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着駿馬,聽着身後偶爾傳出的‘乒嘭’聲響,走在前面的厲甚嗥終於發現了不對勁,拉緊繮繩,將馬匹調轉回頭,奔至馬車面前,隨即也使得馬車被迫停了下來。
坐立在高頭大馬上的英姿俊容,自上而下的掃視着駕駛的車伕。
瞧着他一臉蒼白,欲言又止,神情尷尬的模樣,冷聲問道,“發生何事了?”
車伕不語,只是伸着手指指了指馬車。
俊容沉冷,凌厲的黑眸射向車內,飛身下馬,踏步上前走近馬車,修長的手指一掀車簾,雙目先是一怔,隨即變冷變狠,臉色也由着先前的冷峻變得陰鬱晦暗,滿腔的不悅和怒火。
眼前的一幕,他真是無法相信,她的王妃竟有如此潑辣彪悍的一面。
馬車之內,入目的是,一片的混亂,衣衫,乾糧,弄得滿車都是,隨侍的侍女幹站在一旁抹淚哭泣,嘴裡哇哇大叫着,“不要再打了,夫人”
而那丫鬟嘴裡的夫人此時此刻正光着腦袋,頭上的紗帽不知掉落何處,光潔的腦勺連接着白皙的後頸,全是深深淺淺的抓痕,還帶着斑斑點點的血跡。
頭上的傷對她而言似乎並不值得重視,她的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她的對手上。穿在身上的衣衫凌亂而破碎,纖瘦的身子騎坐在一身紫衣的嚴媚兒身上。
“這些巴掌,是作爲你欺負鸚鵡的代價,本王妃告訴,再有下次,落在你身上的就不會只是巴掌這麼簡單。”
像是覺得身下的人被修整夠了,自己的體力也消耗得超不多了,才鬆開了手,才搖晃着纖細的身子從嚴媚兒的身上站起來了。
而她這一移動,厲甚嗥便成功的瞧見了癱倒在馬車地板上,嘴角懸着血絲,右半邊臉完好無整,左半邊臉已近毀容,青紫臃腫的嚴媚兒。
不用問,單是從她那懲治人的手段看來,也知道她是在替鸚鵡報仇,以同樣的方式。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的復仇,他本以爲,這輩子都不會和水雲奴掛鉤,他眼裡的她,雖然倔強,但卻從不輕易傷害他人。
因爲如此,他的心裡也偶爾的幻想着,如果有那麼一天,他想要對她好了,她是不是還能如當時那樣愛着他的心態去接受他。
可現在看着她如此狠絕、不留情面的討伐,厲甚嗥的心再不能平靜下來,帶着戒備和惱恨的眼看着她,若是有一天,她能絆倒他,是不是,也要用同輩奉還的方式來對待他。
記得第一次,對她有這種感覺,是在燕虹那兒聽聞了白霧閣內,她對那個張老闆所做的事時,她那時的殘厲手段,他有多麼心驚,爲何現在纔回想得起來。
這輩子,他絕不會像嚴媚兒那樣,任她宰割,因爲他絕不會落在她的手裡,他狠狠的在心裡發誓。
深邃的瞳孔帶着震懾人心的憤怒,緊繃着一張冷酷的俊容,對着背對自己的女人怒吼道,“水雲奴,你好大的膽子。”
厲甚嗥冷着臉,渾身戾氣散發的出現,嚇得鸚鵡當場像個軟腳蝦似的攤跪在地。
相比於鸚鵡的激烈反應,水雲奴只是淡淡的扭轉身,低頭,鎮定自若的如他對視,“王爺答應過臣妾,要爲臣妾討回公道的。”
“本王是答應過你,但是,本王沒有說過你可以私自動刑。”
“那又如何,她也是對鸚鵡私自動刑,我不過是以相同的方式招呼回去而已。”
“本王說過,一切都得由本王定奪。”咬着牙,一字一頓的憤慨
道,該死的女人,還敢跟他說的如此理直氣壯。
“王爺定奪,王爺一早就知道傷害鸚鵡的是誰,可是這一路下來,臣妾並未見得王爺對她有任何的懲罰,試問王爺的定奪,臣妾還能相信嗎?”
黃昏時刻,厲王府門前,康乾一身藏藍衣袍,持劍抱胸,頎長健壯的身子矗立在門口。
睜眼瞧着門口前空空如也的地面,除了些許零散的落葉,再無其他,片刻那熠熠光輝夾雜着看好戲的眼眸瞬間黯淡下來,帶着無盡的失落,扁扁嘴,一臉不悅的咕隆道。“今天那個人沒出現”
“你就那麼希望那個怪人出現?”
身後響起一聲戲謔,扭回頭,斜睨着踏步而出,朝他走來的男人,僅是一眼,又迅速的調轉頭,視線又盯着之前那個白衣公子常站的地方,“我只是希望王爺回來的時候,那個人還在。”
“這樣一來,琦就會打破先例,受到爺的責罰,而你看着好戲的同時,在你經後的無聊日子裡,還可以藉此洗涮他。”
被人說中心思,沒來由的,康乾的心情惡劣到了極致,轉過身,濃眉一挑,怒氣騰騰的道,“難不成你就沒有想要看他出糗的心思?”
