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文及時調整自己的策略,不再和瓊玩情感遊戲,他將直奔主題。
“真的啊,你要相信我。那天我很想陪你,但素不相識,怕你誤會。沒有想到,後來又在市委門口遇見你。唉,我們外地人真是不容易。如果我能做成一單,哪怕就一單,公司也不會炒我。瓊姐,可能您不太瞭解保險業,在香港,做保險的人都是住在半山和淺水灣的呢。我做這個,肯定有前途,而且我很適應,真的很適應,我喜歡。”
她被他的熱情感動了。她說:“如果我買一單就可以幫你,那就買一單吧!”
“那您就給了我最大的支持了!瓊姐,要不,我再給你推薦另外一個險種,我相信那一定是最適合你的?”
“其實,我對保險一點興趣都沒有,也不需要。不過,你說吧,買一個也沒所謂。”
“那就買領取終身年金的那種吧!”
他是推銷壽險的。這類險種發生額都是10萬以上,他的所得會可觀一些。而據他判斷,這個數額她是不會拒絕的。
“你說,這些壽險都是在我年滿60後才受益的。可是,到了那個時候,錢對我根本就沒什麼意義,是不是?”
“是,也不是。”精明的浙江男人說。“有了它,你現在就可以很安心。雖然你們這種人將來什麼都有保障,但將來的情況誰知道?你們將來都沒有單位發工資,而是拿社會保險,對不對?所以只要自己有能力,還是應該爲自己多有些考慮和準備。這個社會啊,誰都不知道自己明天會怎樣,有人靠積累財富來增加自己抗風險的能力,你不做生意,不開公司,那就只有靠買保險,來抵抗未知的風險,瓊姐,你說對不對?”
瓊沒法拒絕他。
事實上,他已經略略把握了她現在所處的混亂狀態:她對錢、對現實的意義是不關心的,她的心在別處。
他到南方纔一年多的時間,但是這一年裡,他學到的東西都是他從前十年都沒法學到的。
學習之後,還要善於運用。
要對付人,就得學心理學。他就是從心理學上體會到,自己應該去獵獲些什麼的對像:近中年的女性,能夠被他這樣的年青男人吸引;有支付高額保費的能力。
最最理想的狀態就是,利用女客戶的某種心理需求和情感意識,讓彼此處於微妙關係之中。這樣,往往是一段時間後,他就輕而易舉地談成了自己的業務。
所以,他一直將自己的客戶對像鎖定爲年紀30至50歲、年收入五萬以上的女性。
不同的對像需要不同的接近和交往方法,“微妙”的情況也不一樣。像瓊這樣傳統一點的,也就是不止一次地在一起喝葡萄酒品品咖啡而已。
當然,每次都是她買單。
她差不多喝醉了,輕輕晃動着高腳杯裡的小半杯紅酒,怪笑着說:“爲什麼你們不**情保險?還有婚姻保險?不過,那樣的話,你們肯定賠個底朝天!”
是的,這是個善良而單純的女人,出生於20世紀70年代後期,但看起來好像80年代出生的小女子。
她也可能會很幼稚。
20世紀70年代出生的人在時代的夾縫中長大,什麼都沒有他們的份。他們沒有苦難,更沒有幸福,他們的面孔可能是這個世紀7、80年代出生人的面孔,也可能是60年代出生人的面孔。至於心靈,則看其各自的生長環境和自我教育的效果。如果一個70年代出生的女子有着19世紀西方文學婦女的Lang漫情懷,那是一點都用不着奇怪的。
葛文管不了這麼多。
從他入行的那天起,他就明白,目標最重要,公司中國南方區經理給他們上大課的時候,那個也是60年代出生的“女強人”,首先就教會他們定下一個自我的奮鬥目標。對他們來說,目標是由數字來體現的。而在具體的行動當中,目標就是獲得客戶,簽下保單。
他微微乜斜着看瓊,眼下她正在被內心的痛苦嚴重浸蝕神經,痛苦和酒合併在一起,成爲最好的麻醉劑,她陷入輕微的昏眩之中。
這是理想目標的最理想的狀態,許多少婦都是因爲處於類似的狀態(另外一種輕微昏眩狀態,是渴望感情並且被勾引或迷惑),結果輕易成了葛文的客戶。
如果她是個私企老闆,那他的收穫就更大了!
這是個骨子裡Lang漫、脫離現實的、勇敢的女人。她的Lang漫和現代都市人那種揮金如土、豪飲飆車的Lang漫相去甚遠。
“忒!”葛文捏了一下公文包裡早準備好的一個文件夾,暗地裡叫了一聲。
他還是很注意風度的,尤其是在她面前。正是爲了技巧的完美,他纔沒有立刻掏出文件來要她馬上籤。
他過去的女朋友曾經說他:“我看出來了,你以後肯定是爲了錢連道德也不要的。”
他當時就大聲迴應她:“不要說‘道德’,這個詞兒會讓大家都累,現代生活是充滿技巧的,這和道德沒有關係,重要的是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如果你很成功,賺了很多錢,你可以良心發現,再來回顧道德,去支持慈善事業。很多人不就是這樣的嗎?”
他舉起酒杯:“來,瓊姐,爲你的青春美麗乾杯!”
