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呼嘯着飛過高空,下面是連綿起伏的雪山,景象十分壯觀。
方曉顏偏着頭,看着窗外飄過的雲朵,下方銀白的大地,波光粼粼的河流,不時轉頭叫葉景也來看。
葉景便會帶着溫和的微笑,探頭看上一眼,然後點頭道:“很漂亮。”
兩人已經註冊登記,拿到了結婚證,多年的曲折掙扎辛苦堅持終於修成正果,心裡都是濃濃的滿足與幸福。
當走下飛機,站在高原的土地上,葉景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幾口清涼的空氣,隨即關心地問身邊的人:“你怎麼樣?有高原反應嗎?”
“沒有。”方曉顏微笑着搖頭。“我去過青海,就沒有高原反應。我覺得,我天生是適合在高原上生活的。”
“亂講。”葉景握着她的手上了擺渡車,開心地說。“偶爾來玩玩我不反對,但我們的家不在這裡。”
方曉顏忍不住地笑,點頭道:“好,都聽你的。”
他們事先訂好了酒店,一出去便上了出租車,直接往那邊走。
一路上,車窗外掠過的都是奇麗的異域景象,濃重的民族氣息撲面而來。
在酒店住下後,方曉顏問葉景:“我們現在去哪裡?”
“你先休息一下吧,不用急。”葉景溫和地說。“一會兒你要是精神好,我們就四處轉轉。葉星這兩天有事,今天來不了,明天早上他會從林芝出發,說是傍晚就可以到拉薩,然後直接到酒店來與我們會合。”
“好。”方曉顏沒有意見,笑着點頭,隨即去整理行李。
兩人在房間裡睡了半天,起牀後感覺很舒服,方曉顏便興致勃勃地要出去逛逛。葉景拿出手機,想與葉星聯繫,他的手機卻一貫的“不在服務區”。試了幾次,葉景便放棄努力,與方曉顏一起出了酒店。
與大部分初到者相似,他們自然是先去逛著名的八廓街,打算第二天再去看布達拉宮和大昭寺。
八廓街留有拉薩古城的原有風貌,街道由手工打磨的石塊鋪成,旁邊保留有老式藏房,大部分都是白色。街心有一個巨型香爐,晝夜煙火瀰漫,渲染着一種虔誠的氣息。
這條街的歷史與大昭寺一樣悠久,僻巷幽幽,曲途自通,宮廈套着百屋,傍着古寺,瀰漫着濃郁的藏族文化氣息。
到處是朝聖者磕長頭的身影,他們在光滑發亮的石塊上投下一道道長短不一的影子。輕輕的唸經聲、手套與石板摩擦的唰唰聲、大經筒旋轉時清脆的鈴鐺聲傳揚在黃昏的空氣中,給人一種奇異的感覺。
曉顏和葉景攜手並肩,慢慢轉悠,十分享受。
到處都是賣民族手工藝品的店鋪,兩人流連忘返,卻只限於欣賞,並不買。他們要去林芝,行李最好少一些。
正在仰頭看唐卡的葉景忽然聽到方曉顏的呼喚:“葉景。”便轉頭看去。
方曉顏愉快地指着牆上:“你看。”
那裡掛着一把藏刀,刀柄閃着暗金的光,刀身鑲着玲瓏剔透的石頭,配着錯落有致的花紋,很漂亮,很像他們在米亞羅的小店裡看到過的那柄腰刀。
葉景與方曉顏相視一笑,便毫不猶豫地買了下來。
“逛了這麼久了,累不累?”葉景溫柔地問。
方曉顏微微點了點頭,葉景便道:“我們找個地方坐坐吧。”
“哎,我知道一個地方,走。”方曉顏眼睛一亮,興沖沖地說。“我聽葉星說過的,是個很值得看看的地方。他來過拉薩兩次,天天都會到那裡去。”
“哦?好啊,去看一下。”葉景也頓時來了興致。
方曉顏帶着他左彎右拐,來到一棟米黃色的小樓前。她擡頭看了看招牌,笑道:“就是這裡了,瑪吉阿米酒吧。”
葉景饒有興趣地跟着她走了過去。
順着小小旋梯,進入黃色小樓的二層正廳,一股濃濃的奶茶香便迎面撲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室廳正中懸掛着的“強巴”佛像,而顯露出裂縫的黃色牆壁上,錯落有致地掛滿了有關西藏的黑白老照片、古老的西藏唐卡、西藏題材的油畫和古銅藝術飾品,給人一種歷史與文化的滄桑感。
他們踩着深色地板,踏過西藏舊式地毯,走過古青銅香爐和聖水銅罐,來到牆邊的餐桌旁坐下。
葉景和方曉顏都忍不住用手摸了摸桌上的西藏羊毛氆氌餐墊,又環視四周。
這裡的菜單和吊燈都是西藏古老的手工土紙做成,而花瓶和咖啡杯則是西藏民間的土陶。每一件物品都帶有濃烈的西藏印記,既高貴典雅,又古樸藝術,讓人回味無窮。
坐下以後,方曉顏點了些吃的喝的,這才介紹道:“聽葉星說,這裡曾經是六世**喇嘛倉央嘉措的密宮,那首著名的《在那東方的山頂上》就是在這裡寫的。”
“在那東方的山頂上
升起皎潔的月亮
瑪吉阿米那迷人的面容
時時浮現在我的眼前
黃昏去會情人
黎明大雪紛飛
莫說瞞與不瞞
腳印已留在雪上
守門的狗兒啊
你比人還聰明
別說我黃昏出去
別說我拂曉才歸……
在那東方的山頂上
升起皎潔的月亮
美麗的仁增旺姆
燃起祝福的高香……”
方曉顏輕聲對葉景講述了倉央嘉措與瑪吉阿米的故事,最後背誦了這首著名的情歌。
