,便是他手上拿了根細針模樣的東西,重重朝身邊的下人刺去。
下人經他這一刺,悶哼一聲,劇痛之下立刻就鬆了手,而他推着的輪椅則毫無意外地從那坡上滾了下來。
“小心!”
那一刻,鬱青青早已管不了其他,想也不想地跑上前去要擋住那往下滾落的輪椅,可木製的輪椅太重,又是沿着坡往下滾的,她來不及出力便被輪椅衝着往後急退。
“快走開。”座上的秦煜說着,一把推開她,她只稍稍被推得移開了兩步,卻還是退得錯開了輪椅,沒讓輪椅壓在身上,等她回過頭時,輪椅已摔在了地上,椅上的秦煜更是重重跌在了鋪上黃土地上,一身白衣全沾上了泥,盡顯狼狽。
“秦煜!”鬱青青驚呼一聲,急忙上前去要扶起他,卻因爲他腿上無力而扶不起來,只是情急道:“你怎麼樣?”
秦煜看向坡上的人,回道:“多謝六嬸,我無妨。”
原本,坡上有些人已經要轉身的,結果聽見動靜回過頭來,卻看到輪椅往下滾落的都是大驚失色,再看到最後的情形,卻又帶了些別的神色。
支持秦煜的人立刻就着急地跑下來,不支持他的人則只是嘴上驚愕着,並沒有多的舉動,但無論是哪邊的人,此時都生起了同一個念頭:睿王妃和端王的關係,似乎極不尋常。
他們剛纔的舉動本就讓人大驚,鬱青青卻並沒有顧及,不令沒有立刻放開秦煜,而是擡頭盯向那刺針的人道:“我記得方纔有人說你是多年前的科舉探花吧,沒想到堂堂探花出身的父母官,竟做這樣見不得人的事!”
那個暗中下手的人早已漲紅了臉,他的確是早就和人商量了要找機會讓秦煜出一回醜,現在也成功了,卻沒想到會現在這樣的意外,而這意外,還是睿王的王妃造出來的。
雖是被看到了,可他自然不會承認,很快就反駁道:“我……我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王妃你……可不能胡說。”說着,他便朝秦悅看去,根本弄不清怎麼會是這樣的狀況。
秦悅臉上的神色並沒有像普通人該出現的一樣紅一陣白一陣,還保持着平靜,只是那平靜和他以前的和顏悅色比起來,實在是大大的不正常。
一個女人如此去保護一個男人,而一個男人自己在摔倒之前還推開身邊的女人,這情形幾乎只能是情人愛侶才能做出的事,然而如果那個女人是有夫之婦,那便不再是普通的情人愛侶,而是殲|情了。
睿王妃,和端王竟有不倫之情嗎?
當所有人的心中都如此想時,秦悅的臉色自然不會好看到哪裡去,他還能保持平靜,已經算是冷靜到極致。
聽見那人的否認,鬱青青正要回話,卻有一人按住她的肩,聲音沉沉道:“好了。”
這是秦悅的聲音。
他的聲音,將她從對秦煜的關心急切回到了現實中,然後看清眼前的情形。
剛纔,她在秦煜的輪椅衝下來時毫不猶豫地跑去試圖阻止,又在第一時間扶起他,這樣的事,完全不是一個初次見面的嬸嬸該有的主動,更何況,她們不是隔着一輪年齡的男女,而是年齡相仿的男女,對他們的猜疑,從周圍人的眼光中就能看出來。
這一刻,她突然冒出個瘋狂的想法。
秦悅,不是困住她,不是要讓她到死都是睿王妃麼,那如果這是個給她戴了綠帽的王妃呢?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王妃和人有私情呢?
壓抑了太久,無奈了太久,讓她早已有破釜沉舟之心,她突然回過頭來看向秦悅,怒聲道:“秦悅,這一切都是你指使的是不是?你故意要讓他在衆人面前出醜是不是?你不止毀了他的腿,還踐踏他的尊嚴,秦悅,你向來就如此冷血麼?”
