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瑤腦袋上裂開道口子,需要縫合。
打麻藥的時候,牧黎川一直把方瑤抱在懷裡。許是因爲太疼了,也或許是因爲害怕,方瑤難得乖巧的任由牧黎川抱着沒有反抗。
“喲,夫妻倆感情挺好啊!這樣,丈夫讓一下,要縫合了,你這一直這樣,我不好縫啊!”
戴着口罩的中年醫生,雖然是調侃的口氣,卻是滿含對於這對年輕夫妻的讚許。在現在這個物慾橫流、離婚比結婚還要快的社會,見多了打得頭破血流來醫院的夫妻,彼此傷害着,還不忘踹上一腳。
夫妻?感情挺好?
牧黎川樂了,瞅瞅人醫生這素質、這眼神,那醫術肯定沒話說!牧黎川帶着點討好的意思聽話的鬆開方瑤。
剛一站起身,手上一頓,牧黎川怔住,回頭一看,是方瑤扯住了他的衣袖。
方瑤的額頭,經過護士的初步清洗,已經沒有剛纔那麼可怖了,只左額那裡一道口子,紅豔豔的一片。
她大概是真有點怕,牧黎川起身時,想也沒想就伸手拽住了他,拽住之後又覺得不妥,低下頭去不敢看他。
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看得牧黎川心尖都縮了一下。
牧黎川擡頭看看正在準備東西的醫生,反握住方瑤的手,朝那醫生問道:“醫生?你怎麼縫?我不打擾你,就蹲在這裡陪着我……太太,可以嗎?”
私心裡,有意將錯就錯順着醫生的話,把方瑤說成了他的太太,方瑤詫異的眼神投來,牧黎川有種佔了便宜後勝利的喜悅。
醫生此時已經帶上手套,看看蹲在地上把妻子手包住的牧黎川,眉眼聳動,點了點頭:“行,你就蹲着吧!我從後面縫。”
醫生拿着針線對準消毒好的皮膚準備開始了,方瑤閉上眼,緊張的攥住牧黎川,手心裡一片虛汗。
“等等!醫生,會不會留疤啊!”牧黎川想到了什麼,突然高聲制止了醫生。
這醫生算是什麼樣的病人都見過了,即使牧黎川這一聲喊得這麼突然,他握在手裡的針線也絲毫沒有動一下。
“呼……”醫生有些泄氣了,夫妻感情太好了,也有些麻煩,“美容線,可吸收,不會像蜈蚣一樣,但是,細痕恐怕會有,放心,很淡,劉海梳下來就可以了。
再說了,你太太這麼漂亮,影響不了!”
牧黎川大大鬆了口氣,輕拍着方瑤的手說:“聽到了嗎?不用怕,不用怕,不會留疤的!而且,你就是留了疤,還是一樣漂亮,我還是一樣喜歡你。”
像是故意的,牧黎川藉着這個機會,把平時不敢說的話正好說了出來。
上了年紀的醫生有些掌不住了,這對小夫妻,是想把他膩歪死嗎?
方瑤早已羞紅了臉,因爲要縫合,強光打在她臉上,她是連躲都沒法躲,這窘態是被醫生護士全看了去了。
一旁小護士捂着嘴偷偷直笑,方瑤覺得後背上沁出一層薄汗,粘膩的很難受。
針尖刺入皮膚時,並不疼,但她還是不由繃緊了身子,兩手不由自主扣住牧黎川的,兩人十指默契的扣在一起,掌心貼合的一瞬,兩顆心近的仿似沒了距離。
***
醫院觀察室裡,方瑤安靜躺在chuang上,傷口已經縫合好,頭上纏了一圈白色的繃帶,額角那一塊,隱隱滲出鮮紅的血漬。
傷口沒什麼大礙,但還是需要住院觀察一晚上,抗生素也需要掛一些。
牧黎川爲人高調,即使只是觀察算不得正式住院,他還是包下了個單間,醫院裡味道本來就不好聞,要是再讓方瑤和那些凡夫俗子擠在一起,他還不的心疼死?
是的,對他來說,方瑤不是一般的女人,身上自然蒙了層超脫的色彩,這和年紀無關,和婚否無關。
方瑤擡頭看看纔剛輸了一半的吊瓶,又看看牆上的掛鐘,這個牧黎川出去了有一會兒了,到底是跑去了哪裡?她現在有一肚子的疑問想要問他,他卻偏偏沒了蹤影!
她這裡正着急,房門便被拉開了。
“來了,等急了嗎?”
牧黎川高大的身姿從門外閃入,手裡抱着只紙袋,不知道裝了什麼。
他徑直走到chuang旁拉開座椅坐下,把紙袋放下,打開攤在桌面上。方瑤側着腦袋一直看他動作,紙袋在他手裡層層剝離,發出“嗶嗶啵啵”的聲響。
然後,一陣熱氣倏爾升騰,伴隨着一股粘膩的香氣。
方瑤不由深吸了兩口氣,好奇道:“什麼?這麼香?”
