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嫂子,你是在騙寶寶嗎”
寶寶趴在了另一片荷葉之上,滿臉疑惑的望着她。
忽然間,他臉上劃過一絲憂傷,“你騙寶寶,寶寶好不開心。”
“呵呵我不是騙寶寶”
柳雲凡尷尬的笑笑,身子一下撐起來,隨即遞給寶寶的笑容一瞬間增大了。
“寶寶仙居這麼漂亮,我也很想過來看看,是真的想過來看看,順道我也想見見你的婆婆。鯴”
“是嗎你真的是喜歡我的寶寶仙居”
寶寶開心不已,他忽然也從荷葉上站起來,幾乎手舞足蹈起來。
“是啊”
柳雲凡朝他狠狠的點點頭,馬上往另一邊示意了一下道:“寶寶,婆婆要見我了所以,嫂子待會兒再陪你玩兒”
話閉,她忽然飛身而出。
訓練了幾天,她的輕功已經大有長進。
原本笨拙的身體,現在也變得靈活了好多。
這荷花池不小,但是她只在中間位置稍稍降落一些,借了一下荷葉的力道,已經比上次直接踩着走強了太多。
她上了岸邊,接着圍着池子走了一圈,最後到了那棵粗壯茂密的大樹跟前。
柳雲凡記得,上次寶寶帶她來的時候,就是到了這棵樹前面。
她還記得,這樹的後面是一扇門。
而方纔,婆婆的聲音,就是從那扇看不見的門中發出來的。
走到樹前站住,柳雲凡伸手將樹叢剝開了一條縫。
果然,看到了一條隧道口,她不再遲疑,低頭邁步鑽了進去。
沒有走幾步遠,她便再次看到了那片桃源中的桃源。
這裡的美麗依舊,溫暖依舊,芳華依舊。
眼前,是一條石子鋪成的小路,鋪就的很用心,很結實。
這麼看着,倒是挺長的一條路。
可是很奇怪,方纔那位婆婆說出的話,卻像是在荷花池那裡,感覺根本不像是傳播了這麼長一段路之後的聲音。
這條小路的兩邊,依舊是兩排繁茂的樹木。
外面的秋風,縱然已經剝落了大地上幾乎所有的綠色。
唯獨在這裡,西風似乎並沒有給他們帶來一絲一毫的影響。
它們依舊生機,依舊活力,依舊彰顯着它們在這個世界上最不容忽視的存在。
哪些茂盛的、濃密的葉片,油綠而又肥厚,個個都是那般生機勃勃。
這裡沒有秋風,甚至,沒有風。
所以,它們是靜止的,像是一排排雕刻而成的路邊護衛,僅僅的盯着路上的人,好像害怕他們有不軌之心。
那一棵棵奇怪的樹,樹幹像是扭了麻花,帶着詭異卻玄奧的弧度。
樹頭往上托起的爪子似乎更加尖利了一些,它們一動不動的衝向天空,彷彿是想接住天上掉下來的什麼稀有的珍品。
很快,到了路的盡頭,柳雲凡看見了那扇寫着“寶寶仙居”幾個大字的門。
它還是那般的富麗堂皇,還是那般令人仰望。
只是,這次比上一次更多了一份寂靜與幽深。
似乎,還帶着淡淡的冰涼氣息,讓人冷不丁的打哆嗦。
柳雲凡沒有遲疑的走到門前,擡手,她剛要伸手推開,不料“轟”的一聲。
好像是一種無聲無息的感應,那扇門自動爲她敞開了。
眼前,豁然開朗。
與此同時,在一種無法言說感覺裡,彷彿打開了一座地獄之門,來自幽靈的氣息撲面而來。
富麗堂皇中,帶着絲絲令人汗毛聳立的氣息;空落寂靜中,有一絲幽怨緩緩繚繞;空氣的窒息凝結中,更讓人有種殺氣騰騰的錯覺。
這裡面,比上次她來的時候,少了太多的溫情,少了太多放空,更少了太多的愉悅。
總之,這是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柳雲凡仔細的打量了一番,不自覺的,她的手指甲緊緊地掐進了手掌中。
這裡的氣氛,很不對啊
好詭異
“原本,我不想見你可是你既然這麼想見我,那我就讓你見一面,讓你從此死心”
空氣中冷然的聲音陡然傳出來,肅殺而淒涼。
柳雲凡被莫名驚得渾身一凜。
這位婆婆的聲音,沒有絲毫溫度,沒有絲毫友善,甚至,她都不能稱作上是正常的交談。
只一句話,便讓人有種她們是仇人的錯覺。
柳雲凡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身子。
