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因爲太過驚嚇,渾身顫抖了太久的緣故。
她斷斷續續地把自己的所見都和封以珩說了。
但他們的對話池晚聽不懂,那些話她沒辦法一一跟他說。
池晚躺在牀上休息,她受了驚嚇,今晚沒事就不會出去了澉。
“好好休息吧。”封以珩打了盆溫水來,幫她擦了擦臉。
“先睡一會兒,待會兒要是好點了再起來洗澡,不想起來的話我抱你進去洗。”他笑。
池晚現在也不想開玩笑,乖乖地躺在牀上,擡眼看着封以珩。
“那個連琛……究竟是什麼人?”
雖然很累,但是偏偏睡不着的狀態。
可以說一閉眼,腦海裡就出現了那一幕,加了消音器,槍聲不是很響,但那一道聲音還是徘徊在她的腦海裡。
“他和薔薇……到底是什麼關係?”
她把心中的疑問都問了出來。
她也不知道,那個男人究竟死了沒有。
或許一槍下去幸運的沒死?
但她又想,就算沒死,他們也會處理掉吧。
譬如丟進這蒼茫大海,又有誰能撈得到?
她真的好多問題,可這些問題封以珩也沒辦法回答出一個所以然來。
“別去想了,”他在牀頭坐下,幫她把被子拉上去一些,像哄孩子似的拍了拍被褥,“乖,閉上眼好好睡一覺,睡醒了什麼都忘了。”
晚晚撞見這事,着實是不走運。
連琛也的確膽大,竟然在這樣的地方動手殺人,真的是沒什麼能讓他顧忌的。
但通過晚晚剛纔的敘述,他大概知道那個男人是誰了,惹怒連琛是他不該做的。
他眉頭一皺,豈會管這是哪裡,又是誰的地盤?
現在想想他是後怕的。
他和連琛沒有什麼交情,唯一的交集是許薔薇。
如果他知道晚晚是他的女人,應該不會想要殺她滅口,但那時候他應該不知道,當時的情況真的是有點危險。
“你應該知道對不對?”池晚的眼神閃爍,看着他。
她的第六感。
封以珩的表現明明是知道什麼的,至少比她多!
“你不能告訴我嗎?薔薇跟那麼危險的男人走得那麼近,我真的很擔心。”
封以珩嘆了口氣道:“有利有弊。連琛若能護得許薔薇周全,是好事,若護不得周全,就是不好。”
“什麼意思?”
“如你所見,連琛有黑背景,他有自己的勢力,大殺四方。若大家都知道她是他的女人,有人會敬,有人會畏,但同時也會有人去盯。連琛沒有軟肋,人們會期盼,許薔薇成爲他的軟肋。現在大家還不知道他們的關係——不,或許他們現在還沒有關係。我不清楚,別人私事我沒有問過。”
封以珩只是把自己知道的告訴她。
“乖了,聽我的,睡一覺,把這些事都忘了。既然薔薇已經求得你無恙,連琛就不會對你怎麼樣。這件事,除了我誰都不要說,包括薛笑笑,你我知道就好,別傳出去。”
現在她是安全的,如果事件威脅到連琛他自己本身的利益,他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池晚怕這些事,自然會守口如瓶,不想招來殺身之禍,點了點頭。
她抓住封以珩的衣袖,擔憂地說:“以珩,你別接近連琛,那個男人太危險了。”
“還是有利有弊吧,官商之道,就是接觸更多的人,擴大自己的人脈。我自有分寸。”
池晚閉上眼,腦海裡就出現了一段時間前薔薇跟她說過的話。
“薔薇說,你是她的恩人……”她側頭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她這些年在外面都受了什麼苦?”
那個男人的話……
在她腦海裡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因爲光從那個男人當時對薔薇的所作所爲來說,罪不至死,薔薇看他的眼神也是很不
tang一樣,多半……
他說的並沒有假。
“哎……”封以珩唉聲嘆氣一口,“原本這種事我不應該說,是她的私事,如果她沒和你講,我也不應該告訴你。可今晚若不說,你就不睡了是嗎?”
“你還是告訴我吧,”池晚的聲音輕輕地,“今晚發生這樣的事,該聽的話我都聽到了,我只是想要一個確切的答案而已。”
現在想來……
薔薇的遭遇是不是和十五歲那年她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有關?
她去過許家,他們都說薔薇出國了。
當時她想不明白,爲什麼薔薇出國都沒有告訴她,連一點聲響都沒有就離開了這座城市?
那段時間她的心情很不好,即便只是友情,這種被拋棄的感覺也還是很不爽。
後來,她漸漸地習慣了。
偶爾想起薔薇又怎樣呢?她都沒有聯繫過自己。
那麼如果……
當時她是無法聯繫呢?
“那年我被太爺爺安排去美國,留學和在分公司學習兼顧,從低做起。有一次我負責一起單子,某公司老總約在一家隱秘的地下賭莊,在那裡我遇見了她。”
地下賭莊?