秦悅盯着她,話語十分簡短:“起來。”
“我不起來又如何?”鬱青青有意放大了聲音:“你故意要我過來,卻沒想到我會在這裡丟了你的面子是不是?你不是說我這輩子也只能待在你身邊做你的王妃嗎?那要是我當着這所有人的面說我一點也不喜歡你,厭惡你,全心全意都愛着秦煜呢?”
在四下一片驚愕中,秦悅點了她的穴道,一把將她橫抱起,頭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他將她扔上馬車,她則看着他冷笑,得意道:“怎麼樣,你一向高高在上,堂堂王爺,受這樣的侮辱很受不了吧?我覺得你現在可以有兩條路撿回你的面子,一是殺了我,二是休了我,當然,我猜你不會那麼好地如我的願休了我,那就只剩下另一條了,殺了我,或者像你以前那樣的想法,拉我去騎木驢浸豬籠什麼的,我想,你該喜歡那樣一些。”
馬車早已飛快奔跑起來,秦悅低頭走到她對面,俯身道:“你太不瞭解我了,沒什麼是我受不了的,殺了你並不能讓我多高興,倒是讓你活着,然後折磨你能讓我的塊感更多些,比如我可以在佔有你的時候想,不管你多討厭我,多想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你終究還是得躺在我身下呻|吟,這樣可比殺了你讓人愉快得多。”
說完,他竟撩起衣袍,拉開了褲繩。
她被他點了穴道,身體根本動彈不了,被他強迫,只能以眼神來對他顯露出強烈的恨意。
馬車就在車上行駛,車伕還在車外趕着車,她終究沒他那樣不要臉,雖想罵他,卻只能緊咬着脣。
他不慌不忙,力道卻大,逼得她退無可退,連淚水都要不顧一切地涌出來。
從來沒這樣的時候,她恨自己是個女人。
“秦悅,到底要怎樣,我才能離開你,不被你侮辱?”忍着淚,她看着身上的他冷聲問。
他緊緊握着她腿彎,淡淡回道:“我不可能讓你離開我,也不可能不這樣侮辱你,所以要離開我,要不被我侮辱,很簡單,我死了就好了。”
鬱青青想,她要好好記住這句話,從今以後,她的願望也許不再是拿到休書,成爲得到自由的棄婦,而是殺了他,成爲同樣擁有自由的寡婦。
回到王府,他外出,她則讓人備了水沐浴。
想洗掉身上他的氣息,想洗掉他留在她體內的東西,可她知道,味道或許洗得掉,但別的,卻是毫無用處。
他在宴席上的話語突然從耳邊傳來,她才意識到,無憂閣雖然依然點着香,但點的似乎不再是讓人不孕的香,氣味完全不同。
那這樣下去,她不是極容易懷孕?這是很有可能的事,而他似乎也如此打算着,意識到這點,她突然就恐慌起來。
這結果,是她十分不想要的,可是怎麼樣才能不懷孕呢?她反抗不了他,唯一的辦法,便是吃藥,但這裡的藥遠不如現代方便,成藥也少,必須要先有藥方再去抓藥,然後再拿回來煎,每一步,都太不現實。
從前拿到安神藥是因爲身邊有不聽命於秦悅的黃太醫,現在黃太醫已不在,她還能找誰?點打呢着。
很快,她便想到了那唯一有可能的人,花飛嫣。
沐浴完,她便找上了花飛嫣。
花飛嫣住在王府其中一間院子內,以前不知是秦悅哪個女人所住的,院子是她自己挑的,因爲那院子裡花特別多,她覺得像百花谷,所以挑中了。
天已見黑,鬱青青進去時,她院中沒人,只是房中燈燃着,從窗口望進去,便能看到她在燈下看書的身影。
“飛嫣。”
鬱青青在窗外叫她,花飛嫣一聽,立刻就起身去開了門,然後驚訝道:“姚……王妃怎麼過來了?”