下一刻,撲簌簌的一陣衣襟飄飛之聲,有點像折翼的鳥兒撲扇翅膀,又好像是狂風吹動樹葉
總之,那聲音,很重像是故意發出來的嚇唬人似的。
她的視線中,像是有神仙施了法術,
忽然間就多了一個白色的帳子。
也幾乎是同時,房間中多了一陣風,有些陰冷,有些詭異。
那白色的帳子,就在這一陣風中飄了又飄,飛了又飛,可始終不會飛出它們的底線
它們就是不肯露出裡面人的一絲一毫的樣貌。
帳子中,隱約一個白色的身影。
透過模糊的帳子,依稀可見裡面站着一個白衣女子,或者說婦人更確切,因爲她的聲音明顯帶着滄桑與蒼老的氣息。
而且,寶寶叫她婆婆,既然是婆婆,自然是歷盡滄桑。
她倒揹着手面對着柳雲凡站着。
隱約中,婦人打扮的看着很飄逸,就像是天上的仙女。
可惜,她身上散發出的冷意,卻想地獄中的長着天使面容的假面魔鬼。
隔着帳子,柳雲凡看不清她的臉長什麼樣,更看不出她的年齡。
唯一能夠看到的,就是她的身材很好。
身段玲瓏,蠻腰纖細,倒像是二八少女,與她的聲音很不匹配。
“你”
柳雲凡眯眯眼睛,定定的望着她,“你居然,一直都知道我想見你”
“我當然知道”
婦人的聲音依舊冷清,她佇立在白紗賬內,就像是一個冰雕,美是美,可就是冷的無法靠近。
“那麼,您說讓我死心又是何意”
柳雲凡又問。
“哼”
婦人終於甩開了手臂,聲音又冷清了幾分。
“我只想警告你,在我這裡,你永遠不會得到你想要的答案所以,你不要妄想我會是你這一路前行的線索指引。”
“這是爲什麼是你不肯說,還是不能說,又或是,沒有必要說不屑於說”
“呵呵”
婦人冷笑了一聲,又道:“我註定只是一個過客而已,一個對所發生的事情沒有絲毫腿動作用的過客而且,不喜歡的人,我是絕對不希望見到第二次所以”
她忽然變得暴怒了起來,柳雲凡甚至能夠感受到她青筋暴起的手臂,以及她越發猙獰的面頰。
“柳雲凡,若是再讓我見到你,我不敢保證我能夠忍住不殺你”
柳雲凡一片愕然,甚至被她暴怒的氣息嚇得猛然踉蹌了一步。
這位婆婆突然的轉變,真的令人很難以理解。
走進來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了這裡的冰冷與殺氣。
可是現在,她終於知道那種冰冷與殺氣來源於什麼了
這是一種仇恨的崛起,是一種仇恨的勃發,更是一種仇恨的迷茫昇華
“你要殺我但是,能不能告訴我,我與你何冤何仇”
柳雲凡鎮定了一下,緩緩調節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她深知,自己說話的時候,千萬不可以太沖,否則,她什麼東西都不會問出來
“不是我們有冤仇,而是你本就該死你是這風嘯辰淵大陸中,最該死的一個人”
婦人緊緊地攥起了拳頭,恨不得將手指的骨頭都捏碎。
她情緒波動的非常厲害,僵持了一會兒,她總算是壓制住了那一刻的暴怒。
可是說出的話,仍舊是咬牙啓齒的感覺。
“柳雲凡,你知道你什麼該死嗎”
雪白的紗帳,忽然像是被一陣風吹動,鼓出了一個詭異的大包。
可就是在掀開那一條縫的瞬間,它忽然變成了泄了氣的皮球,再次迴歸原位。
靜止、再靜止
彷彿方纔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什麼都沒有變化過。
四周的空氣,溫度繼續降低。
“因爲,你的命運,就是死路一條,你帶給身邊人的東西,永遠都只有災難所以,你根本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婦人的聲音忽然間變的好陰森,好恐怖。
“你就是災星的化身這世間所有有野心的人,他們都想踩着你,一步登天可是,你這個災星,偏偏是要踩着別人的屍體,慢慢的登上那惶惶然的九重天”
婦人忽然往前挪了一步,紗帳再次被她的戾氣衝開又合上。