“單子談到一半我去洗手間,許薔薇撞進了我懷裡。當時她渾身上下都是傷,慘不忍睹,她緊緊地抓着我的衣服求我救她。”
池晚瞪大眼。
她即使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在聽到封以珩的講述後,心裡還是抽痛了起來。
她不是應該去美國留學了嗎?爲什麼會在地下賭莊裡?
“我救了她。但當時我身上沒有錢,半工半讀也只夠養得起我自己,想要幫她贖身也無能爲力。”
“總不可能是他們大發善心放了薔薇?”
想想也是不可能的啊。
“當然不是,”他苦笑,“是那位老總,我告訴他,我用我封以珩三個字做擔保,簽下那工單,我一定讓他們公司在短期之內利潤翻兩倍。所幸他信任封宸,答應幫我。”
“擁有許薔薇賣身契的男人,我猜應該就是你今天看過唯一一面的那個男人,他當時經濟上有困難,就把她交給了我。”
池晚揪着被子,心裡很不舒服。
封以珩嘆嘆氣,繼續說:“我們的許小姐,那時候可不像現在這樣伶牙俐齒一張嘴能毒死一個人,那會兒她不愛說話。那天晚上我把她帶回家,她可能誤會了什麼,沒說一個字,當着我的面就把衣服脫了,身上都是淤青。據她後來說,她沒有其他辦法能感謝我,身體是她唯一能給予的。”
“她當時是屬於有人碰她一下都會發抖的狀況,我怕她害怕就把房子留給她住。大概第五天,我回去的時候,她終於像個人了,然後跟我說了回來後的第一句話:謝謝。”
“她後來問我當時爲什麼會救她,我說不知道,可能覺得異國他鄉,誰都有落難的時候,遇見了,能幫就幫吧,當時也沒想那麼多,隨手就幫了。”
隨手就幫了。
他現在說得輕巧,但誰不知道,那時候的他可以說是身無分文?
買下薔薇的錢一定不便宜,他怎麼可能負擔得起?
這就印證了之前她一直以來對他的想法。
他不是因爲自己有錢才覺得隨便幫一下無所謂,他是想幫,覺得那個人需要幫助,所以才施以援手,並且不求回報。
他當時的勇氣,真的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
“我大概知道她受到了怎樣的待遇,那些傷痕足以說明一切。所以我從來不問她,怕提起她傷心事。”
後來許薔薇就跟着他,兩人雖然住在一起,但卻從未有過逾越。他幫她肯定不是求回報,當時也沒想到她能在模特一行闖出一片天。
“她一直說要回報我,後來我給了她一個機會,在當時的一個贊助活動中,讓她負責走秀。她身材高挑,長相出衆,那一次效果出乎意料,讓她開始了模特之路。遇到連琛,是她成了模特之後的事吧,具體什麼時候,怎麼遇見的,我也不知道。”
現
在,池晚終於明白了當時薔薇看着那個男人時眼底涌出的那種憤怒。
她第一次看到薔薇如受傷的小獸一樣,磨着牙,一副想要喝他血吃他肉的模樣。
因爲那個男人,會讓她想起自己很不堪的過去。
現在池晚不害怕了,她甚至覺得,連琛做得好!
她不認爲,那個男人只是虐待她那麼簡單!
如她所說,他一定……
想到這,她就覺得他死一萬次都不足以將薔薇心底的傷痛撫平。
“好了,”封以珩拍拍被子說,“這些事都過去了,這些年她也走出來了。當然,今天那個男人的出現,可能喚起了她不好的回憶吧。也是自己找死,別的我不知道,但連琛怕是不會由着人欺負她的。”
聽到這,池晚的不安感反而減小了。
或許他說得對,能保護薔薇的,也是連琛。
心裡解了疙瘩,池晚漸漸地來了睡意。
她睡着的時候,手機上有人發來微信,他從預覽上看了一眼,是許薔薇,約她見面。
看她睡得深,就沒叫醒她。
……
晚上十點,池晚醒來,休息得差不多了,好了許多,洗了個澡,應約去見許薔薇。
封以珩怕她迷路,陪着去的。
兩人在船尾的露天酒吧裡見面。
酒吧被包場了,他們進去的時候,只看見薔薇和連琛的人。
挑了個離海近一些的地方。
“是不是嚇到了?”
許薔薇換了一身新的衣服,看起來完全沒事。
幾個小時的時間,她恢復得也很好。
“恩,真的嚇壞了,”池晚點點頭,“他死了嗎?”
