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彥軍替程文海驗血的時候,恰好一邊正擺着從手術室裡拿出來的紀詩琪的血液樣本。
他看着手中的血液樣本,突然起了個念頭。
HR陰性血型的人佔所有血型的1%,本市有記錄的,也寥寥無幾。同時遇到兩個相互之間人數的HR陰性血型的人,有的時候可能不是一種湊巧,而是恰恰說明了,這兩個人,或許有血緣關係。
喬彥軍這樣想着,被自己強大的求知慾支配了,拿着這兩個試管,趁程文海還在抽血,他走到了隔壁的鑑定科。
鑑定科的醫生小陳是他的朋友,他拍了拍小陳的肩膀說,“最近院裡是不是引進了一個新的DNA比對儀器?”
小陳正坐着看血液資料,頭都沒擡就開始打趣喬彥軍:“你小子,消息還挺靈的。”
喬彥軍笑了聲,把兩個試管遞給小陳,往他的肩膀上輕輕推了一把:“反正你現在也閒着,幫我個小忙唄。”
小陳一看到試管,就壞笑了聲:“是不是外面惹了什麼情債,有女人帶着小孩來認爹了?”
喬彥軍摸了摸鼻子:“瞎說,我就是想試試這個新到的儀器,是不是真的能把這個鑑定報告出來的時間縮短一半。”
“你這是浪費國家資源,試,有什麼好試的?閒得慌吧你!”
小陳嘴上這麼說,還是笑着接過了兩個試管,開始着手做起了鑑定。
“明天中午就能出結果,到時候來拿吧。”
“兄弟多謝了啊!”喬彥軍開玩笑似的一抱拳,就要出去。
小陳在他背後喊了聲:“到時候孩子要是真是你的,別忘了請我吃飯!”
“去你的!”
喬彥軍回到抽血的地方,剛好程文海也完成了。
護士正把血袋摘下來,還是新鮮的,要送到手術室裡面去。
一個成年人一次的抽血量最多隻能是400毫升,也足夠解燃眉之急了。
喬彥軍鬆了口氣。
程文海有些暈暈沉沉的,剛剛從椅子上站起來還有些站不穩,喬彥軍趕緊上前扶了一把:“大叔,你在這休息吧,我們把血袋送過去就行了。”
程文海原本想跟着去的,可他一下子抽了這麼多血,確實感到渾身的疲憊,力不從心地只好坐在原地,點了點頭。
“小夥子,請你一定要救醒我……我是說,你一定要救醒手術室裡那個昏迷不醒的女孩子。”
喬彥軍點點頭說:“大叔你放心吧,我們盡力救治是應該的。”
幸好紀詩琪總算是渡過了難關。
靳元彬一直徹夜不眠地站在ICU病房外,隔着一層透明的玻璃,仔細地在紀詩琪身上看了一遍又一遍。
幾個小時之間,還是鮮活的紀詩琪,此刻,安靜地躺在病牀.上。
一切都發生得那麼突然。
正如網上流行的那句話: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
靳元彬的心跟着紀詩琪微弱的呼吸不斷抽痛,他還是不敢相信,這一切發生了,是真的發生了。
多想此刻紀詩琪突然從牀.上跳起來,調皮地跟他賣萌撒歡,說,約瑟,我逗你玩呢!
可是,這不可能。
喬彥軍臨下班前來看了一眼,對着靳元彬的背影嘆氣。
他說了千百句勸慰的話,還不如此刻紀詩琪睜開眼睛。
可是主治醫生說,目前還在觀察期,麻藥已經過了,病人還沒有甦醒的跡象,只能耐心地等着。
等什麼?喬彥軍當然清楚,無非是等一個奇蹟。
他從警方的記錄中看到過現場的慘烈程度,據說紀詩琪的腦袋至少受了三次重擊,能保住性命已經是萬幸,醒來,只能說是奇蹟。
他走過去,在靳元彬身後站了幾分鐘。
靳元彬的感覺也不太靈敏了,很久才感應到他的存在,微微一側身,他在短短几個小時之後,精神變得萎靡又滄桑。
“詩琪會沒事的吧?”
喬彥軍點點頭:“會沒事的。”
靳元彬就是衝着這句話,每一天都帶着紀詩琪能突然醒來的希望。
可直到紀詩琪從ICU轉到普通病房,都沒能醒過來。
靳元彬每天的日常就是陪着她,和她說話,什麼都不做只是陪着她,只是和她說他們之間的過往。
“詩琪,你這個小懶蟲,還沒有睡夠嗎?”
關於那天晚上發生的事,警方也有了結果,程文海被叫到警局之後,總算徹頭徹尾地瞭解到了整個經過。
可是沈新梅卻沒能被正法,因爲她的父親,出具了她患有精神病的單據。
程文海反而成了最愧疚的人,他早就知道沈新梅會對紀詩琪不利,可是他就算和紀詩琪提過這一點,也終是不能阻止這場悲劇發生。
靜謐的病房內。
病牀.上的小女孩獨自去洗手間了,只剩下兩夫妻相對而坐。
程文海看着自己的妻子,覺得很陌生。
“新梅你……”
沈新梅被保釋出來,精神狀況根本就跟常人一致,她冷冷地瞪了一眼程文海:“我什麼我?你心軟什麼?那小賤人是命,我們女兒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她得知了程文海還替紀詩琪獻血的消息,就狠狠地往程文海臉上掌摑了一巴掌:“你竟然還救她?你知不知道,只要她死了,我們的女兒就得救了?”
“可是我……”
“有什麼好可是的,你現在不忍心了?那你十幾年前的心就是鐵打的?”
程橙靠在門外的牆邊,聽着病房內的爭吵。
她很自責,其實姐姐會出意外,都是因爲她的自私,要不是她先見一見姐姐,讓她到醫院來,就不會跟母親撞見。
但她也是真的沒有想到,母親竟然會作出這樣的事,這不是她所熟悉的母親。
程橙握緊了拳,咬着下脣走了進去,朝沈新梅喊道:“媽!如果說你要救我,一定要犧牲別人的話,我情願你不救,至少這樣我不用愧疚的活着。”
沈新梅沒想到程橙都聽到了,吃驚地長大了嘴,忙向她解釋:“橙橙,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你聽媽媽說……”
程橙很冷靜地一步步走進去,走到窗子前,她一手撐着窗沿,回身朝沈新梅和程文海微微笑了一下。
“爸媽,我得了這樣的病,真的很抱歉,可是我不希望,把自己存活下來的希望建立到別人失去生命的基礎上,我的病我自己很清楚……媽,如果你仍是不死心的話,我反正也沒有多少時間了,還不如現在就從這裡跳下去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