“柳雲凡,這條路,會犧牲好多人你說,不該死嗎”
柳雲凡再次踉蹌了一步,這婦人的話,真的太恐怖。
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一個人對她如此恨之入骨。
什麼殺了她柳雲凡
她這樣森然的話,比殺了她還要恐怖萬分,令她難受萬分。
婆婆這些對她恨入骨髓的話,讓她想起了霓裳曾經說的話。
她說,她柳雲凡是東方弗離的劫難,如果她不離開他,那麼,終有一日她會葬送掉他的性命。
到今日,她知道原因了
她也知道了
從東方弗離口中一直不能夠知曉的原因
她要走的路,是死路一條;
她要走的路,需要踩着別人的屍體前行;
她要走的路,需要用給身邊親近的人帶來災難作爲代價
呵呵
她忽然在心底冷笑了氣來。
這樣的結論,真是可笑之極
到現在,她還不知道那條是什麼路呢,她還處於迷茫與不知所措中呢,這婦人卻已經將她那條既定道路上的艱難險阻都告訴她了
說到底,婦人說的,不還是天意嗎
說到底,婦人說的,是再逼她往天意所指的路子上走
因爲,她不相信天意,她相信人定勝天。
因此,就算是真的走上了那條路,她也要極盡自己所有的努力,避免天意所指的一切災難發生。這條路最終匯成一句話就是:非走不可
“你告訴我這麼多,可惜都不是我想知道的我只想知道,你是誰你爲何知道這麼多”
柳雲凡擡頭,眼神中透出了凌厲。
此時此刻,對這個神秘的婆婆,她已經再無好感。
甚至,她已經將她列到了仇人的範疇。
但是,該問的話,還是要問;想知道的事情,還是要爭取知道。
“我是誰你沒有必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如果你再對我這個老婆子糾纏不清,我不介意現在就殺了你,提早讓你結束那段死路”
“好啊我真想看看,你究竟長什麼模樣順道,見識一下,今日究竟是不是我柳雲凡的死期”
話閉,柳雲凡忽然衝向了那紗帳。
與此同時,她手中的匕首忽然出竅,刺出寒風凜冽,直逼紗帳中的婦人。
她這是拿自己的性命賭了一把。
如果能夠看到婦人的樣子固然最好,如果不能看到,至少嘗試了也便不留下遺憾了。
最主要的原因是,眼前的婦人,雖然每句話對她都透出恨之入骨的意味,可她有種直覺,至少在今日,她不會殺她
還有一點,她是璇璣福女,如果真的這麼容易死的話,就不會有那關於璇璣福女的紛紛揚揚的傳言了。
婦人說第二次見面一定會殺了她,那麼只能說明,他們第二次見面一定很難。
所以,不管怎麼考慮,她都必須要好好把握這次機會。
“不自量力”
婦人開始並沒有動。
等到柳雲凡手中的匕首馬上觸及她雪白紗帳的揮手,她忽然輕輕一揮手。
好像是某種幻術,又好像是某種催眠術,柳雲凡只覺得眼前一晃,接着渾身的力氣就像是被抽乾了一樣,意識開始慢慢飄遠。
“啊”
她拼命的眨眼,手中的匕首還在試圖挑開眼前如月光般輕薄的白紗。
可惜,她的眼皮越來越重,手中的匕首也越來越重。
她好像被人拖着,慢慢的沉入了萬丈深淵,最終淪陷
“呀嫂子”
倒地的瞬間,柳雲凡聽到寶寶的一聲驚呼,接着陷入了一片昏暗中。
“婆婆,您怎麼這麼生氣您不要殺嫂子”
寶寶在關鍵的時刻飛了進去,伸手抱住了跌落在地的柳雲凡。
他看向白紗賬內,繼續哀求,“婆婆,是不是寶寶犯錯了,惹您生氣了婆婆,寶寶求求您,不要殺嫂子雖然她不想做寶寶的娘子,可是做嫂子也挺好,婆婆您放過她吧”
“哎禍害啊”
婦人嘆了口氣,看到寶寶的那一刻,她收起了臉上的怒色,變得慈祥溫柔起來。
她擺擺手,“我沒有想殺了她,天意難違吧寶寶,送她出去以後,永遠不要讓她踏進寶寶仙居。婆婆累了,需要休息了。”
“奧好啊婆婆不殺嫂子,真好只要嫂子沒事就好,婆婆真好”
寶寶傻兮兮又咧嘴開心的應了一句,抱起柳雲凡,眨眼間消失在了紗帳前面。
“呼”
又是一陣詭異風吹動了白色的紗帳,隱約中,裡面婦人的容顏盡現。