封以珩獨坐一桌,離她們的位子有些遠。
池晚放眼掃了一圈,發現連琛也在,在某個角落裡獨自坐着,整個酒吧裡除了吧檯小哥在,就都是一些黑衣人在走來走去。
許薔薇點點頭說:“沒死,打得很偏,留了他一條命。”
她停頓了一下,視線放空,“封救了我,是他改變了我的命運,否則,今天我可能都不在這個世上,早就被折磨死了。”
她知道池晚可能已經從封以珩嘴裡知道了什麼,索性就全說了,沒有隱瞞。
“我十九歲被封救離了地獄。每天晚上都做惡夢,夢到自己被抓回去,又開始過那種生不如死的生活。我恨透了那些人,做夢都想他們下十八層地獄,嚐盡我受過的罪。我花了三年時間才讓自己從那些陰影裡走出來,第五年,才終於可以不用吃安眠藥就能入睡。”
許薔薇在說的時候,眼神裡都是疼痛的感覺。
她說得很恨,“那些人”,不知道包括了“哪些”。
池晚無法感同身受,但那些傷痕勢必很深才這麼難以癒合。
“第六年,我遇到連琛。第一年裡,他偶爾會出現在我的視野裡。他只是像個觀衆一樣,偶爾會來看我的走秀。要說印象……真的就只是人羣中偶然的一瞥。”
她說到連琛時,臉上的神情漸漸地舒展開來,沒有那種恨意了,比較平淡。
“也不知道是哪一次,我看見了人羣中的他,很耀眼的一個人,他靜靜地看着我,轉身離去。後來,隔一段時間我就能在人羣中再看到他,起初我都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以爲是什麼贊助商吧。後來第二年他出現得頻繁了,有一次,他是主辦方,第一次有了對話。你能想象那樣一個男人,會用普通的追女孩子的方式來約我嗎?”
池晚的確有些意外。
她以爲,像連琛這種眼神裡都是冰的冷漠男人,同時又有着那樣的霸權,難道不是想要什麼女人就能有什麼女人嗎?
還要追什麼的,她也覺得有點違和感。
但那時,池晚對連琛的印象,開始有了轉變。
“第三年他消失了,就像我生命中的過客,整整一年我都沒有看見他,以爲他再也不回來。直到幾個月前,他再次出現,他見到我的第一面
就說:我應該認識你。”
“?”
“他好像失憶了。他讓我告訴他,我們是什麼關係,我也只能笑笑地說,沒有關係。因爲第一年我們沒有說過話,第二年我們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許薔薇笑了,有些無奈。
連琛失憶了,可他的腦海深處有那麼一個模糊的身影,他醒來後在找那個女人,花了好長時間才找到了許薔薇。
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確定,那是自己要找的人。
可她卻說,他們沒有關係。
他並不信,如果沒有關係,他爲什麼記得她?
許薔薇攤攤手說:“因爲他不信我,找人查了我的案底,他因此知道了我的過去。那個男人欠了賭債,利滾利欠下鉅額高利貸跑了,躲了起來。連琛說,他會幫我找到他。也就是今天,因爲知道他在這艘船上,我跟他說,我要親眼看到他的報應,所以我們來了。”
池晚聽得有些懵,她也不知道了,連琛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啊?
“他被丟進了廣闊的大海,他流淌的鮮血,會幫他召喚死神的。”
海底的鯊魚對鮮血很敏感,沒有奇蹟,他是活不了了。
“那現在你們是……”
什麼關係呢?
池晚看不出來!
許薔薇笑了一下,“沒有關係。他在試圖找回他的記憶。就像第一年一樣,他偶爾會突然出現,然後又突然消失,很奇怪的一個男人。”
她們不再說以前的事。
許薔薇也不想說了,她打了個哈欠,表示有點累。
其實那個男人死了,她並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樣開心。
什麼“他終於死了,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我的過去了”這樣的話,最終也沒能換來她的笑容。
因爲以後沒人知道,不代表那些事沒有發生過。
薔薇若不失憶,是無法忘卻那些事的。
那永遠是一個傷痛。
……
“我都不忍心問下去。”回去的路上,池晚這樣對封以珩說道。
“別問了。”
他記得池晚第一次提起許薔薇的時候。
當時她淡淡地提了一句她是名媛。
“一定跟她家裡人有關。這些年,她從未提及過自己的家人,即使回國了也沒回去過。”
池晚哀嘆了一聲。
如果真的是她的家人傷害了她,薔薇勢必更痛。
而這種痛,她感同身受。
……
睡了一晚,將這一天的疲倦都睡去。
第二日醒來,精神比昨天好了許多。
好些事都像夢一樣。
就讓它成爲一個夢吧!
一早見到薔薇,她也沒有了昨日的憂鬱,又是那個開朗大氣的許薔薇。
如果……
池晚不曾知道那些事的話。
“早啊晚,睡得好嗎?”
她身後沒有連琛他們,一個人出來的。
“不過我來這裡是真的有一個秀,就在今晚,某品牌的新品發佈會,你們要不要來?給你個vip座。”
“去,當然去了,這個面子一定要給你的啊。”池晚也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
或許是自己過於擔心了,薔薇一個人挺過了那麼多年,必定比她堅強。
“幾點?以珩說晚上去賭場開心一下,一起來不?”
“好啊!輸了算封老闆的不?”
“那你問他啊,你們倆不是多年的好朋友麼?”池晚挑挑眉。
“那不一樣了,現在你是老闆娘,我當然得經過封老闆娘的同意了!”許薔薇打趣道。
“滾滾滾!”
什麼老闆娘,八字
還只有一撇,那一捺還沒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