牧黎川沒擡頭,手裡正起勁的忙碌着。醫生說輸抗生素最好不要空腹,這是他剛纔跑出醫院買的粥。
本來他以爲醫院附近就會有,但那些東西,看起來太粗製濫造了,一般人填填肚子還行,可他喜歡的,是那麼一個精緻的人,他不忍心把這種東西送到她嘴邊。
於是,開車去了很遠的地方買的。
牧黎川拿湯匙在粥碗裡攪着,粥太燙了,這樣能快點散熱。
“來,嚐嚐看,還燙嗎?”牧黎川盛了一小勺送到方瑤嘴邊,“太倉促了,一時忘記說你不能吃海蝦,不過我都已經挑出來了。”
方瑤垂眼一看,果然桌子上已經堆了一堆海蝦肉。
——這個傻子!
方瑤微張開嘴,含住牧黎川送到嘴邊的湯勺,這粥早已被他吹涼,哪裡還會燙?米粥滾下食道,到達胃部,方瑤只覺得,整個身子都變得暖烘烘的。
“好吃嗎?”牧黎川的眼睛滿含期待的看着方瑤,緊張的等着她的答案。
“嗯。”
方瑤點點頭,緊緊盯住牧黎川的眼睛。這雙眼睛,真的是和尚君一樣!可是眼前這個人,卻分明不是尚君!
米粥裡,參雜了海鮮的成分,儘管已經被牧黎川小心剔去果肉,入口還是有股腥味,方瑤不能多吃,她只吃了幾口就搖頭不要了。
“果然還是我買錯了!這樣,我再去重買,這一次,我一定囑咐清楚了。”牧黎川放下碗勺說走就要走。
“牧總,您……我能問您幾個問題嗎?”
***
牧黎川迴轉身來,chuang不怎麼高,他的個子太高,他要和她對視,真是有些費力,但現在他除了興奮絕沒有第二個感覺。
“嗯,當讓可以,你問,我什麼都告訴你!”
這是要坦白家底啊!牧黎川是這麼想的,多麼值得慶賀的一件事!幸好,他雖然油嘴滑舌,但卻沒有真正和那個姑娘好過!瞧他以前多英明,“守身如玉”的,爲的可不就是今天在最好的人面前趾高氣昂的表明“貞潔”!
“咳。牧總……”
方瑤思忖着該從哪裡問起,她爲了自己此刻腦中一個荒唐的想法而震驚不已,會是嗎?可能嗎?這個牧黎川有着和尚君一樣的眼睛,他……會是尚君嗎?
“牧總,是哪裡人?”
YES!果然是問家底啊,終於不再是和他談公事了!古人誠不欺我!牧黎川在心裡比了個成功的手勢,拼了命才忍住笑。
“C城人,一直在C城長大,家裡……沒什麼人了,牧老爺子只是我的養父,牧良辰算是我妹妹吧,對了她還有個哥哥,前一陣犯了事,到現在還在C城關着。”
牧黎川說着說着,覺得有些心虛,這麼看來,他還真是一窮二白。
“瑤瑤,你放心,我牧黎川就算離開了牧家,也能……”也能好好照顧你和孩子,憑着自己的本事,不會比姚尚君對你差。
他是想這麼說的,只是方瑤沒有給他機會把話說完。
“牧總從來沒有離開過C城?”
方瑤有些緊張的擡起了上半身,這麼說,這個有着和尚君一樣眼睛的男人,不可能是尚君。
“沒有。”牧黎川搖搖頭,應該沒有吧?以前的事兒,他哪裡還記得?
“那,牧總,有沒有受過傷,比如……比如……車禍之類的?”
方瑤兩手緊抓住chuang單,她知道她的聯想有些豐富了,但是,如果不這麼問,她不會死心!
車禍?幹嘛這麼問?
牧黎川雖然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但是牧家家底不清白,這他還是知道的,他既然是牧家養子,只怕跟着牧老爺子沒少幹缺德事,這世上幹缺德事的,有幾個沒出過事?
一年前,他不就出事差點丟了Xing命?
但這個他不能告訴方瑤,他這裡八字還沒一撇呢!要是讓他知道自己這危險的處境,對於一個死過丈夫的女人,恐怕很不好接受。
他只想她安安心心的,他乾的那些缺德事,經歷的那些危險,他只要獨自承擔就好。
“沒有,你放心,我身體很好,家世清白,也沒有仇家,駕照今年都沒扣過分。”我會一直陪着你,長長久久,不會像你死去的丈夫一樣,把你一個人留下。
沒有……果然,不是啊,全部都是她一個人腦袋混亂時的胡思亂想!
她竟然會把這個人誤以爲是尚君!究竟是這個人真的像,還是說,她已經開始動搖?方瑤不能承認是後者,她的身子摔回牀上,閉上眼,不敢再看牧黎川一眼。