那,是一張美的不可方物的臉頰,是一張與某個人某幅畫在形似中重合的臉頰。
驚鴻一瞥,卻已經遜色天地。
只可惜,那雙眸子,在這一刻,又像是隱藏了天地間最恨的恨,最愛的愛,以及最糾結的糾結
而這一切,終究會畫成一條長長的、結實的線,連接扶月帝國,連接南碣,連接北暝,連接整個風嘯辰淵大陸
最後,直到一切陰謀的終點,一切生命的盡頭
昏暗,如微風徐徐飄散,有些冷,又有些麻木。
由薄薄的暗紗,漸漸變成了厚重的黑布。
原本,它遮掩了一切,涌出無
盡的黑暗;可是下一刻,它好像忽然又被拆開,讓人眼前豁然開朗,讓人壓抑的心境驟然間釋放所有苦澀
柳雲凡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夢還是醒。
她只知道,她的眼前,看到了好多東西,好多沒有聯繫的詭異的東西。
有幽暗潮溼的墳場;有華美神聖的宮殿;有翠竹環繞的仙境;有潺潺溪水的山澗;有雪白的背影
這一些,好熟悉,又好陌生。
她好迷茫,若是夢境爲何這樣真實
若是醒着,爲何又這般迷茫
內心,還有巨大的迷濛的痛楚漸漸地滾落而出,刺得她渾身尖利的疼痛着。
她好想擺脫這樣的痛苦,可是每當掙扎着試圖逃離的時候,那些詭異的場景便一遍又一遍的回放。
它們交替着,重播着,以更加刺痛心靈的方式重複的放映着。
“你怎麼能在這裡睡你不該在這裡的”
耳邊,好像有陌生的女聲。
雖然冷冰冰的,可是好像給了柳雲凡當頭一棒,讓她眼前交織的場景戛然而已。
柳雲凡猛然醒悟,這是夢境。
那些真實的場景,僅僅是逼真的夢境。
再然後,夢境縹緲了起來。
慢慢的,她陷入了昏睡之中。
這次是徹底的,沒有夢境的昏睡。
柳雲凡醒來時已經是下午。
她睜開眼睛,塵夫子那雙笑眯眯的眼睛立時映入她的眼簾。
柳雲凡迷茫的望着,腦海中一片渾然。
眼前的人,眼前的佈置雖然熟悉,可這個場合這個時間讓她的記憶有些脫節。
她不明白,她明明是在寶寶仙居的,怎麼現在會出現在塵夫子的書房的榻上
“喔小孩兒,你醒了”
塵夫子看到她睜開眼睛衝她笑笑,故意給了她一刻的反應時間。
“我好奇,咱們漢霄學府的竹林就那麼美嗎你都流連忘返到這種地步,居然倚着竹子睡得這麼香”
“啥玩意兒你說什麼,我在竹林裡睡覺”
柳雲凡不自覺大長大了嘴巴,驚訝不已。
她記得,明明跟那個“神秘”的婆婆打架的時候被她暗算失去了意識。
跌倒的那一刻,她聽到的是寶寶的叫喊聲。
難道是寶寶將她送過來的
因爲他經常來漢霄學府,所已,順道就送他來這裡了
貌似,這個答案挺靠譜
她自顧點點頭,覺得這樣理解沒有問題。
不過可惜的很,她還是忘記了,忘記了夢中那個冰冷的女聲,那個在她生命旅途中起着至關重要的神秘的女聲。
“是啊要不是我正好經過竹林,好心將你帶過來,恐怕你現在還在那裡毫無形象的沉睡做美夢呢”
柳雲凡的手,不自覺的攥緊了。
那個婆婆
這次雖然沒有殺她,只是將她扔進了竹林中。
但是從她的口氣中不難看出,她的確是個陰險毒辣的角色。
她這次已經將她觸犯,看來以後真的不能再明目張膽的試圖探究她是誰了。
保不準下一次,一不小心她就會將她柳雲凡一招斃命。
“小孩兒,你方纔做夢了”
“嘎”
聽聞塵夫子開口,柳雲凡又是一怔。
她立刻回憶方纔熟睡時候的情景。
好像,她確實做夢了,又好像做了好多夢,但是現在已經記不得很清楚了。
“你在夢裡面,一直叫着不要走還說什麼我捨不得你之類的話”
塵夫子嘖嘖嘆息了一聲,擡眸笑眯眯又道:“你在夢裡面,難道夢見了跟你最愛的人分別了他不要你了”
他的表情,是那種看好戲的欠扁樣子,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裝的。
“啊呵呵”
柳雲凡乾笑兩聲,支支吾吾道:“塵夫子,這個”
“小孩兒,你忘記了我今天早上那堂課我都給你講了些啥嗎”