鬱青青一邊往屋內走,一邊說道:“就叫我姚姐姐吧,我並不愛聽人叫我王妃的。”這話說的,其實一點也不假。
花飛嫣便立刻道:“姚姐姐,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啊,對了,我那個除疤的藥你用了沒,有沒有好一點?”
她在百花谷時就給了鬱青青藥,可鬱青青卻一直沒用。因爲她想,秦悅老要看着自己,自己額頭上那疤肯定是有些礙眼的,既然礙眼,那就礙他的眼好了,反正對她也沒什麼影響。
“用過來,只是常忘記,所以可能見效沒那快。”鬱青青說着看向她桌的書,“你在看你爹的醫書麼?”
“姚姐姐你坐!”花飛嫣馬上回道:“是啊,秦大哥說過兩天就會帶我去見太妃,我怕我懂的不多,先看一看醫書,好好看看和太妃有關的東西。”
鬱青青笑道:“王爺知道你這麼用心,一定很高興。”
花飛嫣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是我自己太笨了……明明秦大哥幫了我那麼多,我卻……以前我爹老說我不用心,我不當回事,現在別提多後悔了。”
“飛嫣,你覺得王爺怎麼樣?”鬱青青輕聲問。
花飛嫣立刻回:“很好啊,我還從來沒想過秦大哥竟然是王爺呢,我以前老以爲王爺是很老很老,肚子還養得圓滾滾的人,卻沒想到竟還有秦大哥這樣的王爺,又年輕,武功又高,聽說還是個很厲害的王爺,姚姐姐你做秦大哥的王妃真好!”
“那……”鬱青青緩緩道:“你喜歡他麼?”
花飛嫣自然不是那麼懵懂無知,一聽這話就知道她問的是什麼意思,臉立刻就紅了起來,連忙道:“姚姐姐,我,我沒有……”
“我知道,你喜歡他的。”在花飛嫣還不知道怎麼回答時,鬱青青肯定地說。
“我……”花飛嫣着急了半晌,終於還是無話可說,將頭埋得極低,似乎是默認,又似乎是十分不好意思與愧疚。
鬱青青知道自己沒看錯,接着道:“那你想和他在一起麼?”
“不想!”花飛嫣立刻擡起頭來:“姚姐姐,我的確是覺得……覺得秦大哥很好,可我想這一定是我從小就待在谷裡,身邊只有一個討厭的荊淮,從沒看見別的人纔會這樣的,我從來就沒想過什麼不好的事,秦大哥已經有你這個妻子了,我怎麼會多想呢!”
“可有了妻子還要以納妾,有了妻子也可以休了再娶,有了妻子有算什麼呢?喜歡就是喜歡,喜歡了,自然要承認,自然要想辦法在一起。”鬱青青立刻說道。
花飛嫣完全愣住,久久才問:“姚姐姐你,你是想說什麼?”她看鬱青青的樣子,過來問她是不是喜歡秦悅,卻又不像是質問怪罪的樣子,倒像是慫恿她一樣,這讓她十分不解。
鬱青青坦白道:“我知道你喜歡他,我想你也知道,我不喜歡他。可他抓着我不放,我想他有別的女人,我想自己能離開他。”
聽她這樣的話,花飛嫣好久都回不過神來,看了她半天才問道:“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我就是不喜歡他,就是另有所愛,如此而已。我找你,是想讓你幫我,只要你幫了我,我也會想辦法幫你,幫你成爲秦悅的妻子,就算成不了妻子,也可以成爲其他,側妃,姬,或者夫人。”
花飛嫣似乎很不能接受這樣的交易,一直看着她不回話,鬱青青又說道:“給太妃治病很可能要守在太妃身邊,這樣你就可能到太妃所住的朝露庵去,那裡離王府很遠,王爺平常很少去,如果你只是個大夫,那你和王爺見面的機會根本不會多,而到最後,你如果遲遲治不好太妃的病,王爺便會不高興,會趕你走了再找別的大夫來治,如果你治好了,你還是要走,因爲王府,再沒有別的病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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