“沒有你那麼急切罷了!”學着他皺眉的樣子,李燁伸手輕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抿脣一笑。
“你……”瞧他說得他多像個小人似的,癟嘴,正想怒斥回去,卻不想被李燁搶先一步,生生的將他激昂憤慨的話憋回了肚子。
“你要是再不進去,小心晚宴時間一過,奇將你的糧餉給斷了,到時候你就只有出府吃自己的份了。”意有所指到劉琦一早規定下來的晚宴禁時。
絲毫不留予他任何喘息憤怒的機會,李燁轉身跨進大門,淡笑着說道,“花費老婆本,我不見得你會樂意。”
花費老婆本?他纔不要,天知道他那筆娶媳婦的錢存得有多麼不容易。
若不是答應了死去的孃親,將來要娶個好媳婦,生幾個大胖小子,組建一個幸福的家庭。
擁有一身高超武藝,年紀輕輕的他怎會甘願賣身進了厲王府的大門,終日過着摸爬打滾,時不時的需要冒點生命危險的日子。
他失去自由,甚至於極有可能失去生命換來的老婆本,他連平日裡買點酒犒勞自己都還要認真考慮再三的老婆本,叫他拿去買飯,他怎麼捨得?
餓着肚子,別無他法,情非得已的情況他下,他不說,活着纔有機會賺更多的錢嗎,可是住在這本就包吃包住的地方,他全然沒有必要在去多花費冤枉錢嗎。
縱使他再怎麼執拗着非要等到那人出現,再怎麼念盼着劉琦受罰,在他的老婆本面前,一切都只是浮雲。
心不甘情不願的轉身,望着李燁越漸走遠的身影,嘆了口氣,隨即擡腳快速的跟了上去。
詭異的對話,詭異的表情,詭異的舉動,在二人前後接連着離開後,只留得兩旁守門的護衛一臉莫名其妙的對視。
接連着近十日的奔波,馬車終於駛進了曲陽縣的城門。
看着熟悉的、熱鬧非凡的大街,鸚鵡滿心歡喜,整個人也異常的興奮激動。
將小腦袋從車窗之外縮回來,放下被撩高的窗簾,重新坐回坐榻上,鸚鵡洋溢着笑臉,對着水雲奴歡快的道,“夫人,咱們終於回來了。”
“小丫頭,想家了是不是?”伸手,攬着她嬌小的身子,一手撫上她烏黑的長髮,淺笑嫣然。
“沒……”歡快
的小臉因水雲奴有所洞察的話略微的暗淡下來,隨即又露出一臉的喜悅笑容。
“待會,回了府,若是覺得不累,就先回家一趟。”
“不用,等探親日,我再回去。”
“傻丫頭,就按我說的做。”
“可是……”
“王爺那邊我會去說。”她的擔憂,水雲奴怎會不清楚,大宅府內的丫頭,一旦欠了賣身契,也就沒有自由可言,時間也好,身子也罷,一切都是主子的。
離家近的,還能等到一個月一次,大半天的休假日,回家問候,若是遠了,怕是隻有等到契約結束的那天才可。
有親人陪伴,那感覺是幸福的,現在,對於她而言,鸚鵡就是她的親人,看着她高興,她也會覺得自己做了件幸福高興地事情。
一路下來,兩人的主僕情深瞧得嚴媚兒這孤家寡人極爲不爽,幾次三番都想出言謾罵,以示不屑,卻無奈臉上掛着的清淤未消的傷痕,提醒着她再不敢輕舉妄動。
她是怕了水雲奴那一副全然不要命的打架氣勢,再不敢輕易地幹出在老虎頭上拔毛的事情。
可是叫她就這麼規規矩矩的睜眼看着兩人一路的歡聲笑語,天生的高傲性子還真是容忍不得,不過大名堂的事情,此刻她也幹不出來,最終唯有拿着憤恨的眼怒瞪着對面的兩人,鼻孔出氣,“哼……”
“這邊的花瓶誰擦的”
“回劉管家,是奴婢擦的。”
“你擦的?”凜冽的眼直瞪着面前顫巍巍的小丫鬟,伸手指着那高大古董花瓶的瓶頸處,“你看看這兒,灰塵都沒抹乾淨,你還想不想在這王府待了?”
“
奴婢知錯了,奴婢現在就處理乾淨。”
“桌子……”
“是”
“牌匾”
“是”
“……”
“……”
一大早的,厲王府內上上下下,幾乎所有的僕人都被劉琦動員起來,從府內的餐具、桌椅到王府的房樑,甚至於府院之內的青石小路,石砌的假山,都被擦得乾乾淨淨,奈何還是有人不太滿意。
院裡院外,劉琦就像只發瘋的惡犬一樣,追着衆人狂吠。
“以前王爺外出回來也沒見着劉琦這般緊張過啊!”南苑閣樓內,透過窗戶由下遠遠地掃量着院內,站直了身,對着衆人一度指手畫腳的男人,側過身,康乾對着身旁的李燁不解的道。
“可能是聽說王爺要帶位新夫人回來吧!”眼眸一閃而逝的狡黠,舉着茶杯的右手略微的抖了抖,隨即一揚,輕抿了口杯內的茶水,一派自然鎮定。
“我不認爲如此。”
“哦……”
一手撐在窗臺上,一手摸着下顎,揚起頭,側視着李燁,康乾一臉得意的猜測道。
“我估摸着,劉琦定是因爲這連月來那門口出現神秘公子的事情沒處理好,將全府上下打理得妥妥當當,以此取悅王爺的心,好讓王爺因此而忘了責罰他。”
“嗯,或許你說的有點道理。”點點頭,看來這傢伙還沒有笨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本就是如此”
“琦都在爲自己搭橋鋪路了,那你呢!”仰頭,一併將杯內的茶水全數送進口內,目光依舊不轉的盯着窗外。
“我……”瞪大眼,不明所以的瞧着一臉淡然自若的李燁,“我有什麼事嗎?”他記得最近回了王府,他可犯過什麼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