她笑得伏在桌上:“我以前看你,又年青又單純,像個孩子。我看錯了。”
“你對我有看法?”他很警惕。
他對她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要起作用的。對這種年紀的女人說她青春美麗,本來就是最有用的。不過她與別的女人不太一樣,他也許有些小失誤。
“不,我覺得你挺能幹的,”她用微笑緩解他的緊張,“纔剛踏入社會就這樣,不簡單!”
“好!我敬你!”
他們又喝光了杯裡的酒。
三十八清晰的音樂旋律響起,又是那庸俗氾濫的《致愛麗絲》。
瓊聽見了,依然伏在桌上。
葛文記得自己一個女同事的手機,也是這種響聲。他說:“瓊姐,你的手機響了!”
瓊將手機拿出來,看未接來電,好像和這家西餐廳溼巾袋上的電話一樣。
她有些納悶,但沒理會,將手機放回桌上。
手機再響的時候,她接聽:“喂?”
沒有迴應。
“喂?”
就在醉眼朦朧的瓊準備摔手機的時候,一個好像剛剛走出臥室的香豔女郎飄然來到她眼前。
shyly在吧檯前也喝了不少酒。之後,她就在那裡一直打電話,侍應們都不敢惹她。
她的出現,在餐廳這一半的男客人中引起了普遍的不安。
“啊哈,是你在接這個餐廳的電話?”她挑釁地站到他們的桌前。
瓊看手機,的確是這兒的電話。
“你打的?”
“本來呢,我是想打電話叫羅滋來接我回家的,但他不接電話,我想肯定是找他的老情人去了!所以,我就打了你的電話。”
“你是……”
“你不是常常給他來電話嗎?我一接電話你就不吭聲了。怎麼,”shyly用眼角掃一下葛文,“你又換人了?還是個小白臉!”
“你想幹什麼?”瓊沒有與人吵架的經驗,一生氣就語塞。
葛文看這情形,本來是想回避的,突然有了打算:他要給這個單純又善良的客戶一個好印像。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洪亮渾厚些,對shyly說:“你瞧你,打哪兒來啊?你走開吧,她不認識你嘛!”
“唷,小白臉!”shyly扮一個鬼臉,張開五指去撥弄葛文的頭髮,“你給她迷住了嗎?你們男人怎麼都那麼容易被她迷住啊?瞧她那土樣!”
“來,瓊姐,我們喝酒,不理她!”葛文說着給兩隻杯子又注滿了啤酒。
瓊突然心裡發慌,就像兩年前的那個週末的夜晚一樣,她預感到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什麼。
她用右手輕輕按住自己的心臟,扭頭看餐廳的玻璃門。
三十九維多利亞式鑲花風格的玻璃門被候在門外的侍應慢慢推開,羅滋出現在門口。
他站住,目光掠過嚶嚶低語的人頭,很快看見了假樹旁穿了紅色短睡衣、手叉腰的shyly。
她的身子扭動着,周圍男人們的眼睛都直鉤鉤地望向她,伸長着他們的脖子。
他大步走過去,抓住她的胳臂,在她耳邊低聲說:“跟我回去,別在這兒丟人!”
shyly哇哇叫,掙脫了他。
她的叫聲誇張,因爲她天生喜歡人羣,喜歡這樣被大家注目。她要叫到所有的人都聽見。
前面有紫色燈光的地方,一個棕色的大鬍子大鼻子男人給她飛吻,她擠一隻眼睛迴應他。
瓊看見羅滋,不由地站了起來。
“瓊!”羅滋非常驚訝。
“瓊,很久沒見你了,我……”他聲音發顫,抓住shyly的手鬆開了。
瓊臉色蒼白,沉默不語。
“瓊,你和誰在一起?我們找個地方談談?”
他看瓊對面的葛文,葛文乘機站起來。
“瓊姐,那麼我先走吧,就不耽誤你了!”
葛文看羅滋一眼,趕快溜掉。
羅滋坐上葛文的位置,俯身端詳着瓊,同時抓住她放在桌面的雙手。
shyly當然不允許他們在自己面前演經典電影,怒氣衝衝地嚷:“羅滋,你幹什麼?你是跟這個**約好的嗎?”
羅滋扭頭低聲呵斥:“你不看看你是什麼樣子!你回去!”
“你這個臭男人,我天天跟你睡在一起,你卻想的是這個**,這個有夫之婦!”
shyly開始鬧騰。
那個棕色的拉美男人吹起了口哨。
餐廳經理欲上前,看見是羅滋,遲疑一下,退了回去。
“瓊!”羅滋看着她,聲音裡帶着懇求。
“她是誰?”瓊低聲說,臉色嚇人。
“她……”
“她是你妻子嗎?”瓊不放過。
“不,不是!”
“但是她一直跟你同居?”瓊的聲音格外冰冷。
“是的……瓊,我愛你,你應該知道……”
他的話更增添了瓊的滿腔怒火。
她突然站起來,端起酒杯,將滿滿一杯酒潑到他臉上。
羅滋猝不及防,捂住被酒刺激而如針扎般疼痛的雙眼。
瓊使勁推開shyly,使她撞到羅滋身上。
shyly扭身正準備大罵,瓊已經跑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