塵夫子忽然開口打斷她,又好像是故意不給她機會想答案騙他。
“你一定要時刻記得,永遠不要讓自己的邪念控制自己意志。你從現在開始,一定要把握住最愛你的那個人。我給你卜過一卦,你命中有情劫。所以,千萬不要做出傷害愛你的人的事情。”
“小孩兒,你千萬不要將我的話當成耳邊風,我是爲了你好。”
“既然能夠找到真心愛你的人,就要用真心去回饋,千萬不要任由自己的私慾忽略掉最重的感情。”
於是乎,這天下午,柳雲凡的耳朵再次聽出了繭子。
她甚至開始懷疑這個塵夫子,是不
是認識那隻狐狸,是不是他的好哥們,是不是那隻狐狸授意他這麼說的
終於,在塵夫子滔滔不絕的教誨中,在她自己已經達到忍受極限的情況下,柳雲凡終於無奈的開口:“塵夫子,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那隻狐狸僱來的托兒”
“啥”
塵夫子一下怔住了,說完了咳嗽了兩聲笑笑,“小孩兒你不要瞎想,他畢竟是漢霄學府的主人,是我的上司嘛我得聽話,我得時刻爲他着想你不要把話講的那麼難聽”
“奧”
柳雲凡恍然大悟似的指着他,“原來,原來你早就知道那隻狐狸就是漢霄學府的真正主人,那你那天怎麼還問我是不是有病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喔喔喔,小孩兒,你可不能冤枉我”
塵夫子慌忙擺手,“那個時候我是不知道,只是,後來蓬萊閣君纔來找過我。”
他頓了頓,又道:“小孩兒,你知道蓬萊閣君他跟我聊的什麼嗎”
“什麼啊”
柳雲凡一臉茫然,那狐狸從來不按套路出牌,他說什麼,她可是從來都不會猜到的。
“他跟我聊的小孩兒你,我告訴你他是怎麼說的你。他說你”
“喂喂喂,塵夫子,打住打住”
柳雲凡趕忙將自己的耳朵堵了起來,“他說的關於我的事情太多了,說過太多次了,他是怎麼說的我也都知道了。所以,塵夫子你就不要再重複了。”
說完話,她忽然想收回方纔的想法。
那隻狐狸,雖然不按套路出牌,但是隻要談及她柳雲凡,她大抵還是能夠猜到的。
八成就是說她柳雲凡多麼多麼的好,他多麼多麼的喜歡,他多麼多麼愛不釋手;完了之後,再說她柳雲凡對他,多麼相思成癮,多麼難捨難捨
她點着下巴,她就是希望,他在跟人家說的時候,表情真誠一些,感情裝的深刻一些,那樣比較有說服力。
“奧,這樣啊那我就不說了”
塵夫子笑着說完,下一刻,臉上忽然蒙上了一層不易覺察又不合時宜的陰影
他想起了早上蓬萊閣君來找他時候的情景。
那一刻他才知道,他是他找了十幾年的那個孩子。
而如今,那個孩子長大了,成熟了,穩重了。
他跟他說的什麼呢
他說:“不要告訴她一切,這一路,隨她去吧如果可以,護她周全。”
想到這裡,塵夫子幽幽嘆了口氣。
他沒變,從來都沒有變,變得只有她吧
扭頭看向柳雲凡,確定她沒有發覺他的異常。
於是,又換上了一副笑眯眯的樣子,道:“小孩兒,不是我瞎說,蓬萊閣君真是個不錯的夫君,你可要好好把握要不然,被人家搶去了,小孩兒你哭都沒有地方哭
“你要弄明白了,天底下喜歡閣君的人多了去了,想嫁給他的人也多了去了,想跟你搶他的人,還是多了去了。你一定要好好緊握在手中”
塵夫子慷慨激昂的說完,許是覺得說太多口渴了,就端起了一杯茶水開始喝。
聽罷,柳雲凡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他半晌,又思索了半晌,道:“塵夫子,你說有人會跟我爭着搶着要嫁給他可是你又說的這麼激動難不成奧”
她忽然恍然大悟的指指他,“塵夫子,是不是你也喜歡蓬萊閣君,是你想跟我爭着搶着要嫁給他”
“噗”
塵夫子剛喝了一口水,妥妥的就噴了出來。
柳雲凡初見勢頭不好,趕緊“軲轆”一下,以常人十倍的速度從榻上翻了下來,接着穩穩地站到了旁邊的地上。
所以,那一口水絲毫沒有沾到她的身上。