燈光幽黯,藏香嫋嫋,方曉顏長髮素顏,娓娓動聽地講述着這個蕩氣迴腸的故事,葉景漸漸地出起神來。他彷彿悠然回到了三百年前,看到那個英俊的藏族青年爲了自己的愛情拒受比丘戒,看着他在夜裡翻牆,走過積雪的大地,趕到這個小小的黃色屋子來與自己心愛的人相會,可雪地上的腳印卻被人發現,追蹤而至,瑪吉阿米被處死,而倉央嘉措從此只能在大昭寺中看日升月落,默默地爲逝去的愛人寫下無數情歌……
聽着方曉顏柔和的聲音,看着她年輕而清秀的容顏,葉景忍不住伸手過去,握緊她放在桌上的手,輕聲說:“我們比他們要幸運多了。”
“是啊。”方曉顏誠心誠意地點頭。“我很感謝命運的眷顧。”
“我也是。”葉景微笑。“我覺得我們這趟來西藏是來對了。葉星聽說我們要來,高興極了,立刻就開始計劃怎麼帶我們去玩了。”
方曉顏也開心地笑了起來。
第二天,他們遊覽了布達拉宮和大昭寺。葉星說這些地方他都去過,他們可以不用等他,先去看看。
然而,到了晚上,他們卻沒有等到葉星,也跟他聯絡不上。兩人都感覺心裡沒底,不免着急起來。
方曉顏一邊擔心一邊還安慰葉景:“多半是葉星那邊臨時有事,走不開。要不,我們明天就去林芝。”
葉景想了一會兒,對她說:“如果我們都走了,葉星來了會找不到我們。這樣吧,你在這裡等着,我去林芝找他。”
“不,我和跟你在一起。”方曉顏只覺得心裡一陣悸動,便衝口而出。
葉景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思,伸手抱住她,輕柔地說:“放心,我問過了,從拉薩到林芝的路況很不錯。我會包一輛好車,路上不會有事的。”
方曉顏知道他這樣安排是最好的,如果他們都走了,葉星卻到了拉薩,肯定就會錯過了,而他們在林芝也找不到人,兩邊都會着急。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點了點頭,低低地道:“好吧,你去吧,記得每隔一小時就給我打個電話過來,讓我放心。”
“好,我一定打。”葉景保證。“如果山頂上沒信號,你也別太擔心,一到有信號的地方我就打給你。”
“嗯。”方曉顏點了點頭,看着他拿起電話,包了一輛三菱越野,說好第二天一早就出發去林芝,心裡不知怎麼的,總有一股隱隱的擔憂揮之不去。
這一夜,他們擁抱得很緊。
次日清晨,葉景提着簡單的行李出了酒店,與等在那裡的司機接上頭,便對陪在身旁的方曉顏笑着說“再見”,然後便上車,離開了酒店。
方曉顏站在那裡,一直看着車子消失,這才轉身回去。她的腳步沉重了許多,臉上沒有了笑容。
葉景坐在副駕位,繫上安全帶,觀賞着沿途的風光。這車他是單包,說好了途中不載客,或停或行都以他爲主,這樣比較方便。
一路風景如畫,將他心中的憂慮沖淡了許多。
他看着車窗外在寒風中搖晃不已的樹木,乾枯的枝椏伸向高高的蒼穹,還有那些漂浮的雲朵,連綿起伏的山脈,猶如幻覺的飛鳥的身影……葉星曾經在郵件中對這些景色描述得淋漓盡致,早已令他心馳神往,終於有這麼一天,他在這條葉星走過的路上看到了同樣的風景。
漸漸的,似乎有一根無形的絲線將他的思緒拉到了遙遠的從前,讓他想起從小到大與葉星相處的情景。雖然那時候過得比較苦,至今想來,卻都是快樂的時光,他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絲笑容。
那位漢族司機對這條路很熟悉,車子開得很穩,卻很快。葉景心急如火,途中只在午餐時停了一下,便一直在路上疾馳。下午,他們便進入林芝城中。
葉景有葉星給的詳細地址,司機拿着問了城中的交警,便駛向郊外,又問了幾個人,才輾轉找到了那間簡陋的學校。
葉景推開車門,走過佈滿沙石的操場,找到一個像是老師的中年女子,客氣地問:“請問葉星葉老師在嗎?”
她驚訝地看着他:“你是……葉老師的哥哥吧?你們長得真像。”
葉景禮貌地笑道:“對,我是他哥哥,我叫葉景。”
“哎呀,你來了就好了,我們校長正在與你們學校聯繫,希望找到葉老師的家屬。”那個女老師迫不及待地道。“沒想到你這麼快就來了。走,我帶你去找校長。”
葉景覺得不對,趕緊問:“請問,葉星怎麼了?”
那位女老師很詫異:“怎麼?你不知道?”
葉景搖了搖頭:“本來約好了他到拉薩與我會合的,可他沒來,我又一直和他聯絡不上,這纔過來找他。”
“哦。”那位女老師沒有多說什麼,立刻帶着他,急步走到一間簡陋的辦公室前。“校長,葉老師的哥哥來了。”
正在房間裡和人說話的校長立刻起身迎上來:“葉總,我剛跟錦城學校通了電話,他們告訴我,葉老師有個哥哥,就是錦城的董事長。真沒想到,你這麼快就來了,更沒想到,你會同意讓葉老師到這裡來支教……”
葉景打斷了他的話,焦急地問:“我弟弟呢?他在哪裡?”
校長看着他,凝重地說:“葉老師他……他們……可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