“咳咳”
塵夫子被嗆得連連咳嗽了兩聲,放下手中茶水,又狠狠的瞪了柳雲凡一眼。
這才責備道:“你這個口無遮攔的小孩兒,你胡亂說些什麼什麼我跟你爭着搶着要嫁給閣君你這是說了些什麼亂七八糟不堪入耳的話”
“不是嗎”
柳雲凡抱着手臂癟癟嘴,繼續故意調侃,“要不然,你怎麼到現在還不娶妻生子,你說,你是不是對那隻狐狸有非分之想”
她又伸出手指指着她,步步緊逼,逼得塵夫子連連倒退,“快說,老實交代”
“你這個小破孩兒這是哪兒跟哪兒”
塵夫子一巴掌拍開眼前指着他鼻子的手,反過來就開始將她往外推搡。
“小屁孩兒,你這種天理不容的想法是誰教給你的居然敢在夫子面前這麼說話。爲了我作爲一善良優秀夫子的名譽,我決定讓你現在馬上離開我的書房。”
他的話閉,柳雲凡也被華麗麗的推搡着出了書房。
“啪”
那門被緊緊的關上,裡面再也沒有了動靜。
“切小氣的夫子哼”
柳雲凡盯着那們狠狠的努了努嘴。
方纔她不就是開個玩笑嘛要不要這麼認真
就算是他有這個想法,人家狐狸也得有這個喜歡男人的想法才行啊
反正一個巴掌拍不響,她就是說說而已,他幹什麼這麼較真兒
說將她趕出來就趕出來,弄得她好沒有面子
柳雲凡嘆了口氣,算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她回家吃飯還不成嗎
“小氣的男人”
柳雲凡又小聲嘟囔了一句,轉身,絕塵而去。
半個時辰後,小院踏進拱門,正好看見輕諾正往房中走,手中還端着一個小盒子。
“輕諾你拿的什麼”她開口叫了她一聲。
“呀小姐回來了”
輕諾轉身,看到她之後驚喜的跑過來,又將手中盒子往前一遞道:“小姐,這是方纔大小姐送來的說是小姐的東西,她今日來物歸原主。”
柳雲凡疑惑的拿過來,打開。
裡面竟然靜靜的躺着一塊紅色的石頭。
這東西她認識,當初剛穿越來的時候,她就發現脖子上帶着一塊紅色的石頭。
不過,好像是缺了一塊,如果完整的話,正好會組成一個彎彎的月牙兒。
而這盒子中這一塊,正是那月牙兒的下半部分。
“這”
看到柳雲凡疑惑的擡頭,輕諾馬上解釋道:“小姐,您忘記了嗎這是夫人留給小姐的遺物。這些年來小姐一直佩戴帶在身上。後來,被大小姐打碎搶走了一塊。可是剩下的半塊,小姐還是當寶貝似的每天都戴在身上。”
柳雲凡摸摸自己的脖子,裡面什麼都沒有了。
這倒不是她丟了,而是她覺得脖子上戴這麼半塊殘缺的石頭實在是不好看,所以後來就摘下來收起來了。
“小姐小的時候,他們總是跑來搶小姐的東西。就連夫人留給小姐的遺物他們也要搶,小姐不給,就在跟大小姐爭搶的時候,被她拿石頭砸成了兩段。”
輕諾說着說着就哭了起來,“小姐那個時候跟我說,這是你對夫人唯一的想念。看到它,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看到夫人慈愛的笑容。夫人曾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對小姐好的人”
“唯一好的人”
柳雲凡沒能將前面的話聽多少,卻唯獨因爲這句話陷入了沉思。
難道,她一直都想錯了她假想的那個結論是假的
“輕諾,你說,孃親在世的時候對我很好嗎”
她又道。
“是啊小姐,您怎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輕諾不解的看着她,“娘怎麼會對自己的孩子不好呢夫人她又不是無情之人,怎麼會對小姐不好夫人在世的時候,可疼愛小姐了”
聞言,柳雲凡點點頭,看來,真的是她弄錯了。
之前聽見古晉城墳崗處有鬼哭聲,她就懷疑,是不是那裡有人在裝神弄鬼
這個想法一直縈繞在她的腦海中。
再後來,她遇到了寶寶,被他帶到了寶寶仙居。
發現古晉城中有這麼一個人間仙境,並得知裡面還有一位奇怪的婆婆。
開始她沒有多想那位婆婆身份。
再後來,在紅鸞媚祭日的時候,二夫人瘋了,而且已經是第三次了。
這樣的巧合,未免也太過於巧合。
於是她便猜想,會不會,紅鸞媚當年就沒有死
而那位婆婆,她恰好就住在墳崗處,她會不會就是紅鸞媚
她一直想找機會見她一面,可惜都不成。
後來,愁兒出現了。
她在背後準備的那一手,想用當年紅鸞媚之死的方式陷害二夫人。
最後,愁兒將二夫人殘忍殺了。
這不正是在爲紅鸞媚報仇嗎
柳雲凡就更加相信,愁兒一定與紅鸞媚關係不一般。
由此,她再次聯想到了那位住在墳崗處的婆婆。
她住在墳崗處,又離着紅鸞媚的墓地不遠,這明顯與紅鸞媚能夠扯上關係;
而愁兒直接爲紅鸞媚報仇,肯定更有關係。
寶寶說,婆婆在古晉城有未了的心願,或許那個心願就是報仇
爲此,她甚至做出了這樣的假設,那位愁兒是不是就是婆婆假扮的。
所以,她就故意騙寶寶帶她去,她想要看看,她究竟是不是紅鸞媚。
但是那位婆婆居然表現出對她恨之入骨的樣子。
她就開始否定自己的猜測了。
若她真的是紅鸞媚,她爲何對自己的女兒恨之入骨
今日聽
輕諾說起,她忽然就確定了。
那位婆婆,不是紅鸞媚。
自然,那位愁兒也跟這婆婆沒有關係。
這就意味着,如果她有朝一日需要解更多紅鸞媚的事情,就必須找到愁兒。
“小姐,小姐”
輕諾的呼喚,將她的思緒拉回來。
“奧,怎麼了”
“小姐,這盒子中的半塊石頭,您收好吧難得大小姐今日這般通情達理”
輕諾想起初見柳雲婷的時候,還是覺得打怵。
她以爲,柳雲婷又是來找麻煩的。
當時小姐不在,呆呆也不在,她真的是害怕極了。
好在,她居然沒有動手,也沒有動口,反而將這個東西交給她,還說了一些以前做的不對之類道歉的話。
輕諾當時就驚呆了,等到反應過來,她已經走了。
“小姐,大小姐還讓我轉告小姐,不要跟她從前的所做所爲計較太多。”輕諾又道。
“恩好,我知道了”
柳雲凡點點頭她們之間的隔閡嫌怨,在今天中午二夫人墳前不是都已經說開了嗎
過去的,全都讓它們隨風而去吧
那些無奈的、痛苦的、無知的過往,是應該隨着時間的流逝,隨着感悟的深刻,隨着對生命真諦的領悟而漸漸消弭掉。
唯有快樂的,友善的東西,纔可以深刻,永遠不要隨風而去
柳雲凡有時候真是覺得無奈,這天邊刮來的風,真的是什麼都能刮來。
就像下午的時候,起風了。
呼呼的風聲刮落了黃葉,又颳起了黃葉。
它們四散飛舞,似乎在尋找自己的家,又好像找不到自己的家。
再後來,風中刮來了一隻跌跌撞撞的肥球
呆呆姑娘從外面醉醺醺的回來了。
它迷離的小眼睛朦朦朧朧的指揮着腳步進了柳雲凡的房間。
看到她坐在桌邊,呆呆姑娘揮動了幾下爪子,斷斷續續道:“好酒真是好酒嗝老子好久都沒有嘗過這麼好喝的酒了”
它走到柳雲凡的腳底,抓住她的衣服,試圖將自己肥腫的身子掛上去,爬到她的肩膀上。
它試一次,“啪嘰”掉落在地上。
再試一次,再掉一次;再試,再掉
“喂,你個肥球想死了,喝成這般模樣”
柳雲凡終於看不下去了,好笑的將它抓起來放在桌子上,點着它的腦袋笑道:“來,說說吧去哪裡鬼混了”
她被那位婆婆搞得鬱悶的心境,現在卻忽然就讓這肥球給逗樂了。
“嘿嘿嘿”
呆呆姑娘齜牙咧嘴,醉的沒有絲毫的形象,“一酌醉真好喝嘿嘿”
聽到這三個字,柳雲凡明白了,感情這貨去找塵夫子了。
忽然想起,貌似昨天它去找某隻狐狸的時候,就鬼哭狼嚎的說一定要讓它家閣君主子好好找算一下那個塵夫子。
誰讓他想要將它大呆呆煎炸、烹、烤、煮。
頃刻間,柳雲凡驚訝的張大了嘴巴,該不會,那隻狐狸專門去找塵夫子,就是爲了這貨出氣
它有這麼大的面子嗎它撐得起這麼大的面子嗎
柳雲凡用奇怪的眼神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將呆呆姑娘看了遍。
看這貨喝了酒還是這副開心的鬼模樣,八成就是那隻狐狸將事情處理的很好了
“嘿嘿主子”
呆呆又醉醺醺的開口,小爪子在桌子上無意識的磨着,“那塵夫子,其實也沒有那麼壞嘿嘿他說,我跟小白以後生的小寶寶,很漂亮,很聰明還是花色的嘿嘿”
它又打了一個酒嗝,“他還送酒給我喝嘿嘿”
這個呆呆姑娘醉酒事件是這樣的。
今兒它早早的就在蓬萊閣陣法之外等着自家相公了。
東方小白一出來,它就拉着小白往漢霄學府走。
那意思是,它找了一位魁梧的幫手,要先去會會那位塵夫子,給他一個下馬威。
於是,兩位浩浩蕩蕩出發了。
到了塵夫子的書房,呆呆姑娘十分霸氣的敲開了門,看到他的那一刻,它剛想說出自己威武雄壯的小白相公,讓他害怕一下。
不料,人家塵夫子先笑眯眯的開口道:“哇呆呆姑娘,這位是不是你的相公啊真是俊美啊你們看着真是般配啊”
就是這一句,就是這一句話
某隻欺軟怕硬、吃軟不吃硬、只喜歡聽人諂媚的肥球一下子就精神了起來。
精神的,馬上就忘記了自己是來找塵夫子算賬的。
它神氣的光剩下得意了。
再然
後,塵夫子將它們兩位誇的天花亂墜,說它們怎麼怎麼般配,怎麼怎麼羨煞旁人,怎麼怎麼不用羨慕鴛鴦也不用羨慕仙。
誇完了它們,又開始誇它們的孩子。
說它們的小寶寶,會聰明,可愛,花色,漂亮
於是,呆呆姑娘想當然的就飄起來了。
人家東方小白一臉驚愕的瞅了它大半晌,心裡面是一萬個疑問啊呆呆,你不是來報仇的嗎怎麼開始在這裡嘚瑟成這般模樣
後來,塵夫子就拿出了一小壇酒,比給柳雲凡喝的那一罈子要小很多。
呆呆姑娘毫不客氣的聞了聞,覺得很香,更加毫不客氣的一飲而盡,很快便毫無懸念的醉倒了。
扒着酒罈子開始撒酒瘋,弄得東方小白滿臉通紅,就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對此,塵夫子長聲感嘆了良久,道:“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寵物”
再後來,東方弗離來了。
呆呆姑娘正撒着酒瘋,就被自家相公帶走了。
東方小白找個地方讓它睡了一覺,醒來時已經時晚上。
可惜這貨還沒有醒酒呢
於是紳士一般的東方小白將它送回了家。
“是你們的小寶寶,肯定是花色的你黑的,小白是白的,這又黑又白,可不就是花色的。”
柳雲凡沒好氣的戳了戳它的肚子,這肥球,真是丟她柳雲凡臉。
說這句話,她大抵是又忘記自己喝醉時候的樣子了。
人家塵夫子是最有資格說的,有什麼主就有什麼寵。
可是柳雲凡是斷然不會贊同,呆呆姑娘也斷然不會贊同,所以還是那句話有什麼樣的主,就有什麼樣的寵
柳雲凡伺候着呆呆姑娘睡了,又在院子中望着半月高掛的蒼穹。
在她眼中,月色繚繞,朦朦朧朧,若隱若現,時明時暗
它掛枝頭,掛蒼穹,掛九霄
可惜,不論在哪裡,它的晦暗總是隱去了太多的東西。
有太多隱藏的真相柳雲凡看不到,更加想不到。
而她最爲想不到的是,她的災難,馬上就要降臨。
那,正是開啓她漫長天意之行、生死之旅的最初的起點,也是最初的導火線。
第二日的清晨來的很早。
陽光很明媚,很舒適。
完全就是一個清麗怡人的早上。
誰又料想到
這樣的早晨,也會被血腥與暴力淹沒。
柳雲凡還沒有走出拱門,“呼”的一聲,小院中忽然竄進來一夥帶刀的侍衛,將她團團包圍。
他們個個凶神惡煞,卻又如同一具具被人控制的行屍走肉,沒有感情與意識。
柳雲凡惶恐又驚詫,手中的拳頭,再次猛烈攥起。
“柳雲凡當初冒犯世子爺,觸犯攝政王,將她拿下”
忽然,領頭侍衛高呼一聲。
下一秒,她看見攝政王緩緩從中間走出來。
他盯着她,嘴角露出了深邃森然的笑意。
柳雲凡猛地怔住
呵呵她等待了好久的戰爭,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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